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不相信她能保持安靜。

實際上,她卻真的很安靜,除了從蛋幕上監看她之外,他幾乎察覺不到她的動靜。

第一天她就挑了二樓靠前面的房間住了進去,那是最大的房間,采光最好。她動作迅速俐落的将它打掃乾淨,并且把浴室裏隐藏式攝影機的鏡頭貼上了膠帶。他很确定她也知道那些在房間裏的隐藏鏡頭在哪裏,但為了他不确定的原因,她并沒有試圖遮住那些鏡頭。

然後,她走到書桌旁,寫了一張紙條,舉在鏡頭前給他看。

為了安全起見,我希望這些鏡頭在需要時,還能維持運作。你可以自己關了它,或者我到地下室去幫你。

他瞪着她寫的紙條,然後關掉了她房間裏的監視系統。

當然,他随時可以打開它,但他并沒有,他不認為她在那間房裏能變出什麽把戲。

半小時後,她出現在走廊上,手裏提着水桶和抹布,他猜她已經擦好了地板。那一天,那女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她的房間裏,除了下午曾到溫室把她拆掉的玻璃裝回去之外,沒有太多的動靜。

于是,他不再注意她的存在,只專注着自己的工作。

天黑之後,她出現在廚房,從他冰箱裏翻出了花生醬和吐司,做了簡單的三明治,邊吃邊走回她房間。

他注意到,她使用過後,把所有的東西都清洗好放回了原位。

然後,她消失了大半夜。

第二天,她依然很安靜,安靜的在老屋裏檢查線路,然後開車出門一趟,回來後又消失在她的房間。

他看見她把一臺筆電帶進房裏,還有一只黑色的登機箱。

他不該那麽注意她,這女人的存在,應該要讓他更能專心工作。

兩天了,她沒有制造出任何麻煩,他應該要覺得感激,只除了內心深處,他清楚這個女人不會就這樣保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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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三天開始,老屋就不斷有人上門,有時是郵差,有時是國際快遞,再不然就是宅急便,就在剛剛,還來了一個開着藍色小貨車的男人,送了兩大箱的蔬菜。

他來不及阻止她,等回神,那家夥已經扛着那兩箱蔬菜進門,替她放到廚房裏,臨走前還塞了一個比較小箱的給她。

他等那輛貨車離開,才上樓到廚房。

誰知不上樓還好,一上樓他就愣了一下,他知道這女人偶爾會出現在廚房,可他沒注意到她不知何時把廚房整個整理了一遍。

是真的擦洗整理過,不只是平常會用到的流理臺,她連窗簾都拆了下來,把窗臺、地板、桌椅、玻璃全都擦洗過了。

該死,這地方看起來乾淨的一塵不染,而且該死的明亮。

刺眼的光,讓他眨着眼,忍不住眯起眼,伸手遮擋。

「別一副見光死的樣子,偶爾曬曬太陽可以補充維他命D,幫肋你的骨頭吸收鈣質支撐你那身快要爆掉的肌肉。」

這串評論,讓他轉頭,看見她抱着那比較小箱的菜,從廚房通往院子的後門走了進來。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太短的牛仔短褲,腳上踩着貼上假鑽和人工珍珠的夾腳拖。

當然他剛剛在螢幕上就看到了,但螢幕上的畫面和真實的景象,還是有很大的差別,有那麽一瞬間,他忘記自己來這裏是為了什麽事,眼前的女人像是亮晃晃的水晶球,反射着陽光,帶來門外的空氣,和一陣清新的香味。

