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火

對比邢小哥家那幾個惹事的,裴琰在《龍戰天關》劇組裏,這些日子基本沒惹過是非,難得老實安靜,簡直違背他的本性。

不僅拍戲敬業,對工作人員和顏悅色,對片場流竄的各路粉絲狗仔都來者不拒,這回也沒耍大牌鑿了誰的車,歸根結底,因為他心思都挂在一個人身上。性子都轉了,人都變溫柔了。

對他而言,與莊嘯搭檔拍戲,就是一種享受。就像他當初在太平洋小島的神樹下許下的願望,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候,都能見到自己喜歡的那個人,特別開心,特別好。

拍攝已近尾聲,大草原上享受浪漫的日子也沒幾天了,當然珍惜啊。

……

城關樓頂上,拍攝驚險的飛身吊挂鏡頭,導演當時提議,遠景你倆都上替身吧?

副導演沒來得及舉起擴音喇叭喊薩日勝,莊嘯攔住:“算了,別喊他,我上。”

周圍人瞧着莊嘯。莊嘯搖頭示意:“沒事兒,我都可以做。做特技動作也看情緒,情緒不好他就容易分心,容易出事……還是我做吧。”

莊嘯然後就感覺背後有人拽他的牽引繩,偷偷拽半天了,可煩人了。

制片主任之前總結得不夠全面,片場裏這兒還有個“事精”,只不過事兒逼的面目都只在他嘯哥面前才暴露。

莊嘯被拽着被迫後退,挪了幾步到旁邊,轉過頭:你又幹嗎?

“你要幹嗎?”裴琰反問,“該你做的動作你做,不該你做的你也非要攬着。這回不是你教育我的,飯別都攬在自己一人碗裏吃了?”

莊嘯用眼神和口型跟他交流:“我讓小薩今天歇一天,小孩兒肯定心情不好。”

裴琰不依不饒:“我怕你吊上去有危險……”

莊嘯說:“吊威亞都習慣了,什麽危險?我心裏有數。”

裴琰轉臉跟導演說:“我也不用替身,我親自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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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嘯皺眉瞪他,你要幹嗎?

裴琰直接跟導演說:“哎,你們想讓嘯哥跟替身打,還是跟我打?他就只配跟我打,對吧?他跟替身配嗎?!”

裴琰就知道莊嘯這人很講義氣的,又總是護着身邊人。這人平時對誰都很暖,唯獨對自己的事就冷淡了,就不當回事兒。

四周景色極美,紅霞漫天,好像一盆血倒扣傾覆在大草原上,草梢上仿佛鋪了一層焰火。

這壯麗的美景,恰好合乎此時的劇情和心境。裴琰和莊嘯兩人挂在城牆邊上,從上到下,再從下往上,無數個回合地打鬥交手……

有一些鏡頭,裴琰是飛在上面,俯身持刀下壓劈殺,往莊嘯的頭上劈砍。

随後幾個鏡頭,是莊嘯調轉過來,俯身下壓去砍裴琰。

打起來是聲嘶力竭你死我活的表情,鏡頭一轉就歸于平靜,四目祥和地相對,微笑。

每次一個鏡頭結束,需要把他倆升起來,再重新吊下去到預定位置,莊嘯順勢就在空中攬住裴先生的腰,把人帶上去,再帶下來。假若從城樓遠處往這方向看,就是血日蒼天的背景中一幅絕美的畫面。他倆一個白衣,一個紅衣,身體相合着往城樓上升起,帽帶和衣帶翩然……

劍影刀光,映着眼底的光芒,城牆的磚不斷被刮下碎屑,彈射在臉上,幾乎睜不開眼,卻又想要睜眼看清對方……

輪到莊嘯從上往下撲殺時,這人眼眶發紅,勉強支撐,表情明顯就不舒服,但堅持着打完了好幾條鏡頭。

導演披着軍大衣,從城樓上用大喇叭給他倆喊,過啦,很好,這一條過!上來吧都上來吧!

