第9章
許琮又給何姨打了電話,她全給挂了,許琮想她大約是後悔把他叫回來了。
如果真有什麽事不會這麽避着不見。
許琮買了火車票,給黃立柏去了短信,告訴他走的時間,誰知道電話立馬回過來了。
“許哥,你走這麽急?”
“嗯,公司不能沒有我,你以後有事盡管聯系我,我現在多少能幫幫你的忙,如果你想離開這裏……”
黃立柏打斷他:“許哥,你說什麽呢?”
許琮嘆了口氣,低聲道:“沒什麽。”
“今天晚上你過來吧,來我家裏,我給你做頓飯,你好久沒吃過我做過的飯了吧。”
他們倆都會做飯,以前沒少給對方做菜吃,許琮猶豫了一下,說:“好。”
黃立柏挺高興,“那今天晚上七點我在家樓下等你,你知道我家在哪嗎?”
“知道,不用等我,我知道你在三樓,我自己上去。”
當晚,許琮準時到了樓下,許琮以為依黃立柏那說一不二的犟個性肯定在樓下等他,沒想到沒看到他,許琮想,看來他真有所改變。
這樓裏跟外表相配,樓梯老舊,環境差,許琮慢慢走在樓梯間,感受立柏的生活。
到了二樓,隐約有争吵聲傳來,這裏隔音也很差,許琮上了三樓,吵架的聲音猶如在耳邊,許琮聽出來,那是黃志國的聲音。
黃志國的吼聲一陣一陣從一棟屋子裏傳來:“這個月的錢呢?怎麽一分錢也沒給我們,你想餓死我們?你這個畜生!我跟你說,我死了你也好不了!”
黃立柏:“住院花光了。”
黃父氣道:“住院?!你的病餓死我們也看不好!”
這聲謾罵就如同一聲惡狠狠的詛咒。
沒有親耳聽到許琮無論如何的不敢相信,當年把黃立柏抗在肩頭,一口一個寶貝兒子的人,真能這麽狠。
“好了!”黃母厲聲一句,在黃父瞪眼之前安撫的拍了拍他:“忘了咱們是幹什麽來了?”
黃父暫時閉上了嘴。
何琴道:“立柏,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總這麽一個人在外面飄着,成了家跟我們回去吧,我和你爸年紀也大了,身上總有個不舒服的時候,你不在身邊,誰還能照顧我們?”
黃立柏漠然的看着這對父母,心底一片冰冷。他這個兒子,外人戳他脊梁骨罵時,他的父母沒護他一分,反倒将他扔到地窖裏,如今老則老矣,想起唯一的兒子用處,還要娶了媳婦兒才能回去。
這麽多年其他的或許沒學會,隐忍沉默已是他最大的特點,要是以前,黃立柏聽到這種話早就大吼大叫起來,如今也只是沉默的掏出一支煙,點燃,狠狠吸了一口。
黃立柏:“成家?誰肯嫁我?”
要敲門的手釘在原地,許琮不可置信擡起頭。
何琴顯然沒想到兒子能順着她話往下說,激動的琛了琛身子,指着站在門口的女人:“翟芳啊!這不是現成的嗎,翟芳這姑娘多好,對你也不錯,我可聽說了,你們正談着呢。”
黃立柏煩躁:“我沒跟她談着,你甭聽人胡說!”
何琴急了“沒談着人姑娘專門搬到你對門,天天給你做飯?”
黃立柏:“就是因為她對我好,我才不能禍害她!這世上沒幾個人對我好了!”
何琴梗住,眼圈有點紅。
黃父脾氣又上來了:“怎麽就禍害了!就是人家姑娘打電話來讓我們勸你結婚的!人家姑娘都主動了,你現在還跟老子提禍害,當初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同性戀嗎?”
