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稍作修改O(∩_∩)O~ (13)
着我做出這樣的安排,讓我尴尬而難堪,可我明白西睿的心意,有他在,我就可以勇敢地面對所有已知未知的困難阻礙。
“你……”方遠峰恨鐵不成鋼,“我都是為你好,你還年輕……”
“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西睿執起我的手,看着方遠峰,音色溫和而堅定不移,“我把您和我媽的定情信物給了默默,就代表我已經認定了她。不管在您心裏,對她有什麽樣的誤解,都不能改變我的心意。就像您和我媽之間的感情,也不曾因為外界的阻撓消減分毫。我不奢求您能馬上就喜歡默默,可我真心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他一字一字輕緩而鄭重地說道:“請您成全我們,爸爸!”
對方遠峰而言,那聲期盼已久的呼喚帶給他的不單是觸動心靈的震撼。面前這個是他與生平最愛之人的親生骨肉,是他苦苦找尋多年的親兒子,是他一生所愛留給他的唯一也是最珍貴的禮物。他對他們有內疚,有虧欠,二十多年來深深自責。而今他老了,如梭的歲月已經在他眼角印下了消之不掉的皺紋,那雙眼睛縱使蒼銳,也已滄桑。現在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希望能彌補一二,不過是希望能換得兒子的原諒和認同。說到底,他也是個被命運捉弄了的可憐人。
最後那絲沉怒也慢慢化作了百感交集,熱淚幾乎盈滿眼眶,他長嘆了一口氣,慢慢說:“算了算了,你自己的事自己決定吧。”
西睿暢然而笑,眸光清亮,“謝謝爸!”
“謝謝方書記!”我也嫣然而笑,和西睿彼此對望了一眼,他又轉過頭問方遠峰,“爸還沒吃過飯吧?如果沒有其他安排,就留下嘗嘗默默的手藝怎麽樣?”
“好!”方遠峰雖恢複了平靜,聲音卻還是殘留了一絲哽咽,他接過我遞去的碗筷,清了清嗓子,說:“吃飯吧。”
越是位高權重的人,大概內心就越是渴望回歸家庭的溫暖。有兒女陪伴在旁,說說笑笑,何嘗不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幸福。
我不想打擾他們找回互相之間缺失了二十多年的天倫之樂,于是吃過飯後找了個借口早早離開,好讓他們父子多些單獨相處的時間,增進感情。
北方的秋季往往比預計的更蕭索,本該是最冷清的夜空,今夜卻難得能看到幾乎漫天的繁星閃爍,把這廣袤的天空襯托得愈發無邊無際的樣子。月華如練,落下的片片清輝,融合着路邊微黃的燈光,帶來無盡的平靜而幽迷。
城市裏的夜生活似乎還沒開始,街上偶爾有車慢馳而過,行人三三兩兩的或笑或鬧,悠閑自在。
我擡頭四下環顧了一圈,高樓林立,街道兩旁種植了成排的樹木,秋風飛掠,幾片已經開始泛黃的葉子就随風翩然旋轉着落下。
快要離開這個城市了呢,忽然之間還有些舍不得,我的悲歡離合在這裏沉澱了太多太多。曾經一度以為會以此為家,和他相攜白首,卻怎麽也料不到命運的捉弄讓人措手不及,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仰頭望天,恍惚又看到他清爽的微笑映落眼底,隔着月色的朦胧,一點一點的淡化,直至消失不見。
輕輕撫摸着左腕上的手鏈,對着天空淺笑呢喃:“宇軒,你說過請我一定要幸福,我正在努力,你會祝福我們的,對麽?”
回到自己的公寓,宛婕居然正在客廳來回打轉,神色複雜,嘴裏好像還念念有詞的。
“丁宛婕,你又離家出走啦?”
宛婕聽見聲音猛地沖過來,抓住我的雙臂,神情嚴肅,“默默,我有件事要告訴你!”想了想,又說:“不對,是兩件事!”
“我知道,”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油然而生一種誤交損友的悲哀,無奈地搖頭嘆息,“第一件是你們又吵架了,第二件是你要在我家留宿對吧?”我拍開宛婕的手,走向沙發,“不過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收留你了,我和西睿打算去環游世界。你呢,趕緊收起你的小性子,別動不動就折騰,累不累的呀。”
“啊?”宛婕驚訝一聲,“你們打算去多久?”