城樓上方和下方都是人影憧憧,仿佛遠在天地之間;近處卻只有他倆人,近在眼睫交彙處。莊嘯低聲喘息,臉色微白,鏡頭過了都沒換姿勢,還是頭朝下吊着,一只腳勾住城牆上的一處凹窩,維持平衡姿勢。

裴琰擡頭盯着人。

他往牆上蹬了幾步,上去了,趕緊撐住莊嘯,小心翼翼地把人橫着抱住,又不敢随便翻動變換姿勢。

“很疼嗎?”

他低聲問。

他一手撐着對方肋下,一手從上面攬住:“能翻過來嗎?那慢慢地挪過來?我往旁邊挪,你先靠牆……”

他緩緩悠到牆邊,兩人仍挂在城關的懸崖峭壁上。莊嘯由他撐着,一手扶牆,慢鏡頭一般寸移,終于把自己折過來,靠到牆邊。

“媽的,真是老弱病殘了……”莊嘯說了一句。

“這麽疼?”裴琰一摸,莊嘯衣服後心全都濕了,頓時心疼得要命,“你還說我,你也愛逞強,你丫多他媽牛逼啊?”

裴琰又揚聲招呼上面人,把他倆拽上去。

上了城樓,大俠立刻就趴了,來不及把威亞繩解下,直接趴在堅硬的磚石地上,起不來。那個大頭充血倒挂金鐘的鏡頭,愣是撐下來,腰都快折了。

主任連忙又指揮後勤跑腿的,附近有沒有好的按摩師傅,趕緊請一個過來,下了戲就先把莊先生擡到賓館,水療按摩。

城樓上,特技組人員仍在忙碌,走來走去,重新準備威亞繩,要從城樓上扔岑公公了。

一根鋼索抛出去,墜落,懸吊,殒命,斷頭,劇本設計得十分慘烈。

這一連串鏡頭,當然不能連續拍,是一個鏡頭接一個鏡頭,精巧地銜接,後期再剪輯制作。

漫天紅黃葉片飛舞,渲染那愛而求不得、妖豔又哀傷的氣氛。道具組和煙火組帶着鼓風機在城樓頂上一陣狂吹,吹得亂花漸欲迷人眼。

化妝師為裴琰再次補妝,讓眉目色澤更加濃烈,外眼線發亮,內眼線發紅,作出目眦盡裂出血的瀕死掙紮效果。

正式抛之前,裴琰先跳出去走位一次。

他被拽回來時,走過某人身邊,突然被誰抓住腳踝。

莊嘯還趴在地上,蓋着軍大衣,抓了他的腳。裴琰蹲下:“怎麽着?”

莊嘯看着他:“跳的時候小心點,保險繩拴緊了。”

裴琰:“知道啊。”

莊嘯緊接着又說:“你臉怎麽紅成這樣?勒你脖子了?”

裴琰摸自己臉:“沒有啊,還沒拍到勒脖子呢。”

鏡頭吃色,因此妝容就要十分誇張,裴琰整個眼眶和上下眼睑,包括太陽穴位置,都是一片緋紅。化妝師把黑箱子裏各種腮紅都給他招呼上了,粉質的嫌力道不夠容易脫妝,用了液體和膏體腮紅。

莊嘯欲言又止,伸手摸了一下他脖子上隐約可見的紅痕。

裴琰心領神會,笑一下:“沒事兒,你怎麽也婆婆媽媽?”

他覺着莊嘯這人其實心很重的,只是平時不對外人道,輕易不表達。

莊嘯跟他說:“我就是這幾天夜裏,做夢,眼前老是晃過那匹馬,拖着你跑,老是忘不掉那個場面……”

裴琰心裏一熱,笑說:“真沒事兒啊……這幾個鏡頭分開拍,都是假鏡頭,又不是來真的。”

莊嘯伸手幫他重新檢查背後的保險繩搭扣。

每次都是這樣,成為兩人之間默契的習慣,好像莊嘯為他檢查過繩索就萬無一失了,這一條他就能一次過。

裴琰被人從城樓上抛出去時,那瞬間的動态極美。

漫天飄粉,飄紅,飄白,遠處草甸上墜落一層金沙。他眼神決絕,身體騰空,白色長發猛地被烈風撩開了,随墜落的心在風中飄散……

他最後一眼,看着城關之上的“雲仲”。

那一眼還真的看見莊嘯。他面對那個方向拿捏表情,莊嘯恰好扶牆站了起來,盯着他做動作,看着他被抛下城牆。

衣袍和鬥篷在風中整個掀起,在裴琰的長發後面鋪陳成一塊大紅色的豔麗背景,映襯着壯闊的藍天。他就這樣墜落,在漫天血色中,在四周驚心動魄的注視中,身影在莊嘯的瞳膜上翩然劃過……