他花了幾秒才将神智拉了回來,不悅的冷聲道:「你在搞什麽鬼?我這裏并不是菜市場,我不喜歡有人出入。」

「當然,但我需要吃飯。」她抱着那箱菜經過他,老神在在的反問:「難道你不需要?」

他啞口,無言以對。

他當然需要吃飯,但他的食物沒那麽複雜。

「你有你的需要,我有我的。」說着,她把那箱裝滿了青菜水果的箱子放到廚

房的原木餐桌上。「我喜歡新鮮的食物,而不是冷凍包裝的微波食品。別和我說那些東西會自己出現在你那巨大的冷凍庫裏,我知道你三個月會上網訂購一次。」

「你怎麽——」

他微惱的擰起眉,那女人一邊從箱子裏拿出一堆蘋果、芭樂、柳丁、檸檬,一邊開口說。

「黑貓和我說的。」

他一愣。

她瞧着他解釋,「你家這一區的宅急便小弟。」

他的茫然八成浮現在臉上,因為她停下将水果分類收到冰箱的動作,道:「其中一間貨運,車上有畫一只黑貓,每次你上網訂東西,有半數都是那間送來的。記得嗎?上面寫着宅、急、便。」

她邊說邊将手掌在空中一個字一個字的放上,一副他是白癡的模樣。「我知道那間貨運公司。」他粗聲說。

她從箱子裏拿出洋蔥,「你看,你确實也會上網買東西,然後讓人替你送貨,所以我不認為我上網訂貨,讓人送到這裏來,造成了什麽問題。」

他沒好氣的告訴她:「他們通常只需要把東西留在門外。」

「貨運都需要簽收。」她瞧着他。

「凡事都有例外。」他看着她,冷冷道:「有錢能使鬼推磨。」

她靠在桌邊,歪了下頭,扯着嘴角:「至理名言啊。」

他不确定她是真的認同,還是在嘲弄他,搞不清楚她的想法,讓他很不愉快。就是因為如此,他才不喜歡和人相處。

眼微眯,他退了一步,粗聲道:「總之,我不喜歡有人在我屋子裏走來走去,讓他們把貨放在門外就好。」

「你知道,你把這裏弄得越神秘,別人就會越好奇,所以人家連你訂了什麽東西、多久訂一次都一清二楚。如果你想擺脫那些好奇心,擺上你那張臭臉,保持冷淡的态度出去簽收拿貨,才是正确的作法。」

她的批評與指教,讓他眯起了眼,上前惱火的威吓道:「這是我的屋子,你要待在這裏,就要遵守我的規矩。」

她半點也沒有被驚吓到的模樣,只仰着腦袋,也眯起了眼,道:「我的工作,是保障紅眼投資的安全,那表示我得盡力讓人們不要注意這裏。山上有間鬼屋的傳聞,只會引起人們的興趣,你不喜歡小偷?試試狗仔、記者和SNG車吧?我相信你一定會覺得他們比小偷迷人許多,噢,對了,別忘了網路上那些好事者,再這樣下去,很快就會有人來這裏辦試膽大會了!」

「我聽你在放屁!」他低頭怒瞪着她低啦。

「放屁?」她皮笑肉不笑的從臀部上的口袋裏掏出一支智慧型手機連上網,然後用力的把那手機拍在他寬闇結實的胸膛上,「看啊,看看那些專門讨論鬼屋的讨論區在說些什麽。」

他抓起那支被她拍在他身上的手機,低頭查看。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他渾身一僵,差點飙出髒話。

狗屎!這女人說的是真的,這屋子鬧鬼的傳聞傳了出去,但是那非但沒有吓退那些人,反而激起了好事者的好奇心。

「我知道你不喜歡和人接觸,但這裏必須要顯示出有人居住、活動的跡象。」

她将雙手交抱在胸前,昂首瞪着他道:「你不想和人打交道?可以,沒問題,你可以繼續待在你的實驗室,我會負責和人打交道,只要你別老是神經兮兮的一直試圖監視我,你高興在那裏面做多久的研究就能做多久,我都不會去打擾你,也不會讓人去打擾你。天知道,我甚至在那些貨車到門口之前,就已經到前門去等了,所以別說他們影響到你,我知道我沒有讓那些人發出足夠的聲音騷擾你。現在,讓我做好我自己的工作,你也做好你自己的,OK?」

他難以辯駁,只能惱怒的咬牙瞪着她。「我喜歡這屋子原來的模樣!」

「抱歉,鬼屋只會替我們引來麻煩,但人住的屋子不會。」她仰望着他,帶着過分甜美的笑容說:「況且,那些灰塵讓我過敏,我已經連續三天不斷在打噴嚏,從今天開始,這個屋子每晚都要點燈,我也會請人來整理庭院、清洗窗簾——」他眼角抽搐,終于爆發,朝前又踏了一步,緊緊逼到了她鼻子前。

