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諸神黃昏(9)
一步錯,步步錯。
手中握着染血的長劍,心中只有絕望的塔娅嘴角噙着漠然的笑容,斬殺着曾經和她一起共事的神職人員。
“塔娅,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被人按着肩膀,沒有辦法前進一步的瑟莉安眼睛通紅,塔娅剛剛殺掉的那個人是她最好的朋友。“是有神殿的人殺了你所愛,但是就因為這樣你就要毀滅這個世界嗎?你回答我啊,塔娅!”
将劍從一個穿着白色長袍的神職人員身體中抽出,她的動作沒有一絲的顫抖,穿着暗紅色長裙,她走到了瑟莉安的不遠處。
“瑟莉安,我原本以為你會是最了解我的人,沒想到——”反手刺穿一個想要偷襲她的人的心髒,她甚至都沒有回頭,緩緩道:“你居然會問我這麽愚蠢的問題。”
猛然間,她握住劍柄,劍尖刺向瑟莉安!
沒有等到守護瑟莉安的人反應過來,一道透明的屏障阻止了她全部的攻擊。她不意外的收起劍,擡起頭,嗤笑一聲:“原本的話,我對于她的話還是半信半疑的,現在……我不得不相信她說的是對的啊,娜塔。”
一個身影穩穩的飄落在瑟莉安面前,娜塔皺眉:“塔娅,趁着現在還不晚,快收手吧。”
“事情變成現在這樣,你覺得我還有回頭的可能嗎?”在瑟莉安他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她将劍直直的刺進了娜塔的身體中,她的眼中什麽都沒有:“你明明什麽都知道,卻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給誰看!”
兵器刺入身體的鈍痛讓淩正逸有些許的不适,她的手搭在了對方握住劍柄的雙手上,一字一句道:“塔娅,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能幸福……”
塔娅壓住心底的震驚,狠狠道:“是的。只有你死了,才能平息我的怒火,娜塔!”
“這樣啊……”淩正逸朝着對面的少女笑了笑,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握住薄而窄的劍身,往裏面又推入了幾許。
“噗嗤”一聲,讓塔娅反應不過來,她無法理解的看着對面的人,艱難的開口:“你——”
像是感覺不到痛苦一樣,淩正逸虛弱的笑道:“只要你能幸福的話……我就算死掉也沒有關系。”
塔娅怔然,說不出一句話,甚至忘記了要取回劍,只能任由對方軟趴趴的跪倒在地,使得劍這才滑出她的身體。
現場無語的不只是塔娅,還有見慣了娜塔冷漠一面的瑟莉安,她一直以為對方不過是口頭上說說的而已,沒想到她說的都是真的。
神明,會如此在乎一個人類?
啊,對了,所以娜塔才說她是人類。
就連魔族的戰士也像是被什麽控制了一樣,全部停止了手中的殺戮。
天空中雷聲隆隆,時不時有閃電顯現,而在天空中央,穿着墨色長裙的銀發女人臉色陰沉,猩紅色的眼中有着異樣的情緒。
“真是想不到……你居然會用如此慘烈的方式來喚回她的神智!”一道雷電轟然落在她下方的地面上,她的神情猙獰:“別以為這樣你就能挽回人類的敗局了!”
“呵。”強忍着痛,淩正逸拒絕了瑟莉安的攙扶,按住傷口,慢悠悠的爬了起來。她現在很狼狽,身上的傷很深,衣服上滿是泥土和血污,全然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即便這樣,她還是沒有絲毫猶豫的直面面對那個陪伴了她百年的魔族。“薔薇,你以為你讓塔娅堕落就算贏了嗎?”
“不錯。”薔薇依然漂浮在高空中,居高臨下的嘲笑着那個有着神明力量卻依然落得這樣結局的淩正逸:“神殿的人殺了那個新生的神明,而她因為種種欺騙對人類充滿了失望,現在的你還有什麽辦法能夠讓塔娅獲得幸福?”她惡意的勾起嘴角:“除非你複活那個舍棄了神明力量的人類,不然的話你必輸無疑!”
“行啊,不就是複活?”淩正逸輕輕一笑,拉過塔娅,兩人的額心觸碰在一起,她的聲音無輕柔而飄渺:“我在一日,便護你一日,塔娅。”
塔娅回過神,看到的是雙生妹妹巧笑倩兮的面容,她愣愣的擡手,哽咽:“對不起,娜塔。對不起……”
“不,沒事。”淩正逸摸着塔娅的頭發,她的周身環繞着淡金色的光,“即便這個世界的人都成為你的敵人,我也會站在你這邊。你是我……存在于這個世界的理由。”
“只要是你希望的,我就會替你達成。”
話音落下,天空中的烏雲散開,位于娜塔正上方的巨*陣發出了刺眼的白色光芒,一道光落在了塔娅和娜塔身上。
對着塔娅甜甜一笑,娜塔食指朝天一指。
“以吾之軀為祭品,吾之血液為契約……”金色長發披散而下垂落于腳裸處,聲音悠遠而空靈,“遠古神明,在此聆聽我的祈願。”
“吾願以神之軀為代價,複活已逝之人。”
時間逆轉,原本化為灰燼的青年出現在了塔娅的面前,眼中猶帶着些許迷茫,他疑惑的看着哭泣的少女:“塔娅,你怎麽了?怎麽哭了?”
