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身世
恭親王秦九鳴曾南征北戰,随聖上踏平無數周國,才有這太平盛世文清帝國。
他的功勳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秦家三代都獨子單傳,唯獨到了秦子艾這裏,變成了獨女。
秦九鳴一生叱咤風雲,功高蓋主是真,聖上忌憚是真,為何沒對他下手呢?
一是他手中還有重兵在握,二是他無子繼承。
這老先生見多識廣,自然所有事都看的透徹。
不争高處不是怕敗,他是無心争。
當年眼見着三皇子喜歡自家女兒,他立刻懸賞萬兩為秦子艾招女婿,為的就是不讓女兒卷入這宮廷争鬥。
後來秦子艾自己相中肖沣百這窮小子,他二話沒說立馬去皇宮請旨。
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沒什麽心眼,在皇宮之中哪能逍遙自在。
他老淚縱橫,望着亡妻的畫像,“子艾,你可知爹爹這趟回京所為何事嗎?”
裴玉歡大眼睛看着畫像上的人,和秦子艾的豔麗不同,畫上的夫人是個氣質美人。
雖然畫像已是遲暮之年的人,卻雍容有度,熠熠生輝。
她不禁心底佩服這夫人,秦九鳴這一生就她一個正妻,其實像恭親王這等上将,別說是再娶,就算是十個八個也不為過。
這秦九鳴不僅不娶,亡妻這麽多年,也沒有任何發展對象。
就連姚嬷嬷這位老夫人莫蘭臨終的囑托,他也不曾再動其他心思。
全府上下都知道姚嬷嬷是莫蘭一手提拔起來的,對她恭敬那是應該的。
原本,姚嬷嬷也知道秦九鳴的心思,她又何嘗不是,照顧老爺也是受莫蘭之托,所以兩人從未越過線,做出格之事。
秦九鳴點了香,站在莫蘭的畫像前,凝思沉重,似乎有許多的心事。
裴玉歡的腦子裏滿是這位慈父小時候寵愛秦子艾的場景,和自己生身父母比,這位父親稱職太多。
即使他勤忙軍事,也從不忘記教導孩子。
回憶裏都是秦子艾小時候聽不懂的話,可裴玉歡卻明白了,她擔憂的問道,“爹爹,是皇帝下旨宣您進京的嗎?”
秦九鳴點點頭,他滿臉的冷靜,唯獨眼神裏滿是失望。
他嘆口氣,“聖上密旨,我想那老家夥還是不相信我。我和聖上自小長大的情分,也抵不過這權勢的誘惑,哪個君主不害怕手下的臣子握着重兵。爹爹此次進京,就沒想着能夠回去了。子艾,你起來,爹爹有要事同你講!”
裴玉歡抖了抖裙擺,站立起來,走到父親身旁。
她知道利益權重,“如今文清大局已定,誰也不知道那皇位将落入誰家,我們秦家向來不參與宮廷鬥争,這樣也有罪嗎?爹爹,既如此,您為何要回京呢?就在江南不好嗎?”
“傻孩子,爹這一把老骨頭早就不将生死放在心上,可爹爹和你娘就你這麽一個女兒,你要是出點事,我怎麽去面對你娘呀!”秦九鳴寵溺妻女,一直都是公認的。
眼前的老父親一把眼淚一把眼淚的流下的時候,裴玉歡為之感動,也落淚了。
她的爹爹裴文峰當年要是有這樣一半,她也不至于落入肖家,若是沒有嫁給肖千冷,她的日子會是什麽光景。
裴玉歡和秦九鳴一起望着莫蘭的畫像,倆人一邊拭淚,一邊相互陷入悲痛。
裴玉歡是痛心自己的命運,而秦九鳴是悼念自己的妻子。
不過,她也心疼這位老父親,她不是秦子艾的秘密就算是爛在肚子,她也不能說。
檀香缭繞,過了些許時候,裴玉歡和秦九鳴哭不動了,秦九鳴才坐下來,“子艾,坐過來,爹還有事說!”
這天大的事都說完了,什麽話這麽要緊,裴玉歡一腦子懵圈,她坐到一邊去,扶着扶手傾聽。
秦九鳴緩緩說道,“此事說來話長,言簡意赅來講,剛才那孩子是哪裏來的,都不能讓他在府裏!”
“哪個孩子?”裴玉歡一時沒明白過來,“你是指小千?”