“黃志國!”何琴崩潰的尖聲叫出來,然而已經晚了,本來安靜的黃立柏突然站起來,臉上表情扭曲的令人害怕,他暴躁的走來走去,突然擡腳踹向身邊的茶幾,茶幾腿摩擦地板發出尖利刺耳的響聲,黃父氣焰立刻消散了,反而黃立柏,崩潰的扯着自己頭發,不停的摔打屋裏的東西,黃父黃母吓得連連躲避,何琴心驚膽戰的看着兒子發瘋,直到她看到黃立柏拿起水果刀,叫了聲不要,上前緊緊抱住黃立柏。
許琮在屋裏聲音不對的時候就敲起門,可屋裏亂做一團,沒人來開門,吓得慌不擇路的黃志國最後為了逃命開了門,許琮在開門的瞬間就沖進屋裏。
他幾乎沒有停頓,上去把發瘋的黃立柏按到沙發上,翟芳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腿。許琮從他手裏奪下刀子,黃立柏還在掙紮,不過許琮畢竟是男人,比翟芳和何琴兩個女人力氣大的多,黃立柏掙紮不開,便開始聲嘶力竭的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聲音痛苦壓抑,身體也跟着痙攣,仿佛體內積攢了太多的痛苦,那些痛苦快把他擠爆,他卻發洩不出來,只能喊,喊得嗓子都啞了,青筋都爆了出來。
許琮壓着黃立柏,什麽東西沖到眼底,流了下來,許琮把頭埋在黃立柏肩胛間,無聲的哭。
黃立柏手腳不能動,嗓子也喊不動了,幹脆咬住了眼前的人,這一口咬的結結實實,不一會許琮就感覺脖子上滲出血來,何琴吓了一跳,連忙來拉他,許琮卻把脖子往黃立柏嘴邊靠了靠,仿佛這樣,他們倆就都好受了。
足足半個小時黃立柏才平靜下來,漸漸睡着了,許琮的脖子從黃立柏嘴裏撤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成樣子了。
幸好咬的側面,這要是正面咬,夠許琮吃一壺。
許琮臉色很難看,不知道是因為流了很多血還是聽到的話太過震驚。
他坐在黃立柏腳邊,一副防備的模樣對着何琴和翟芳,“到底怎麽回事?他到底怎麽回事!!”
何琴眼睛也紅了,她嗓音抖的不成樣子:“小琮,你聽阿姨說,阿姨也不想叫你回來,可是醫生說,小柏他精神出了問題,他會傷人害己,他不能聽到同性戀三個字,他會發瘋,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小琮,我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說到這裏,何琴已經哭的發不出聲。
聽不得同性戀三個字,許琮呼吸急促,腦子裏一直繃着的一根弦斷了,這裏簡直是地獄,都一個個長了一張人臉,幹着這麽殘忍的事,黃立柏的心理素質如何許琮在清楚不過,能把人活活逼瘋,他們到底都幹了什麽。
更可怕的是黃父黃母,他們幹了什麽在全世界的人都抛棄他的時候,他們也推開了他,對他打罵,趕出家門,又滿口侮辱,這還是父母嗎?
許琮仰着頭,冷漠的問:“何姨,立柏他還是你們的兒子嗎?”
翟芳冷笑,她看着許琮,問他:“你有什麽資格責怪阿姨,立柏變成這樣都是你害得!他全毀了,他的人生還沒開始就被你親手毀了!”
翟芳這話一針見血,沒錯,都怪他,他都幹了什麽?!他護了這小孩七八年,最後讓他承擔了最可怕的事,而他這些年在幹什麽?不敢回去看一眼,不敢問一問家裏怎麽樣了?
到了如今這地步,再後悔,還有什麽用。
許琮把臉埋在雙手裏,他第一次感到這麽恐懼,恐懼的全身都在發抖,這就像一場噩夢一樣,他又多想這就是一場噩夢,夢醒了黃立柏還是那個健健康康的人。
他結婚也好,單身也罷,還是那個在陽光下笑的燦爛的少年。
黃志國并沒有跑遠,他下了樓才猛的反應過來在門口碰到的人是誰,他一直在門口等着,等那個逆子安生下來了,他才進門。
進了門,黃志國站在屋中央,橫眉豎眼的沖老婆吼:“他怎麽在這!誰讓他們倆見面的!!”
何琴怕丈夫,在家裏也是逆來順受,給許琮打電話是她自己做過最害怕又勇敢的主意,現在被丈夫發現,她既心虛又害怕。
“志國,小柏好不容易睡了,咱們先不說了好嗎?”
一提黃立柏,黃志國更火了:“睡他媽什麽覺,他還能睡得着,我都因為這丢臉玩意兒整夜睡不着,他還有臉睡!許琮!你小子還有臉回來!老子找了你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