“暫時還不知道,西睿一直想去德國留學,所以我們應該三五年之內都不會回來吧。”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在沙發躺下。我實在是有些累了,自顧自的閉着眼睛休息,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宛婕的奇怪。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宛婕突然說:“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嗯,”我懶懶地揮了揮手,“走吧,快回去和好。”
“默默,”感覺到宛婕好像本來已經站起了,又重新在我身邊坐下,頓了一下,有些猶豫地問道:“你走之前會回家看看麽?”
我聽到這個問題,心裏微微一怔,随即翻了個身面朝沙發背,聲音漠然:“沒什麽好看的,再說吧。”
宛婕沒有接話,又是一陣莫名的沉默。過了片刻,我似乎聽到宛婕嘆了一口氣,說:“默默,你不要再怨叔叔阿姨了,也許他們有你不知道的苦衷呢。你回去看看他們吧,叔叔阿姨很想你的。我每次和阿姨通電話的時候,都感覺她又老了……”
“宛婕,”我攢緊了眉心,口氣不善,“我不想聊這個話題,你回去吧,我想睡了。”
宛婕驀地用力把我拉了起來,斂容正色:“默默你別這樣!叔叔阿姨有他們自己的苦,你回去看看他們行麽?就當是我求你了好不好!”
我被迫睜開眼睛,卻也在那一刻忽然意識到了一些事情,頓時倦意全無,“宛婕,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沒什麽,我就是覺得你太久沒回家了。”宛婕松手,扭頭避開不看我,眼神明顯躲閃。
“不對!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騙不了我的,你一定是知道了什麽!”我扶住宛婕的肩膀把她轉了過來,看向她的眼神不自覺多了幾分淩厲,“是不是和我爸媽有關?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快告訴我呀!”
“他們……”宛婕咬唇,低頭,欲言又止,“他們……就是……”
“宛婕,”我被她吞吞吐吐的模樣攪得六神紛亂,急躁地低喝了一聲,“到底怎麽了,你能不能痛快一點告訴我!”
“好好好,我說!”宛婕看着我,面色糾結而凝重,“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冷靜!有什麽想法一定要先和我商量!”
“嗯。”我點頭胡亂應了一聲,心中突地騰升起不安的預感。
“是這樣的,下午我經過顧君謙的書房時,聽到他好像是和蕭航在通電話。本來我也沒注意,可是他們後來提到你,我當然就留在那兒繼續聽了。”宛婕說到這兒,深深呼吸了幾次,眉宇之中凝滞着擔憂,矛盾和遲疑,“我聽顧君謙話裏的意思,大概是蕭航查到當年叔叔工廠失火的事情不是意外,債主蜂擁上門也是有人慫恿的,還有阿姨那時候其實是被困在了海南,不是你想的那樣只顧自己的工作,不顧家人……”
雙手慢慢緊握成拳,我閉了閉眼,雙唇冷冷的抿成一條直線。
宛婕覆手過來,輕聲問道:“默默,你還好吧?”
那一刻心裏閃過千百種情緒,交替不停,卻只是低低地回了一句:“沒事,你繼續說。”
宛婕一瞬不瞬地注意着我的表情變化,擰着眉心,慢慢說道:“包括許婷華……”她忽地頓住,意識到不對立馬改口說:“那個女人,也是有人刻意安排給叔叔的。後來她懷孕,叔叔和阿姨離婚,這些你已經知道了。再後來就是卓宇軒的死……”
“你說什麽?!”我聽到這兒,霍然驚起,僵直了雙眼瞪着宛婕,難以置信,“你剛才說卓宇軒的死?”
宛婕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微微一顫,張口猶疑着不敢再說下去。我定了定心神,狠狠咬牙,面無表情地問道:“宇軒的死難道不是場意外麽?”