「不準!」他眯着眼打斷她,對着那膽大包天的女人咆哮出聲:「如果你要整理,那就自己做,我不要在這屋子裏看見更多的人!多一個也不行!」

她還是沒有閃避,但閉上了嘴,三秒鐘。

他因為怒氣歙張的鼻子抵着她冷靜的鼻尖,眼前的女人卻仍是保持着吓人的冷靜。

「OK。」三秒後,她瞧着他,張開嘴,吐出一句:「我會自己做。」

他贏了,他應該要開心,卻一點也不。

「別讓我看到另一個人出現在屋裏,否則我會親自将他扔出去!」

不爽的丢下這串低咆,他腳跟一旋,轉身大踏步走了出去,卻聽她在身後吐出嘲弄的言語。

「是的,長官!」

Shit!他讨厭人,特別是女人,尤其是身後的那一個!

那男人是個超級自閉兒。

他不出門,不說話,不和她打招呼,平常一起床就往地下室鑽,面對她時十次有八次是一張撲克臉,剩下兩次都在和她生氣。

幸好,她小姐沒別的本事,對旁人的不爽,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她特別在行。她真是搞不懂他在鬧什麽大爺脾氣,都三十多歲了……應該啦,資料上是這樣寫的,她本來以為他多少會講點理。

不,沒有,他過了一整個星期都還是一副不爽的模樣,平常他對她能閃就閃,能避就避,有時不小心在屋子裏撞見她,那雙濃眉就會蹙在一起,薄唇緊抿拉成一條直線,一副看見不乾淨的東西,卻不得不忍耐她的模樣。

她知道自己向來不是什麽可人兒,但也沒那麽讨人厭吧?

所以他耍脾氣時,她就裝沒看到,他越不爽,她越故意,忍不住就是想逗弄這別扭的家夥。

她曉得他不愛她整理屋子,所以她故意卯起來打掃。

雖然韓武麒那死賊頭要求她獲得這家夥的信任,現在看來,那簡直比登天還難,她已經盡力釋出善意了,那家夥半點也不領情,她可不想老拿自己的熱臉去貼那王八蛋的冷屁股,就算他有一個她見過最結實挺翹的屁股也一樣。

經過這些日子,她很快下了結論,她的工作就是保證他大爺的安全,若有人試圖跑進來,只要能保住他的小命,就算得将他踹下山崖去,必要時她也會做。

這念頭真讓人開心。

哈。

嚼着口香糖,她跪在地上擦完晨光室的最後一個角落,然後起身環顧這美麗的餐廳。

這家夥真的有些品味,不然就是他之前的屋主很有品味,他甚至有好幾套的純銀餐具,純銀的餐盤、刀具組、茶壺、牛奶壺、高腳杯,就連燭臺也是純銀的,雖然有許多因為長年氧化變黑,但她知道該如何讓它們恢複原狀,所以前兩天就把那些銀制用品全收去廚房,打算之後一起清洗。

在連着幾天不停的清掃之後,這屋子開始有了新氣象,至少屋裏是這樣啦。她昨天就已經把窗簾和布幔都拆掉拿去洗,然後清洗了這房間裏的每一片玻璃與家倶,很難得的是,雖然因為久未有人使用,難免沾了些陳年污垢與灰塵,但大部分的家俱都保存得很好。

這老屋裏有不少好東西。

水晶吊燈、花房、晨光室、原木家俱,堆滿銅鍋和上好餐具的廚房,這些都不算什麽,他竟然還有一座貨真價實的壁爐,真的可以燒木頭的那種,她本來還以為那煙囪只是做好看的呢。

