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劉顯挑眉,笑了笑,不再刨根問底,服軟:“好了。”
晏良冷哼,放下手裏的折子,剛想從榻上下來穿鞋,手裏的靴子就被劉顯自然而然地接了過去。
晏良轉頭看着窗外。
深秋了,銀杏葉子黃澄澄,落不夠似的,鋪了厚厚一地,屋子裏也早早就燒了地龍,此刻有些熱。
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正蹲身專心細致地替自己穿着鞋襪,晏良擡手摸了摸劉顯的魏王冠,黑玉冠,翡翠赤金镂空長簪,很是華貴。
鬼使神差,從中一抽——
束發垂散,劉顯擡頭,神情怔愣,“良兒……”
晏良笑,調戲一般順手摸了把劉顯的面頰:“你這樣可俊了!年輕活潑了不少,省得天天板着一張臉!”
手裏還握着晏良的腳腕,劉顯覺得自己不能和晏良一般計較,但還是有些介意。現在的晏良,十六年歲,容貌妍秀,聰慧無雙,七竅玲珑,自有一股風流意氣。
輪回一世,他足足長了他二十。
見劉顯低頭沒有說話,晏良踢了踢劉顯握在手裏的自個兒的腳,“子嘉?”
嗓音低沉,聽上去莫名有絲絲撒嬌:“……我長了良兒那麽多。”
晏良一愣,原本好使的腦子在劉顯可憐的語氣裏變得傻兮兮,脫口而出:“對啊,是挺大的。”
“……”
算了,劉顯悶聲悶氣,給人一下套上靴子,拿了晏良手裏的冠簪,轉身一語不發,自顧自束發去了。
“……”
晏良站了起來,走到人身後,裝模作樣,拉了人手,放粗了聲音:“來來來,和大哥哥說說,子嘉怎麽啦。”
劉顯憋不住,笑着睨了眼晏良,不說話,擡手攏發。
晏良讓人坐下,親自給束發。
鏡子裏的劉顯面容柔和,望着鏡中的晏良,笑意不減,脫去了全部的防備,在這個人面前,他劉顯從始至終都是一片赤誠,滿腔愛意。
有白發。
晏良一下頓住了。
他才三十六!
銀絲纏繞在指尖,細細密密,勾勾匝匝,晏良低頭不再看着鏡子裏的劉顯,心一下就疼了。
心頭也像是被尖銳鋒利的絲線捆住,緩慢收緊,一開始疼得不是很明顯,隐隐約約,到後來,血管被劃破,有鮮血滲出,切膚削骨,淩遲一般。
晏良伸手抱住劉顯寬闊的肩膀,埋頭在肩窩裏深深吸氣。
“良兒?”劉顯看着鏡子裏的突然低下的人影,關切。
晏良狠狠地抱着,似乎只有抱得越緊才能稍稍緩解那心頭萬分之一的疼痛和難過。
他想過他這十六年怎麽過的。
但是。
“我不會再留下你一個人了。”晏良擡頭,眼眶通紅,“你也別留下我一個人……”眼淚直接就砸上了劉顯的肩。
肩頭感覺很重,劉顯呼吸一窒,趕緊回身把人抱進懷裏,有無奈,有疼惜:“我可再等不起十六年——”
晏良擡頭吻上劉顯,目光熱烈,低聲:“再也不會了”。
好不容易打住,晏良氣喘籲籲,這副容貌天生就是勾人的,劉顯擡手捂住晏良望着他的眼睛,嗓子口有些幹澀——
再等等。
晏良伸手往下,被遮了一半臉,嘴角上揚,“子嘉……”
伸手扣住,這個人簡直胡作非為,劉顯忍了忍,沉聲:“別鬧。”
“哦。”
晚膳的時候晏良才想起來正事。
還未等晏良開口,劉顯說道:“我對外說,你是松安言氏一脈,年少時因意外流落,現在是我魏王府的幕僚。”
晏良一愣,轉念想了想這也是最好的說辭,總不能對外他都是那個男伶原霜吧。
“嗯,好。”
言良,晏良。
總有一天,他會讓李氏親口還回來他晏家的姓氏。
後來,整個京畿的人都知道了,魏王新收了一個幕僚,叫言良,來自松安一個不起眼的小氏族。
聽說起先還是男伶。
真真假假。
無從得知。
魏王護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