“淩正逸!”薔薇怒天的咆哮仿佛可以摧毀一切,她的衣裙獵獵作響,血紅之眸仿佛可以擠出鮮血來一般,聲音中帶着無法抑制的憤怒:“你居然敢這麽做!你就不怕我毀滅這個世界嗎!!!”
“薔薇,你真看得起我。”金發少女将複活的青年的手放在塔娅的手上,“塔娅,你的幸福我已經為你争取到了。”
“娜塔,這個世界……”
“不用擔心,就算薔薇真的要毀滅這個世界,也和你們無關了。”
她用盡了娜塔最後的力量,透明的光球将塔娅和另外一個新生之人給包裹起來,她的臉色十分的蒼白,對着欲言又止的塔娅說:“別說話,聽我說,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聽到娜塔這樣說,塔娅感到了絕望,為什麽她一直都沒有發現……從頭到尾娜塔都在替她考慮,為什麽她居然會相信薔薇那個女人的話。
“別內疚,這一切都是注定的。”淩正逸的笑容越來越勉強,她近乎是無法站立的靠在光球上,對兩人說:“我會送你們去兩百年前,那個時代的話,你們一定可以得到幸福。至于這個世界如何……你們有充足的時間去想,塔娅。”
塔娅用力的敲打着光球表面:“要走的話,你和我們一起啊,娜塔!”
少女搖着頭,嘴角挂着釋然的笑容:“沒事的,只要你獲得了幸福,我就不會死去。”
她安慰道:“沒什麽大不了的,最多就是沉睡而已。所以——你必須要幸福啊,塔娅,一定要很幸福很幸福才行!”
送走了兩人,淩正逸聽到了腦中許久不曾響起的聲音。
【恭喜管理者任務通關,獲得獎勵:主世界五年的生存時間。】
對于這個結果,淩正逸倒是不怎麽在意,至少……暫時都結束了。
轉頭看向戰場,失去了理智的薔薇正在瘋狂屠殺人類和魔族,一時之間場面無比的混亂。除了被她保護着的聖女和教皇外,剩下的那些都變成了她的眼中釘。
“薔薇。”
她的聲音不算響,卻能讓薔薇清楚的聽到這一切。
薔薇擡起眼,聽到對面的少女說着這樣的話。
“我不會恨你,也不會帶你離開。”
“我會忘記你,還有這些年的經歷。”
“我也不會殺你,我會讓你帶着這些記憶永永遠遠的在痛苦中度過。”
淩正逸深吸口氣:“薔薇,這是我對你的懲罰。”
“不——你不能這麽做!”薔薇沖到了屏障前,睜着血紅色的眼睛,露出了獠牙:“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千萬年前,你既然都可以為了保護我而湮沒,為什麽在我即将喚醒你的時候這麽殘忍的對待我?!光明神!”
“對了,忘記告訴你了。屬于光明神的神識已經完全的消失了,在消失前,他說了……永生永世不願與你相見。”
像是失去了一切一樣,薔薇眼中最後的光也消失了,她笑得凄涼,讓人忍不住側目。
意識已經開始模糊,淩正逸默然的看着薔薇,這樣的結果當初誰都沒有猜到。只不過,沒有人願意給他人的過錯買單。
薔薇,錯了就是錯了,這個世間沒有後悔藥。
用盡了力量,淩正逸才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神經,她突然噴出一口血。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瑟莉安,她急忙扶住漸漸失去了生命的少女,責備道:“雖然你的事情我不能說什麽,不過你就不能先好好保護好自己再考慮別人?”
阻止了她的動作,淩正逸對她搖頭:“不需要治療了,這個身體已經到極限了,只會白白浪費你的力量而已。”
“剛剛那個咒語難道是——”
“是啊,是交易。”
和神做交易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身體會慢慢死去,意識也不會立刻消失。她能做的只有靜靜等待死亡的降臨。
唔,視線好像模糊了。
一聲喟嘆在身後響起:“雖然知道你一向亂來,不過沒想到你會選擇這個方式。”
聽到這個聲音,淩正逸睜着沒有焦距的瞳孔,順着聲音的發源地,她伸出手。
他聽到她說:“都結束了,不管是你的執念,還是我的旅途。”
“不,沒有結束。”他固執的開口,“只不過是短短的五年,五年後必然還會再見。”
“我可以理解為你等我五年?”