“不是,”宛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們具體都查到了些什麽,我只偷聽到蕭航好像找到了什麽人,說是當年卓宇軒開的那輛車剎車系統被故意弄壞了什麽的。”
“蕭航……”那一瞬間,奇怪自己竟然還可以若無其事地找出手機,撥通了蕭航的號碼。那一聲聲正在接通的提示音一下一下敲在心頭,如細小的火焰慢慢燒灼着,讓人倍受煎熬。
蕭航接起後,我盡量平靜的開口說:“蕭學長,我有點事想請你幫忙,你方便過來一趟麽?我在家等你。”
“好!”蕭航應允,旁邊傳來像是Helen的聲音,我聽不清她說什麽,也根本無心聽。蕭航匆匆地低語了幾句,又對我說:“你等一會兒,我馬上過去。”
挂斷電話後,我如同失去了支撐般頹然倒下。迷茫叢生,纏得我慢慢透不過氣來。漫無目的地轉頭,他亘古不變的明朗笑容又清晰的浮現在眼前,刺痛了心髒。臨別前的殷殷叮囑一遍遍回蕩在耳邊,淚水就那麽自然而不期的潸然流落……
時空變換,我仿佛看到了那年候車室裏的自己,在送別的人群中,緊緊抓着他的衣角戀戀不舍,在他一句句輕柔的哄慰中不争氣的淚盈于睫,低聲問:“真的不可以不去麽?”
他微微一笑,将我擁入懷中,“你知道,我好不容易争取到這次去山區的志願者資格,順便也想借這個機會好好冷靜一下,我希望給你的是我完完整整的愛,知道麽。況且半年很快的,等你實習結束,我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去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好麽?”
我伏在他胸前,悶悶的應了一聲。
他扶着我後退半步,含笑輕輕擦掉我臉頰兩旁冰涼的淚水,帶着絲揶揄的意味說:“好了好了,傻姑娘,你看,再哭鼻子就要被人笑話咯。”
我哪裏還顧得了會不會被人笑話,賭氣地回了一句:“我就要哭!”
卓宇軒揚眸,脈脈柔情似水,他低頭在我額際印下一吻,輕聲承諾:“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
癡癡凝眸,他的身影随着最後那句呢喃細語漸漸消失無蹤,幸福自此支離破碎……
生離死別的回憶,撕心裂肺,多年以來苦苦壓抑的悲痛趁虛而入,如洶湧的波瀾席卷,淹沒了一切,無法抵擋。
“宇軒,”我情不自禁地哽咽出聲,“你不是說讓我等你回來麽?我等了這麽多年,為什麽你還不回來?為什麽……你怎麽還不回來……”
“默默,不要這樣”宛婕手足無措地緊緊抱着我,啞聲說:“卓宇軒他看到會心疼的,你堅強一些,好麽?”
我死死咬着下唇,可是淚水一旦決堤就再也控制不住,泉湧而出。思念連同着絕望,排山倒海一般翻騰不休。
蕭航就在這時飛車趕了過來,宛婕放開我前去開門。
我擡頭,淚眼朦胧中直直地迫視着他,聲音喑啞,“告訴我,宇軒是怎麽死的?”
蕭航蹙眉,看了宛婕一眼,那淩人的氣勢懾得宛婕心虛地低下頭。我倏地站起來一步上前緊緊抓住蕭航,歇斯底裏地質問:“告訴我,卓宇軒到底是怎麽死的!你預備要瞞我到什麽時候?宇軒他是怎麽死的!我有權利知道真相!”
“默默,”蕭航向來冷靜自持的音容中像是裂開了一條細縫,流露出既驚且痛的氣息,“默默,你聽我說,先冷靜一點好麽?”
“冷靜?”我挑起一抹涼薄諷刺的笑意,倒退兩步,低低地笑道:“冷靜?你叫我冷靜一點?”我看着蕭航,神情凄切,失聲哭喊道:“你讓我怎麽冷靜!我最愛的人被人害死,我卻蒙在鼓裏什麽也不知道,我甚至還高高興興地準備去環游世界!你說我要怎麽冷靜,你告訴我啊,我要怎麽冷靜?”
“默默……”宛婕和蕭航同時出聲,夾雜着懼怕與急痛,卻又生澀無措。
我揮開蕭航伸到半空的手,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牽出傷涼頹廢的怨怒,“是不是李振楠?是不是他做的?宇軒是不是被他害死的?”
蕭航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輕諷地冷笑一聲,“為什麽?”
