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圖書館裏誤入睡,歸去途中訴往事
次日傍晚,李苒剛吃過飯,便收到王翳風的短訊:“六點半在圖書館門口等你。”
剛看完又進了一條:“不要偷懶。”
當李苒六點半準時達到圖書館門口的時候,門口卻不見王翳風的身影。
剛想打電話過去問問,可又想還是等一會吧。
她在門口踱來踱去,二十分鐘過去了,正想把電話掏出來,前方卻有一個人小跑前來。
“很抱歉,讓你久等了。”王翳風一到來,連忙道歉,“剛剛導師臨時讓我送一點資料過去,所以來晚了。”
“沒關系。”看着他氣喘籲籲的樣子,肯定是趕着跑過來的。
“其實你可以發個短訊或打個電話給我,告訴一聲。”李苒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如果提前說清楚,大家都會心裏有數,一個不必傻等,另一個也不必急趕。
“我有,你看看電話。”王翳風仍未氣順。
李苒掏出電話一看,兩條未看短訊,三通未接電話,都是王翳風的。
她才想起來,她的手機都是調振機的,放在包裏根本聽不到。
“那我們打平吧。”李苒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說。
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李苒坐窗邊。
王翳風打開平板電腦在搜索文獻,而李苒翻開書本在默讀,時而低頭記錄。兩人的神情都那麽專注,互不幹擾。
不知過了多久,王翳風已覺脖子微微酸痛,活動了一下肩頸,順便看了一下手表,已十點了。再看一旁的李苒,仍直挺着腰,左手托腮,頭側向窗邊,似乎仍在認真地看着書。
“回去了好不好?”王翳風用手肘輕輕地碰了碰她的左手。
只聽“咚”一聲,李苒竟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竟然這樣都能睡着,還這麽沉,王翳風确實有些無奈。
他輕輕把那本被她壓在身下的書抽了出來,竟然是《針灸甲乙經》。這麽晦澀難懂的古書,沒想到還有人這麽津津有味的去研讀。本來以為自己已是例外,沒想到還有同道中人。書已經看到中段處了,前面看過的內容有很多都用紅筆跟藍筆作了标注,還有不少問號,大概是還沒讀懂。其實,她的內心很認真,不論對喜歡的人還是喜歡的事物,都是那樣的虔誠!
望着她在身邊仍然熟睡着,身體随着呼吸均勻起伏,王翳風的眼神充滿了柔和。
他竟然不舍得将她喚醒,但願時間走得慢些,再慢些,讓這一刻就此停留!
只是,人世間最難留住的便是時光,再難過再美好也終會過去。附近的教學樓傳來洪亮的敲鐘聲,宣告晚間課的結束。而正是這鐘聲,吵醒了李苒。
意識到自己竟然睡着了,她有些尴尬,趕快擦擦自己的嘴周,怕自己流口水失禮人。
“我竟然睡着了,都怪這風,吹得太舒服了,下次換你坐窗邊吧。”她居然還強詞奪理。
王翳風不禁啞然失笑。
走出圖書館大門,李苒連連打了兩個噴嚏,這才想起忘了帶外套了,大概剛才睡着時受了一下涼。
“沒事吧?”王翳風問。
“沒事。”李苒搖搖頭,接着說:“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我走這邊。”
“我送你。”王翳風說。
“不用了,你住K棟,我住A棟,一南一北,不順路。”李苒拒絕道。
“我騎單車過來的,況且一個女生走夜路不安全。”王翳風堅持。
李苒本來還想婉拒,但是想起前兩天在情人坡那邊發生的搶劫案,終于不再堅持。
“你在這等等我,我去取車。”說完,王翳風便走了。
很快,他就騎着車回來了。
那是一部寶藍色的單車,前頭裝了一個籃筐,他的包就放在籃筐上。他真的很高,坐在鞍座上,雙腿仍要彎曲才能讓雙腳踏着地。
望着李苒在發呆,王翳風道:“還不上車?”
李苒坐上了車尾,雙手拽着鞍座的周邊。
王翳風察覺到她的動作,關心地道:“坐穩啦。”便踩動腳踏離開。
李苒“嗯”了一聲便不出聲。
這是她第二次坐上他的單車尾,第一次是情急之下,無奈之舉,而這一次,也完全是出于無奈嗎?