“是的。”
“祁恒,你是笨蛋。”少女嘆氣:“失去了一切記憶,我可能會愛上別人。你的堅持,沒有意義。”
“不,你不會愛上別人。”他也不會允許她愛上任何人,除了他。
對于他的篤定,她本能的不想問原因。
“算了。”他認為是怎樣就怎樣吧,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下一個五年,我會和你一起。”
他發誓,不會再丢下她一個人獨自面對這麽多的是非對錯。
新的旅途,他會與她同在。
光明世紀,光明神再次陷入沉睡。
——我會等你。
耳邊回蕩着祁恒的話語,淩正逸睜開了眼睛,發現她并不是回到了她的身體裏,而是在一切開始的空間裏。
“怎麽回事?不是說我任務完成了?”
“是的,你有離開這裏的資格。”女人的手指着身後的門,像是有所感應一般,厚重的門扉緩緩的打開。
光明與黑暗,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清晰。
她的身後,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而她的前面,則是充滿了希望的光明之路。
“進入這扇門,你就能多活五年。”收起臉上的笑容,女人面無表情道:“五年之後,你或許還有機會繼續續命,當然也有可能沒有這個機會。”
“……你把我的靈魂重新帶回這裏應該不是為了說這種事情而已。”
“呵呵,看起來五個世界的歷練讓你成長了不少。”女人十指交叉至于下颚,淺笑:“比起以前的急不可耐,現在的你可是耐心很多啊。”
淩正逸不否認對方的話,不過這并不代表她喜歡就這樣浪費時間去聽對方沒有意義的話語。
那個女人問她:“你不想知道嗎?”
“什麽?”
“你是否想過,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這麽多人裏面……為什麽只有你獲得了‘拯救真愛’從而複活的機會?”
“因為有人為了讓你幸福放棄了這個原本屬于他的機會,你才會有這個你原本沒有的選擇權利。”
“那個人以你對于他的記憶作為代價,讓你獲得了幸福,你要珍惜你現在的一切。”
淩正逸沉默了還一會兒,才開口說:“是嗎……”說着,她的腳步再也沒有任何停留的朝着門的方向而去。
“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她停住了腳步,雙手已經觸碰到了門。
側過頭,她的臉上神情莫測:“為了不浪費那個人的犧牲,我更應該早點離開這裏。”
這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主人公是小女孩和少年。
小女孩很天真活潑,而少年正好相反,他很安靜很沉默,除非小女孩主動開口,不然的話少年就算在外面坐一個下午也不會說一句話。
漸漸的,随着時間的流逝,小女孩長大了,而少年也成為了青年。不過即便如此,少女依然經常和青年說話,很多時候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她不說話,青年就真的一句話也不肯說?
平常的相處和談話,讓人看不出端倪。
少女不知道的是,在她不知曉的情況下,對方已經将她的面容給深深的刻在了心底,只是天性使然,他不敢将他對她的喜歡說出口。
他害怕她拒絕,然後再也不和他說一句話。
一直在等待着,等着終于有勇氣的一天開口。
然而,他終究沒有等到這一天。
一場暴風雨、一個突如其來的重病,奪走了他的一切。
他的生命、他的執念,都成為了灰燼。
一無所有的他還有什麽可以給喜歡的她留下的呢?
于是,在得知了真愛系統的存在後,他做出了決定。
“如果有一天她遇到了生命的威脅的話,就讓她代替我開始這段旅程。”
相關負責人問他:“你就這麽肯定她會有一天和你一樣早逝?”
青年的背影有片刻的僵硬,他嘆了口氣:“沒有的話是最好了,但是如果有的話——我也已經将我唯一能夠給的給她了。”
“真是個笨蛋啊。”結束了回想,淩正逸無聲的哭泣。
不用那個女人說,她也明白,沒有平白無故的奇跡。
即便這個所謂的奇跡,是要靠她努力才能獲得,她也無法否認它。
狡猾的男人。
她微微仰起頭望向天空,天空下着細細密密的小雨。
身前是一塊墓碑,上面甚至沒有名字和照片。
不,應該說只有她看不見。
就算有人向她說出墓碑上的字,她也是聽不見的。
所以她才說他狡猾,讓她忘記了他的面容、名字和過往,卻惟獨留給她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作為回憶留在她的記憶裏。
她隐約覺得,那并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
或者說,她一直覺得對方很喜歡沒事找事。
你看,這個家夥到死了都不讓她省心。
作者有話要說:塔娅是目标人物,必須保護讓她得到幸福。
至于其他的人的話,她沒能力也沒這個心情去救,這不是她的責任。
如果還是無法認同女主做法的話,請盡情的鄙視作者吧,作者就這個德行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