這是棟很紮實的房子,除了前廳那盞水晶燈,和那收藏在櫥櫃裏的純銀餐具之外,屋裏其實大部分房間和家俱都很低調,低調但價格不菲。

她上一任雇主的丈夫是貨真價實、家財萬貫的英國公爵,她認得出來真正的好東西。

這棟屋子就是,裏面所有的東西都是。

屋子原先的主人很有品味,光是從這間晨光室,就能看出差別。

原木長桌和椅子在房間中央,透明的玻璃順着精巧的木工,從屋頂彎成美麗的弧度,再一路延伸下來到地面,讓這間都是玻璃的房間,教屋外的綠意包圍。

因為外頭有種樹,所以即便是夏天,這房間也因為有遮擋而不會太熱,只有陽光偶爾會從綠葉中灑落。

其中有幾片玻璃窗是活動式的,可以打開,開窗後,清風陣陣徐來,讓人幾乎想直接躺到木頭地板上呼呼大睡。

話說回來,既然她花了幾天的時間在清掃這房間,她認為自己有權躺下來使用它。她把抹布放回水桶裏,暢快的在地板上躺了下來,伸展肢體,把自己攤成了大字形。

她能透過那上頭清透的玻璃窗,看到藍天白雲,看見随風搖曳的林葉,聽見它們沙沙作響。

今天天氣很好,她能感覺到微風從敞開的窗拂來。

空氣裏散發着芬多精和檸檬與茶樹的香味,她不自覺打了個呵欠,在恍惚中閉上了眼,聽着森林與風細細交談着,像海潮……

你知道,山裏和海邊是很像的。

怎麽說?

風吹過樹梢的聲音,很像海浪。

才不像呢。

你知道很像,只是不想承認我是對的。

我認為你是個超級自大狂。

你才不這麽認為,你認為我帥到冒泡。

男孩得意的笑聲在耳邊回蕩,她幾乎能看見他可笑的嘴臉,害她也跟着揚起嘴角,差點笑了出來。

就在這時,晨光室的門被人打開,她在第一時間掏出插在腰後的槍,翻身舉槍瞄準,然後才看見來人是那位無敵浩克。

他愣了一下,然後濃眉又擰了起來,粗聲低吼。「你他媽的在搞什麽鬼?!」

「抱歉,以為你是入侵者。」她扯了下嘴角,把手槍插回原位。

「你沒事幹嘛躺地上?!」他不爽的繼續啦哮。

她聳了下肩,道:「我擦完地之後,累了躺一下。這房間視野很好,晚上應該可以看到星星吧。」

不知為何,這誠實的回答只讓他脾氣更差,他臉孔抽搐的低咆着:「這是餐廳,不是睡覺的地方,你下次要睡覺,回你房裏睡!」

她翻了個白眼,只能好笑的提起水桶,諷刺的再道:「是的,大爺。小的這就告退,不礙你大爺的眼了。」

說完,還不忘諷刺的和他屈了下膝頭,彎腰致敬一下。

這讓他眼角又抽搐了起來,卻讓她看了差點忍不住嘴角的笑。

不過為了不讓他真的抓狂,她做完致敬動作之後,立刻提着水桶轉身閃人。

媽的,他真是自作自受。

那個可惡的女人真的很懂得如何激怒他。

過去那個星期,她将窗簾全拆下來洗,還花了好幾天親自跪在地板上刷洗老屋裏的每一個房間,搞得他好像虐待灰姑娘的後母一樣。

他每次上樓,無論是去廚房,或是回房洗澡睡覺,都會看見她拿方巾包着頭發,或蹲或跪的在某一間房的地板上賣力刷洗,昨天她甚至把樓梯也洗了,就連老舊的扶手都被她擦得發亮。

每一天,老屋裏都會有一個房間變得萬分乾淨。

老屋樓上沒有洗衣機,他為了方便只擺在地下室,她也沒特別和他借,自己不知從哪弄來一個充氣式的兒童游泳池放在院子裏,打了氣之後,放了肥皂水,把窗簾全都泡在裏面用腳踩着洗,然後再在院子裏拉起繩子,把它們全曬起來。

從頭到尾,她一句話都沒抱怨過,只是任勞任怨的,穿着太小件的緊身短袖T恤和短褲,打着赤腳,做着那些根本不需要,只會害得她又濕又累,而且讓他良心不安的工作。

天知道,她有一天還從工具室裏翻出了老木梯,扛着那木梯到了客廳,踩在那上頭,爬到天花板那兒,把吊挂在那的水晶吊燈,一一清洗乾淨,她甚至把好幾顆早就燒壞不亮的燈泡也給換了。

他當初的意思,并不是要她一個人把整間屋子都給整修了,他只是希望她放棄那個打掃屋子的蠢念頭。

是人都應該在衡量那可怕的工作量之後,聰明的選擇只清掃自己居住使用的地方吧?

