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柔情2
這樣無措地在走廊站了很久,遠處有零星的聲音傳來,溫榆才緩過神,看着已經先進靈堂的男人,烏黑的瞳孔像被突然紮了一根細細的銀針,劇烈一縮,整個人從頭到腳生出了一種被沉重枷鎖铐住的失重感。
單薄的身子晃了晃,差點栽下去。
幸好,栽下去前,她伸手撐住了,眼眸失焦看着前方,在荊家守孝三年,不是開玩笑的事,她不信荊家人真的要她白白耗光三年的時間為荊躍守孝。
溫榆站穩,背靠到走廊的廊柱邊,趕緊從裙子口袋拿出手機給爸爸打電話。
她要确認荊家是不是真的要她守孝?
電話是通的。
但隔了很久那邊才接,聲音一貫的沒有任何親情味道的冷淡疏離:“溫榆,一大早有事嗎?”
“爸爸,荊家讓我在他們家守孝三年是真的嗎?”溫榆壓抑着某種隐隐升騰的怒氣,問向溫樹明,那只握着手機的手指因為升騰的怒氣,指關節泛白。
提到這個,電話那端的溫樹明突然就沉默了,過了3秒,語調還是剛才的冷淡:“我和你小媽一會也會過來吊唁,你別搞事,丢人。”
搞事,丢人?
她問這個事,就是在搞事丢人嗎?
溫榆心裏涼了半截,她就知道溫樹明是不可能幫她的,如果願意幫她,當初溫家破産的時候,他大可以拒絕荊家提出的聯姻,而不是像現在,如放在粘板的魚肉,任人宰割。
溫榆憋住的怒氣一下竄上來,堵得她嗓子眼都幹焦起來,眼睛泛紅隔着手機質問起來:“我只想知道,這個事是真的嗎?”
“是真的又怎麽樣?進荊家是多少女孩子的夢想,再說了守孝三年又不需要你做什麽,你只要在荊家該吃吃就吃,該喝喝就喝就行了,矯情什麽?”溫樹明有些不耐煩跟她解釋這個事,這件事也不是什麽壞事,住荊家有什麽不好?
她要知足。
果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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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榆心口疼痛,但這次她不想再妥協,“我已經答應聯姻了,守孝的事,我不會答應。”
自從爸媽離婚,她跟在溫樹明身邊生活,就沒有再感受過任何親情。
都說女兒是爸爸的小情人,爸爸會把她放在掌心寵愛。
但溫樹明不會。
他的血對她從來都是冷的。
就因為他自己出軌,媽媽喬燃執意離婚,不惜鬧得滿城風雨,讓溫家顏面無存,這種顏面無存,自然需要人承受,那就是她。
溫樹明常說,她以後長大是要替喬燃還債。
她當時年紀小不懂為什麽要還債?明明錯的是他,媽媽被他們折磨得差點抑郁自殺最後不得不離婚,不是因為什麽出軌或者不愛。
她太痛苦了才走的。
所以,她不懂,怎麽要還債?
直到現在聯姻,她就知道,所謂還債是什麽意思了。
在他們眼裏,她是溫家養出來方便交換利益的棋子。
而不是有血有肉的血緣至親。
可是沒關系,她不會真的把自己的人生放在溫家,利用也就這一次,她認了。
就當為媽媽還債。
可是現在債還了,為什麽還要限制她?
“你敢不答應?想想你媽媽吧!”溫樹明聽她在反抗,脾氣也上來,嗓門提高,咬牙威脅:“溫榆,我知道你一直想離開溫家去你媽媽那邊,你只要答應這一次,以後凡是和溫家有關的事,我不會再掌控你!”
“你好好想想,你要不答應也行,我們溫家雖然敗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還是有點手段讓你媽媽不好過。”
溫樹明還在繼續說,語氣越來越嚴苛和蠻橫,仿佛給人在紮心口,完完全全不像一個親生父親該說的話,溫榆咬咬唇,眼角像被石頭磨砺過一般酸疼,可是真讓她哭,反倒一滴淚都掉不出來,因為習慣到麻木了。
“你聽到沒?”溫樹明沒聽到她反應,聲音又拔高了。
她當然聽到了,只是覺得有些反胃不想說話,伸手用指腹輕輕按按眼角,多年的麻木和習慣讓她知道委屈是沒有用的,只有讓自己強大才能不被任何人掌控。
才能過自己想過的自由生活。
過了一會,慢慢說:“我可以答應,不過我想和爸爸簽一個協議,以後我不會再參與溫家任何事,只要爸爸答應這個條件,我就留下來守孝。”
溫榆說完,溫樹明瞬間有些不悅地凝起眉,荊松原和他談過喬燃手裏的土地,以前他不懂那土地的價值,現在算是知道了。
荊家,乃至全國所有想拓展海運業務的企業都想拿到。
想了想,他還真不能跟這個女兒徹底撕破臉,權宜之計先穩住她吧:“我答應。”
就這樣,這通沒什麽親情的電話談判一結束,溫榆握着手機,順勢就在走廊的廊框上坐下來,現在時間還早,不會有吊唁的賓客過來。
也不會有荊家其他人過來。
溫榆就那麽坐着,那雙如小鹿般明亮的眼眸頹然地看着走廊前面的花園。
其實,她現在的心情已經沒剛才想象的那麽差,甚至有點像放下積壓在心頭多年沉重負擔的輕松感。
而原本的怒氣也不知不覺消弭殆盡。
三年,她現在21,三年也就24。
用三年換和溫家斷絕關系,她覺得值得。
而且,就像溫樹明說的,荊躍已經死了,她守孝不需要做什麽,該吃就吃,該睡就睡,以後盡量避開荊家的人就行。
尤其避開那個男人。
想到那個男人,溫榆忽然有些後怕和擰結。
她真要留在荊家的話,要怎麽躲開他?
溫榆想不出特別好的辦法,那就能避開就避開,實在不行就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溫榆一個人坐在走廊下對着景物出神,原本進靈堂的男人在給荊躍上了三炷香後,就走出來,走到門邊就看到溫榆嬌小的背影坐在那邊。
她身上還穿着新婚夜剛換下來需要守靈的黑色套裙。
一頭長發随意紮着,只留額前和臉側散亂的幾縷碎發搭在那邊,顯得有些憔悴,但絲毫掩蓋不了她那張臉上,散發出來的能讓男人一看就想‘肆意妄為’的清純欲。
就像很多年前,他第一眼見到她時一樣。
清純欲,比起那種明目張膽的明豔四射,更能勾起男人骨子裏最原始的鬼魅。
然後肆意妄為。
荊彥純黑的眸子在屋內亮了一夜的燈影投射下,不着痕跡帶過一絲異樣,但這種異樣很快随着他單手插在褲兜的動作泯滅,身姿筆挺站在那邊看了一會,沒繼續看轉身重新進入靈堂。
作者有話要說: V後日六,有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