“因為李霏。”蕭航說:“她懷了卓宇軒的孩子,可是那時候李振楠正準備把她介紹給擎天集團的二公子,他知道這件事後馬上将李霏秘密送了出國。沒過多久,我就聽說卓宇軒車禍的消息,以我對李振楠的了解,卓宇軒的死絕對不可能只是意外這麽簡單。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暗中追查,直到最近,才終于找到了一些線索。”
宇軒……真的是無辜枉死的……宇軒……
心痛如絞,像是被人緊緊束縛住了似的,勒得生疼生疼,連呼吸都變得極度辛苦。我揪着胸口,淺淺勾唇,“那麽,我父母的事,是不是也和李振楠有關?”
蕭航點頭,“李振楠害怕你父母把你的那件事情鬧大會讓李家聲譽受損,影響盛天集團的股價,所以先是在你爸爸和客戶的酒桌間安排了個女人,接着派人暗中縱火。而你媽媽的旅游團之所以和當地居民發生沖突,被困在海南,也是李振楠指使的。所有的事情就是為了讓你爸媽自顧不暇,沒有時間發現你的異常。”
我冷冷地笑了笑,寒聲問道:“既然你全都知道,為什麽不揭發他?”
蕭航不答話,只是別過頭不看我。
我猛地撲到他身前,緊緊揪着他的衣襟,目露哀求,“學長,你去揭發他好麽?我求求你,求求你揭發他!不管要什麽條件,我都會答應你的,你去揭發他好不好,我求你了……求你……”
蕭航扶着我,目光中歉意深深,動了動嘴,卻好像說不出話來,過了很久,才艱難地說:“對不起,這些大部分都是猜測,我沒有足夠的證據。”
我緩緩垂下了手,凄笑慘然,喃喃自語道:“沒有證據……沒有證據……沒有證據……呵呵……”我看着蕭航,臉上是斑駁的淚痕未幹,楚楚難禁。他眼中有沉重的歉疚,幾乎不堪重負般壓得他無法再直面對我。
曾經的圓滿幸福如同電影鏡頭般一幕幕回放,浮光掠影。媽媽的嚴厲,爸爸的慈愛,和他款款如風的微笑。然後頃刻間碎裂,灰飛煙滅。
我拂開蕭航,踉跄着後退幾步,聲音中透着無盡的疲倦蕭瑟,“你們走吧!”
“默默,我……”宛婕憂心忡忡地看着我。
“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輕聲打斷宛婕未完的話,轉身走進房間,腳底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毫無着力點,虛弱,空洞。關上門,貼着牆壁緩緩滑下,地板冰冷如雪,卻怎麽也及不上心裏的傷寒。
單手覆上自己的額頭,擡眼間,看到了一直靜靜躺在床頭的那塊手表。我扶着牆壁站起來一步一步走過去,将它握在掌心,一瞬間就淚如雨下。
你說過,會陪我一起努力忘記過去;
你說過,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你說過,讓我好好照顧自己,等你回來,你一定會回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你說過,會讓我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卓宇軒,你說過那麽那麽多的話,卻一句也沒有實現!為什麽?為什麽你做不到,卻還要對我承諾?
為什麽總在我以為離幸福很近很近的時候扼殺了我所有的希望,我究竟做錯了什麽?為什麽命運這麽不公平?
所有好不容易才僞裝起來的堅強轟然坍塌,我終于再也忍不住,伏在自己的手臂上嚎啕痛哭……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11(1)
Chapter11
一晃眼,距離上一次站在這扇棕紅色的門前,已經過去七年了。
七年,即使那僅有的兩次回來也刻意不曾路過這裏,而七年前,我伸手推開這扇門時的情景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媽媽,我回來了!”無人應答,我轉頭環視了一圈,果不其然,媽媽又在公司加班,可是爸爸呢,他應該在家的呀。正覺得奇怪時,忽然間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一個小男孩牢牢抱住我的大腿,喊了一聲“姐姐”,聲音甜甜糯糯。
我愣了愣,一頭霧水,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微微一笑,問:“小朋友,你是誰呀?”
小男孩高高仰頭看着我,眼神明亮,笑容燦爛,說:“姐姐,我是小熙。”
小熙?我仔細思索了一會兒,實在想不起家裏的親戚朋友有小孩叫這個名字的。于是把行李袋放到一邊,蹲下又問:“小熙,是誰帶你來這裏的呢?”