不,她就是一間一間的把所有的房間都清乾淨了,連沒有人用的浴室,她都把它刷洗得乾乾淨淨、閃閃發亮。

那女人有怪力,屋子裏的家俱很多都是實木,大多都又重又沉,可她常常單手就能把一整張沙發舉起來掃地,連陳年客房裏的床也被她立起來靠着牆,清掃床下的空間。

她像龍卷風一樣,瘋狂的席卷了每間房。

他當然知道她可能誤會了他的意思——

好吧,她沒有誤會他的意思,他确實不想看到清潔大隊入境,但他應該早幾天就要阻止她這種八成是在和他賭氣的瘋狂打掃行為。

可是,阻止她,意味着他可能得面對更多的人,那讓他為之卻步,而她面對他時,那種可惡又諷刺的态度,只讓他的不爽成等比級數增加。

結果,他雖然知道她工作過度,卻還是在每次遇到她時緊閉着嘴,直到剛剛他在螢幕上看見她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才發現自己太白癡。

那一秒,他真的以為她因為工作過度或穿得太少而感冒發燒昏倒了,想也沒想,他丢下手邊的工作就沖了上來,誰知道進門就看見她拿槍對着他。

狗屎!

方才他真的是愧疚又擔心,結果她小姐說什麽?她只是想躺一下?

他媽的,那是地板又不是床!誰知道她只是想躺一下啊?

看着她扭腰擺臀的背影,他真的超想上前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搖晃她愚蠢又頑固的腦袋。

天曉得,雖然已經五月了,但山上氣溫還在十幾度,這女人是不會冷嗎?要不是她老是只穿那幾件單薄的衣褲,他怎麽會以為她可能是因為着涼發燒才昏倒!更讓他不爽的,是她每天在廚房裏煮的那些食物,聞起來該死的香,看起來他媽的好吃。

這些日子,她一早起來弄了簡單的早餐之後,就會來炖一鍋料理,每每都會讓香氣四溢,甚至飄散到地下室來,搞得他饑腸辘辘,無心工作。

尤其到了吃飯時間,偶爾在廚房遇見她在餐桌那吃飯,她碗盤裏那些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讓他的料理包,看起來瞬間像水溝裏的爛泥一樣。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的菜色還會每天變換,這一餐是匈牙利羊肉炖飯,下一餐是夏威夷鳳梨火腿炒飯,再一餐來個普羅旺斯炖菜,又一餐出現藍乳酪菌菇義大利面,當她昨天端出紅酒炖牛肉時,他呆看着她餐盤裏的食物,真的只差那麽一點,口水就要流出來了。

而且她料理的分量都超級多,一開始他還以為她是試圖以美食誘惑他,和他攀交情,但那女人除了第一天早上曾經邀請他吃早餐,被他拒絕之後,就再也沒試過第二次了。

她煮的,她總是會自己吃完。

昨天晚上,他本來以為她或許會有剩下的紅酒炖牛肉沒吃完,半夜進廚房時,卻發現她總是把那些菜肴吃到一滴不剩,讓他懷疑她那麽小一只,怎麽有辦法在一天之內吃掉那一大鍋的菜?