鏡頭視野裏,他唇邊帶了一絲死亡之際報複的快感,又有訣別的哀傷。

雙手張開,像是要隔空遠遠地再來個擁抱。

然後迅速墜落,從鏡頭中消失了……

三米之下就有墊子接着他。浪漫了沒有兩秒鐘,鏡頭花雨之外,裴琰“撲哧”一聲栽進墊子,結結實實地又吃了一嘴黃土。

導演盯着監視器裏喊:“好!很好!琰寶兒可以了,上來吧!”

裴琰抖着亂七八糟的大鳥窩似的頭發,躍過城牆雉堞再爬回來,周圍一群服化道工作人員立刻圍上來,給咱琰寶兒撣土、整理頭發、再次補妝。

裴琰挺嘚瑟地跟導演擊掌,跟攝像和制片擊掌,其實是為了最後順理成章地跟莊先生擊個掌,悄悄拉一下手。

莊嘯提醒他:“待會兒拍勒頸的鏡頭,你脖子上多墊一層保護。”

裴琰說:“真——沒——事,那就是個假繩套。”

莊嘯的口吻不容他置疑:“我讓你多墊一層,反正後期制作都能抹掉!”

裴琰:“好——麽。”

莊嘯蹙眉,就地重新趴下,蒙上軍大衣,下一個鏡頭他不想看了。

趴下以後又丢給裴先生一句:“以後還是少接反派,別總是拍這種戲,不吉利……以後別随便接領盒飯的戲。”

裴琰眼神都不太對了,輕輕攘了莊嘯一把:“幹嗎啊你……”

開始管着他接什麽戲、不接什麽戲了?

不準他接的戲,竟然不是裸戲之類,是不準他再接領便當的角色。

莊嘯那個把臉別過去蒙住頭的表情,忒麽的,簡直像在跟他撒嬌。

莊嘯這種人,什麽時候跟誰撒過嬌啊……

真想就地把這個男人扒光了。很想操,從這個男人口裏狠狠地操出呻吟聲,操到莊嘯親口跟他承認:我就是真心這麽疼你,就是這麽喜歡你……

城樓之上,最後一個鏡頭,裴琰被道具鋼索吊在牆上。

人造血從他身後的城牆上流下來,勾勒出磚石縫隙的圖案,染紅塞外蒼茫的土色。

他張開帶血的嘴唇,劇烈地喘息,撕扯,雙腿掙紮,然後緩緩地放棄,眼裏、腦子裏這時想的,竟然是他喜歡的人的裸體。

他想象莊嘯的後背,脊骨一線,以前只是驚鴻一瞥,都沒有機會摸。他想象那一身線條漂亮的肌肉,積勞成疾但依然性感的腰部,充滿誘惑的人魚線,肌肉結實的臀……

他陷入咆哮式的粗喘,耳畔都是自己的喘息心跳。天地間是躍動掙紮的裸背,他想象莊嘯被他碾壓在身下,忍不住笑出一嘴的血。

一樹梨花壓海棠,此生若與莊生有此等豔福,死了也值啊。

腦補都能把自己弄上高潮,他脖頸往後仰去,血線從嘴角劃下,在瀕死的高潮一刻,很爽快地咽了氣……

導演大喊一聲:“好——”

“過了過了!”

“撤了撤了!把人拽上來!”