“是爸爸!”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越聽越糊塗,正打算繼續問清楚時,房間裏傳出了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小熙,爸爸找到姐姐的相冊了……”我回頭,就看見爸爸拿着一本相冊站在房門口,臉上的笑容剎那僵住,而那個小男孩則是雀躍着跑過去,指着我,興奮地說道:“爸爸,是姐姐!”
大腦“轟”地一片空白,我讷讷地喊了聲:“爸爸。”
爸爸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眼神躲閃,“默默回來啦?不是說教授布置了任務要在學校多留兩天麽?”
我木然地點頭,回答道:“任務提前完成了,就回來了。”
“哦。”爸爸只應了這一個字,就陷入了沉默,氣氛一時變得尴尬而滞悶。而旁邊的小男孩對此一無所覺,臉上仍是洋溢着歡快的笑容,對我招了招手,說:“姐姐,來!”
視線在一大一小的兩人之間徘徊了幾圈,一種不可思議的想法越來越明晰,我愣愣地盯着爸爸,聲音極輕的問道:“爸爸,他是誰?”
“默默啊,你聽爸爸慢慢和你解釋。”爸爸猶豫了一下,像是在艱難的措辭,許久許久才生澀地說道:“小熙,他是你的……”
還未說完的話,被突如其來的開門聲打斷,我回頭,見是媽媽,無助的情緒頓時泉湧而出,無可壓抑,淚水開始在眼眶裏打轉,濃濃的哭腔顫聲喊道:“媽媽!”
媽媽一眼看到站在爸爸身邊的小男孩立刻就明白了,她皺眉對着爸爸沉聲質問:“我們不是約法三章了,你怎麽還帶他到這裏來?”
“小熙想看姐姐的照片,”爸爸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我的表情,讪讪地回答道:“我以為默默沒有這麽早回來。”
“那你也不能帶他來我家!”媽媽冷硬的駁斥,“我們當初離婚時早就說好他們母子不能出現在默默生活的周圍!你是都當成耳旁風了麽?現在你滿意了?”
“我……”爸爸無言以對,滿是歉意的目光靜靜籠罩着我。
詭異而荒唐的對話,像是幻覺一般回蕩在耳邊,我搖了搖頭,硬扯出一抹難看至極的笑容,說:“什麽離婚?你們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的對不對,你們怎麽會離婚呢?不會的!”我一把抓住媽媽的手,目露哀求,“媽媽,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你們不要騙我了好不好?”
媽媽反握住我的手,緩緩地開口,“默默,你聽媽媽說,爸爸和媽媽其實在你念初三的那年就分開了……”
“我不想聽!”我抽回手緊緊地捂住耳朵,不停搖頭重複說道:“我不想聽!我不想聽!我什麽都不想聽……”然後又笑着說道:“我好餓呀,爸爸我們一起包肉丸吧,我特別特別想吃您親手包的肉丸,我們一起去超市買材料,和媽媽,我們一家人一起去!”
“默默……”爸爸手伸到半空卻又放下,低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小男孩,神色複雜。我快步走上前,抱住爸爸,哀哀地乞求,“爸爸,媽媽難得不加班,我們一家人好久沒有一起逛街了,我們去逛街好不好,爸爸,求求你,我們現在就走好不好?”
“默默,是爸爸對不起你……”他說完這句就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個字來,只是心疼地看着我。
原本完美的世界驟然傾塌,支離破碎,無數尖利的碎片直插心頭,無處躲避。淚水猛地沖出了眼眶,我不言不語的只是拼命搖頭,似乎這樣就能馬上結束這混亂離譜的惡作劇,讓一切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媽媽走過來,扶着我的肩膀,啞聲說:“默默,爸爸媽媽就算分開了,也還是愛你的,你還是我們的寶貝女兒……”
“不要,我不要……”眼淚噼裏啪啦地掉落,止也止不住。
“姐姐……”那聲怯弱的呼喚讓我不由自主的渾身一顫,低頭看見他伸手來扯我的衣角時竟似看見了鬼魅一般,驚聲尖叫:“你走開!別碰我!”