“不是他還能有誰呀!”秦九鳴不大喜歡肖千冷那孩子,打從他進門開始,他就注意到了這個小不點。
幾年前,還是沛水之戰的那一場戰役,雙方打的不相上下。
按理說,兩國實力并不相當,文清國歷來掠奪領地就沒失敗過,偏巧在沛水國吃了虧。
後來兩國暫停休戰,相交友好。
自此,沛水國像是連夜搬遷走了,從此消失在文清以南交界。
“這是為何?”裴玉歡不解,她自然是要問的。
雖說肖千冷的确讓她寒了心,可這世間除了她還有誰知道他上一世對她做的那些惡事。
如果不是礙着肖千冷還小,她曾在念主前發下誓言,無論是什麽身份,絕不會濫殺無辜。
念主曾告訴她,這新的生命來之不易,要她用一生珍惜,至于仇恨,需得她放一放。凡是萬物都有它的輪回和根源。
那時她的心念已死,活着或者死去對她并沒有什麽用處,她唯一能活下的理由就是複仇,為了得到這個重生得機會,她向念主發誓,絕不會傷害無辜。
那個時候她只當是一場夢而已,此時才想起這件事,才發覺這事情不對勁。
若是肖千冷按照她意想的好的方向發展,她是絕對不可能複仇的。至少,就目前看來,肖千冷還是個不錯的乖乖仔。她之所以答應不将他送走,也是想找些他的端倪,到時候落得個有跡可循。
于心底深處,裴玉歡并不相信肖千冷,她的心中始終藏着恨意,她恨那個毀她一輩子的人。從身體上、身心上,她都完完全全的曾被他囚、禁,在肖府那一方天空裏,她哭幹了眼淚,心也是千瘡百孔,再也無可修複。
“可聽說過沛水巫術?”秦九鳴問道,裴玉歡搖頭,她從未聽過巫術之說。
從前她信念神,可自死了才得到神明的垂憐,可那又有什麽用呢?她能失去的都失去了,不曾擁有的也不曾擁有。
見裴玉歡搖頭,還有滿臉疑惑,秦九鳴解釋道,“這沛水巫術能蠱惑人性,聽說沛水國早就在幾百年前就被蠻夷俘虜,但沛水的長老将國運改了,這才一直有這沛水國。這巫術怎麽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巫術可使不得,不然這世界就亂了。八年前,我和沛水一站打了平手,回城時路遇山匪劫持,救下一個男嬰正是沛水的嬰兒。我趕到的時候,他生母已經斷了氣,只聽見孩子哭泣,而後我擔心節外生枝,便将男嬰丢棄在客棧門口,任由他自生自滅。想來也巧,這八年竟然被你帶了回來。”
“你是說這小千是那嬰兒?”裴玉歡驚異,這事太過湊巧,“不過,何以見得這是那個嬰兒?”
“要不說是沛水巫術。傳聞沛水的男孩女孩成年之前都是小個頭且容貌并未有所改變,成年後會身體會立刻張開,你看這孩子現在還未長大,且和我當時救下的嬰兒無異。當時我印象十分深刻,他哭的臉紅脖子紅,耳朵相同的位置一顆紅痣似乎是沁出血,我覺得碰上沛水的人不吉利,就讓下屬将他遺棄在客棧口了。”
裴玉歡心中一個咯噔,這事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若是沛水人有巫術,她為何從前從來沒見過肖千冷使過巫術?她皺着眉頭,還是不肯相信,可秦九鳴說的那顆痣的确不假。
上一世裴玉歡曾在肖千冷睡着的時候仔細凝視過他,他的容貌俊朗,和此時好不相同,那個痣也和旁人的不同,不是黑色是紅色。
“可這巫術都是什麽巫術?我從未見過小千使用巫術!”裴玉歡将信将疑,這一聽秦九鳴的話就是送走肖千冷,若是這樣的話,她還怎麽掌握這根心頭的刺。
那顆長在她心口的刺,紮的很深,一旦要拔除,也是她親手将他了結,她不在乎念主說的輪回,惡人有惡人的報應,她的恨意太深刻,每天痛苦沉淪,在深淵中掙紮,而且她長他十幾歲,遠遠等不到他自己有報應的那一天。
“傳聞,沛水巫術并非是善類,用這個巫術的人也是悲慘一生,他們生前會愛而不得,死後會灰飛煙滅,靈魂無處漂泊。可沛水之人一生也只能用九次巫術改變命運。”
“原來是這樣?愛而不得……”裴玉歡嘴裏念念着‘愛而不得’,她的身子在顫抖,心跟着顫抖,她猛然明白肖千冷上一世為何從未愛過她,他何嘗不是同她一般愛而不求。
即使曾有過那麽相同的愛而不得,他也不曾同她感同身受,他一如既往的傷害她,虐待她,言語冷漠的嘲諷她,辱罵她,他到底是恨極了她吧?
那為何要答應娶她進門,娶那位他鐘情鐘意的柳卿佩就夠了。
為何要拉她一起進入這萬劫不複的深淵,讓她苦于尋找一絲絲的希望,又在她快爬出來的時候将她置之死地!
裴玉歡後退一步,退到凳子上坐了下來,她捏緊拳頭,恨意更深。
如果不是心中那一份善念還在,她真想沖出去,将那個人活活的掐死,讓她也感受她那些年被他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一直感覺要窒息要死了。
她想挖出他的心看看,那裏面究竟是怎麽長的,為何,要對她如此狠毒?
“子艾?子艾?來人!”秦九鳴沒想到女兒就這樣昏死過去,他扶着快要跌倒的裴玉歡,重力的拍了拍桌子,“都死了嗎?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