全場工作人員輕松地鼓掌,吼了幾聲,為裴少俠垂死掙紮一刻的演技叫幾聲好。

裴琰在草原上的戲份終于殺青了。最後還有一個掉腦袋一閃而過的鏡頭,用的是道具組制作的人頭模具,血啦呼呼的,就不用他親自來了。

制片掏錢,導演親手派發紅包,這是片場不成文的規矩。

每一位在鏡頭裏陣亡了的,或者扮演過屍體的武行和群演,都收到小紅包。

裴琰作為唯一一位領盒飯的主演,收到劇組的一份大紅包。他用手撚了一下,厚厚一沓,有兩萬塊錢吧。這錢按規矩還得趕緊花掉,把邪氣丢掉,不能留着。

莊嘯由後勤人員用擔架擡上房車,然後拉回賓館。

已經有娛記混進風景區的賓館,在旁邊貓着準備跟拍采訪了,瞅見擡擔架的就跑過來。劇組一群人圍住用手遮擋,不讓拍,一窩蜂似的跑過大堂,把莊嘯擡上樓去了。

還有不開眼的娛記試圖去跟拍薩日勝,也真不怕被砍,估摸是覺着這景區每天兩百多元的門票、三百多元的房費太他媽坑爹了,不采訪兩句、不被當事人砍幾刀都算白來了吧?于是,小王爺當晚就沒有回來賓館住宿,騎着馬跑了,躲到哪個蒙古包裏去了……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哪有靠譜的按摩師傅啊。當地用土方土法治療的赤腳醫生,輕易也不敢用。裴琰去到莊大俠的房間慰問傷員,瞅見莊嘯就趴在房間地毯上,身下一張床單,身上一層薄被。

“趴地上?”裴琰蹲下身瞅着。

“床太軟。”莊嘯低聲說。

薄被下面是一層裇衫,腰部袒露出來,有藥油的氣味。

劇組幾名工作人員進進出出,後來很有眼色地都離開了。裴琰把手掌放在莊嘯後腰上:“我幫你揉揉?”

莊嘯瞟他一眼:別瞎揉,疼。

裴琰露出一絲壞笑:“我不揉你疼的地方。”

莊嘯心領神會,回他一字:“滾。”

裴琰臉皮很厚:“我理解‘滾’的意思就是欲拒還迎,就是允許我對你動手動腳。”

莊嘯唇邊酒窩乍現:“別逗我……一笑就腰疼。”

裴琰又在雙手掌心抹了一些藥油,輕輕覆蓋在莊嘯後背上、腰上,輕輕地按。他也不懂按摩理療,不敢亂揉,這時有點懊惱平時從未關心體貼過誰,沒學過照顧人的手活兒,除了打架他好像什麽都不會。

掌心徐徐發熱,莊嘯的背在他手心下微微顫栗。

他還是忍不住,動了那麽一絲邪念,也是仗着莊嘯很忍讓他總之不會發脾氣。手無法控制地下滑,鑽入人和床單之間的空隙,摸到了,隔着很薄的褲子攥住。

莊嘯眼神一閃,不吭聲。

片刻,莊嘯還是禁不住,皺眉道:“沒鬧了,真的一動就疼。”

“那你別動啊,別頂我手啊?你戳我啊?”裴琰很賴的。

那一團勃物是活的,會動會脹,很有感覺,一摸就知道沒有器質性的毛病。男人血氣方剛的年紀,硬朗健壯得很。

“我不幹壞事,我就摸摸你尺寸。”裴琰微笑。

“尺寸還滿意麽?”莊嘯沖他冷笑一聲。這屋裏沒有會臉紅的處,老江湖了,誰怕誰啊。

“太滿意了,真大,活兒真壯。”裴琰直勾勾地盯着人,“你要量量我的尺寸麽……?對我的身材滿意麽?”

莊嘯把臉埋了,沒理他,沒有滿足他的要求。真要擦槍走火了,下面硬了必然牽動肌肉,腰真他媽疼,快要脫環兒了。

莊嘯把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扽出來,從褲兜裏摸出一沓準備好的紙幣票子,拍給他。

“幹嗎?”裴琰莫名被塞了錢。紙幣是疊好的,用一張不知從哪臨時湊出來的紅紙包着,就是個粗劣版的“紅包”。

“給你的紅包,幫你驅驅邪。懂點事兒,去趕緊把這錢花掉。”莊嘯側着臉瞅他,說話聲音不大,但每每讓裴琰覺着很有威懾。他嘯哥說什麽他聽什麽,一定照辦。

裴琰一手撫摸莊嘯的臉,手指cha進長發摩挲,伸脖上去狠狠親了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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