小男孩大概是被這莫名的嘶吼吓得不輕,慌忙退回了爸爸身後,委屈地看着我,眼眶通紅。爸爸一邊安慰他,一邊略帶責怪地對我說道:“默默,別這樣,小熙是你的弟弟。”
我霍然擡頭,不敢置信地看着爸爸眼裏的責備,就如同一把冰刃直刺心尖……
“默默,”易西睿出聲拉回了陷入記憶漩渦的我,輕輕捏了捏我的手,微笑說:“如果真的還沒準備好,不要勉強自己。”
我點了點頭,緩慢地伸手,然後敲門。那短暫的等待裏,我茫然地直視面前的地面,呼吸平穩如常,唯有緊握着易西睿的那只手洩露了我的緊張。
門鎖轉動的聲音傳來,我慢慢擡起頭,看到媽媽通紅的眼眶時,勉強笑着啞聲說了句:“媽媽,我回來了。”
媽媽含淚看着我,一眨不眨,似乎生怕眨眼間面前的人就會消失了一樣,抓着門把的手微微顫抖。呆了片刻,大約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趕忙松手側身,“哎呀,你大老遠回來一趟肯定累了,我怎麽還讓你在外面站着呢,真是老糊塗了。快進來快進來!”她催促我進屋,聲音仍是難以抑制的激動。
我坐在沙發上,看着媽媽在廚房忙碌的熟悉身影,油然而生一種時間從未前進過的感覺,仿佛這七年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所有的人事都還和當初一樣,不曾改變。只是,這幻覺,在看到媽媽鬓角的滄桑時,幡然破滅。多年來,我的怨恨,我的傷痛,此刻無疑都成了愚昧的諷刺。我以為全世界最無辜的莫過于自己,卻不知道,我的無知任性一直在傷害最愛我的父母。
“媽媽!”我終于鼓起勇氣,邁步到媽媽面前,鄭重說道:“媽媽,對不起,我以前太不懂事了,您能原諒我麽?”
“傻女兒,是媽媽爸爸對不起你,”蓄積已久的淚水奪眶而出,媽媽哽咽說道:“媽媽怎麽會怪你呢,是我們騙了你,是媽媽對不起我的乖女兒!”
“不是的……”我匆忙搖頭,哭着撲進媽媽的懷裏,“是我不好,媽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媽媽輕輕撫拍着我的背,就像小時候哄我吃飯睡覺時那樣溫柔慈愛,“不哭了不哭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你能回家,媽媽不知道有多高興。”她扶着我,淚中帶笑,“讓媽媽好好看看,怎麽瘦得只剩骨頭了呢,一個人到了外面肯定又不好好吃飯了是不是?這次回來多就住幾天,媽媽要給你好好補一補!”
“哪有媽媽說得那麽誇張,”我捏着圓嘟嘟的臉頰,說:“你看你看,我臉上肉這麽多呢,再補就變成豬啦。”
媽媽伸手輕點我的額頭,說:“你們這些小姑娘,成天嚷嚷着怕胖啊要減肥啊,減的這麽瘦,見公婆的時候人家要嫌棄了。”
“媽媽,你幹嘛突然講這個呀!”我忽然想起家裏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回頭看了看易西睿,他眼中正帶着三分促狹的笑意看來,我順勢瞪了他一眼。
媽媽輕咳一聲,意味深長地笑問道:“寶貝女兒,你是不是有什麽人忘了給媽媽介紹一下。”說着便看向易西睿。
易西睿從容站起來,走到我身邊,“阿姨您好,我叫易西睿,是默默的朋友。”他聲音潤朗,眼神深邃而清澈。
媽媽慈祥地打量了一番,滿眼贊賞,問我道:“是男朋友?”
我有些羞澀地應了聲“嗯”,看向易西睿,他溫柔以應,伸手過來與我十指緊扣,握定了彼此。媽媽看此情景,更是笑逐顏開,“我看你們這一路奔波也累了,先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們準備晚飯。”又對易西睿笑問道:“西睿喜歡吃什麽,盡管告訴阿姨,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氣。”
“媽媽!”我嬌呼一聲,面色輕紅,“您說什麽呢!”
“我說的不對麽?西睿第一次來家裏,我讓他不要客氣不是很正常麽?”