九月底,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分,空氣微涼,沒有了炎夏的那種燥熱,而夜晚的星空特別的明朗,頭上的星星一顆顆都清晰可見,微風輕輕地拂面,路上人很少,沒有夏蟲的呱噪,周圍很安靜。
車不快不慢地前進着,坐在他的車尾,感覺有些忐忑,又有些不安,她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與心跳。這是她人生第一次與異性如此的靠近,仿佛一呼一吸彼此都能感覺到!
忽然之間,李苒意識到了彼此的沉默,氣氛有些尴尬,便說:“你為什麽弄個籃子在前面,不覺得這樣很嬌氣,像女生嗎?我一直以為只有女生的單車頭才會裝個籃子。”
“沒有,這樣放東西很方便。”王翳風答道。
李苒沒有接話,而王翳風繼續說:“前面那個小山坡比較陡,可能要下車走過去。”
“沒問題。”李苒說。
那個小山坡便是傳說中的情人坡。因為每逢夜□□臨,便有許多小情侶分散在山坡各處,在那裏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學校裏面可以花前月下的地方并不多,這個景色優美的小山坡确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上面種滿各種藥草,有些開了花,有些不開花,有高株的,也有矮株的,錯落有致。而分散排布的石凳與鵝卵石的小路,更為山坡增添了幾分韻味。每當夜幕降臨,情侶在昏黃路燈的映襯下,氣氛更顯溫馨浪漫。
很久以前,李苒曾幻想過與汪以宸在山上漫步,彼此望望星空,說說心事,多麽美好的情景,不過只能是幻想而已。
很快便來到了山坡腳下,王翳風停了下來,李苒下了車,兩人慢慢走着。
大概因為比較晚了,山坡上人不多,偶爾走過一對情侶,也有兩個女生結伴而行。
不知為什麽兩人如此有默契,大家都沒有說話,似乎都在等着對方先開口。
“我……”
“你……”兩人竟然異口同聲地一齊開口了。
“你先說。”王翳風紳士地說。
“沒什麽,我只是好奇想問問你為什麽會過來讀中醫,父母讓你讀的嗎?”李苒問。
香港是一個很西化的城市,接受中醫的人不多,至少相對于內地而言是如此。而年輕人自小接受現代化的教育,接受并選擇中醫這條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不能說完全沒有他們的影響。”王翳風說。
他沉默了一下,接着,便告訴了李苒他的故事,一段他幾乎不曾向任何人提起過的心事!
他過來讀中醫确實有他媽媽的影響,他曾經看過他媽媽用三根的針把一個昏迷的人救醒,那時他才六年級,給他的心靈留下了不小的震撼,忽然間對媽媽的選擇有了些許朦胧的理解。
而真正讓他走上中醫這條路的卻是她,文櫻。
他比她大兩年,她是媽媽的鄰居,當年媽媽用三根針救醒的人就是她,她從小心氣不足,經常跑步會昏倒,那一次她昏倒正好被帶着王翳風回家的孫碧琪碰見,孫碧琪當即在其人中和兩側的內關紮針,不一會兒,便醒轉過來。
當時文櫻的父母對孫碧琪千恩萬謝,還讓文櫻拜其為師,并在其中學畢業後送她回內地讀中醫。可惜,文櫻對中醫不感興趣,雖然這門技術曾經救了她的命,但她更感興趣的是首飾設計,終于大學四年級那年,她逃往了英國學設計專業。還有一年就可以拿到中醫學士學位了,可是她連一年也等不及。等待的日子太難熬,她已經屈服了四年,她不想再妥協!
“距離足以扼殺一段感情。”王翳風有些苦笑道。
“不是距離扼殺了感情,是脆弱的感情沒能經受起距離的考驗。”李苒說。
沒想到,她的想法竟然和自己一樣。很多情侶分手了,都難免把罪過歸咎于時間或距離,又何曾想過,時間與距離有什麽錯可言,應該怪的是彼此的感情太薄弱,經受不起世間的磨練!
王翳風此刻的心很平靜,他沒有想過有一天可以把這一段人生如此平靜地述說出來,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波瀾不驚。
或許那一段歲月終究是過去了!他想。
那一晚,王翳風睡得很好,很平穩。二十年來,他幾乎很少時間可以睡得這麽安穩,尤其父母剛離婚那段日子,以及文櫻剛離開那段日子,自己都是徹夜徹夜地失眠,只是沒有人知道。每日夜裏,陪伴自己的只有月光下那孤獨的身影!
但是,這些日子應該都過去了吧。
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如今的他心明如水。走上中醫這條路是因為文櫻,但如今在這條路上走卻不再是為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