但廚房裏,無論爐子或冰箱裏都沒有殘羹剩肴,不是說他真的有試圖去找過,他只是因為好奇所以才打開冰箱看了一眼。

裏面除了那些蔬菜水果和未煮食的肉,沒有任何熟食。

他悶悶不樂的把冰箱關上,老大不爽的上樓洗澡睡覺。

今天一早起床,他一邊刷牙,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

培根和蔬菜烘蛋的味道又再傳來,讓他心情更差。

可惡,他本來不是很重食物的人,除了料理包,他在地下室的抽屜裏還放了一堆高蛋白的能量棒,那些都不是什麽太好吃的東西。

對他來說,食物很多時候,就只是一個不得不補充的能量,口味并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

但過去七天,他每天都變得越來越餓,吃飽了也餓。

更讓他不想承認的是,屋子裏沒有老是飄着灰塵和陳年黴味,确實感覺好多了。

可這一切的一切,只讓他對這女人越來越不爽。

他不喜歡生活被改變,更不喜歡那個精力旺盛的怪女人。

當他老大不爽的回到地下室時,經過廚房只聽到門內傳來愉快的口哨聲,他忍不住轉頭看去,只見她竟然用一只手就端起了一只好幾公斤重的鑄鐵鍋,一副神力女超人的模樣,讓他看了更加惱火。

很顯然的,他确實是個白癡。

這女人根本是個怪物,他真是瘋了才會以為她有可能會昏倒在他的地板上。

狗屎,他下次絕對不會再多管閑事!

一個小時後,當他聞到烤雞的香味傳來時,臉孔不自覺扭曲起來。

不會的,她不敢這麽做,她不能這麽做,雖然他剛剛确實看見廚房的餐桌上似乎放了一只雞,但她不可能自己吃掉一整只雞,他原以為她一定是支解了它,拿來煮湯之類的。

可那真的是烤雞的香味,香得讓人口水直流。

他有好幾年沒吃過烤雞了,他幾乎想不起來,上次他吃到現烤的烤雞是什麽時候——

不,他想起來了。

那是十二年前,在屠家,桃花的烤雞。

要命,回憶讓他的口水真的冒了出來,他至今清楚記得那只雞有多麽美味,當他一咬下去,那熱燙燙的肉汁從雞腿裏流了出來沾了他滿嘴滿手,那香鹹酥嫩的滋味充塞口鼻,讓他一想起來,就猛吞口水。

這女人就算烤了雞,也不可能多美味,不可能有那麽美味。

他試圖讓自己專心工作,但那烤雞的香味一陣又一陣,誘惑着他,等他回神,他已經上樓朝廚房走去。

他只是口渴了,想喝水,他要到冰箱拿冰水來喝。

這理由再正當不過了。

況且,他上來前檢查過了,那女人不在蔚房。

她說不定只是烤了雞腿,或雞胸,或剁成了雞塊之類的,不過把雞剁成雞塊拿去烤,實在太浪費——

他轉進廚房,腦袋在那瞬間停擺。

廚房的烤箱裏,擺放着一只雞。

一整只香噴噴、油亮亮,正慢慢被烤箱上色的美味烤雞。

該死的,他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烤了一只雞。

整整一只肥滿的全雞。

她不可能打算自己吃完這整只雞,或者她真的這麽打算?

那女人是個大胃王,昨天才把整鍋的紅酒炖牛肉吃到一口不剩。

可惡!

在這一秒,他真的有一種想要把烤雞偷走的沖動。

就在這時,他眼角瞄見窗外有動靜,轉頭看去,沒看見人,只見一道黑影在草地上移動,他愣了一下,再一瞧,才發現那是影子。

有個人在屋頂上走動。

他一怔,幾個大步來到屋外,轉身擡頭一看,就看見那個女人在屋頂上。

當他看到那個畫面時,心髒停了一下。

不,他不會管這個神經病,這女人是個瘋子,他才不管她在做什麽。

但她站在屋頂上,而且正往那個危險的區域走去。

那裏的屋瓦幾年前就開始脫落,有一次臺風之後,更是破了一個洞,他當時懶得處理,加上那裏根本早已無人使用,所以他只随便拿三合板釘上去補洞,防止繼續大漏水而已,但那閣樓長年滲水,那地方的屋頂幾乎沒有可以安全踩踏的立足之地。

她會摔斷她那可惡又蒼白的小脖子的!

「shit!你他媽的在搞什麽鬼?」想也沒想,他大吼一聲。

這一吼,讓她回過頭,下一秒,她失去平衡,消失在屋頂上,只剩屋瓦滑落摔破在地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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