“那您也不要說什麽一家人嘛,”我低了頭,小聲嘀咕道:“真是的,這樣人家還以為我着急嫁呢。”悄然擡眸,看到易西睿忍着調侃的笑,暗暗嗔睨了他一眼。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着急着急了。”媽媽滿含笑意的目光裏透着欣慰,她牽起我和西睿的手,交疊到一起,又說:“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外地我總是擔心,以後你和西睿兩個人相互照顧相互扶持,我也就放心多了。”
我轉頭看易西睿,他早就收斂了戲谑的笑意,眼底透出一種深入骨髓的堅定,他說:“阿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默默的。”那樣簡潔普通的誓言裏,卻一字一字都帶着奪人心魂的溫暖和篤定。
一股欣喜甜蜜自心底升起,有些微微發燙。這清湛的眸光,總在我最彷徨忐忑的時候,給我無懼艱難的勇氣,讓我能笑對險阻。他的一言一笑,都仿佛朝陽暖光,将那抹四顧迷茫的靈魂深深圈繞,全意相護。
易西睿,謝謝你來到我的生命中。
雖然已經很多年沒有回過家,可我的房間卻幹淨整潔的好像一直有人住,每一件擺設都保持在原來的位置,床單和被褥也有我喜歡的陽光味。
書桌的相框裏放的是我和爸爸媽媽的全家福,溫馨而幸福的畫面,爸爸慈愛的笑容就定格在其間。将相片拿起,兒時的記憶也随之一湧而出。6歲時爸爸教我綁鞋帶,7歲時爸爸教我騎腳踏車,教我游泳,哄我早起鍛煉……那些美好的點點滴滴,清晰如昨。他視我為掌上明珠,把一個父親能夠給子女的疼愛都加倍給了我,而我呢,這些年我都做了些什麽?
“在看什麽看得這麽出神?”我聽見聲音擡頭,易西睿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看到我手上的照片,微笑着說:“你小時候和現在的變化還真是不怎麽大,這是不是就叫逆生長。”
我放下相框,笑了笑,“易先生,我以前怎麽都沒發現,你這麽油嘴滑舌的。”
易西睿摸了摸鼻梁,劍眉飛挑,“油嘴滑舌,有麽?我不覺得啊。”
“有哇!”我伸手去捏他的臉頰,說:“剛剛吃飯的時候,把我媽媽哄得樂開了花似的,還不是油嘴滑舌是什麽呀。我看她現在對你,比對我這個親生女兒還好喔。”
“嗯,”易西睿拖長了尾音,明顯打趣的神色,說道:“媽媽不是說了,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還分什麽你我。”
我聽完不禁失笑,故意用力蹂躏他的臉,一邊沒好氣地說:“啊?你屬猴的吧易先生,可真會順杆爬呀!這才一頓飯的功夫呢就改口啦,我同意了麽?嗯?問過我同意了麽?問過麽?問過麽?問過麽……”
“你這是要謀殺親夫麽易太太?”易西睿抓住我的手,眉心卻輕輕一緊,“手怎麽又這麽冰?”
我眼珠一轉,迅速抽出手,然後不由分說就從易西睿的衣領塞進去,一臉惡作劇得逞的壞笑,“這樣就不冰啦。”
易西睿也不閃不躲,任由我暖着,笑得無奈而寵溺,“之前不是都在用中藥調理身體麽?最近怎麽沒看到你喝?”
“太苦了,”我撇撇嘴,把手抽出來,“我喝不下去。”
易西睿在我鼻子上輕輕一刮,握着我的手放到嘴邊呵氣,貼在掌心互搓取暖,“良藥苦口,回去以後我再陪你去複診,醫生不是說得堅持喝才有效果麽。”
“西睿,”我靠進他懷中,低聲說道:“明天我想去看看爸爸,你留在家裏陪媽媽好麽?”
“好!”他柔聲答應,下巴貼着我的額頭,“你……”
“默默,你爸爸在醫院突然休克了!”易西睿未完的話被打斷,媽媽毫無預兆的憂急如同晴天霹靂,讓我心底遽震,遲遲不能回神……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11(2)
當我們趕到醫院時,許婷華獨自靠在病房外的牆上,神形憔悴。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只比我大5、6歲的人,卻表現出和年齡極不相符的蒼老,毫無神采。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見我們的聲音,她由始至終只是呆滞地靠着牆壁,紋絲不動。
病房的門緊閉着,媽媽走過去探了探,又回身焦急地問道:“他怎麽樣了?為什麽會在醫院?”
“前兩天就送來醫院了,醫生說是急性腦溢血。”許婷華的聲音聽起來一片沙啞,想必是哭過不少次了。
媽媽聞言既驚又怒,“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們!如果今天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