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了一部,沒五分鐘車子就到了,他看着莫名眼熟,上車發現司機竟然是周凱,忍不住多問一句:“周先生你一共打幾份工?”

周凱胡子拉碴地樂:“兩份,主營偵探,現在這是副業,賺個油錢,捎帶手的事兒。”他搓搓下巴自嘲,“副業生意不好做啊,剛才有兩個小姑娘打車,我馬上到了,都看見她倆了,結果又取消了。”

賀涵大笑,嬌滴滴小姑娘看見司機滿臉胡茬剃個圓寸還目露兇光,跟刑滿釋放的犯罪分子似的,不取消才怪。

周凱也嘿嘿嘿地跟着笑,笑完了又莫名有點不好意思:“賀先生,你看這樣行不行,以後每天晚上調查結果我交給你,你轉交給陳太太——我是真有點兒怕了她了。”

賀涵非常放松地靠在座位上,揚起眉毛笑得開心:“陳太太她不是有點怕你的問題,是特別怕你,怕到必須再找兩個人來壯膽。這叫什麽來着,唔,麻杆打狼兩頭害怕。”

他和唐晶住的相隔不遠,不堵車也就十來分鐘。周凱看着一溜小別墅表示十分羨慕,賀涵對他印象不錯,低頭在APP上确認付款,随口道:“要不你進來喝口水再走?”

“下次吧。”周凱坐在駕駛位上沒動,朝他一揮手,“賀先生明天見。”

俗話說歹竹出好筍,慈母多敗兒,羅子君毫無主見的毛病要是追到根兒上,至少七八成是因為她媽太有主見的緣故。這位丈母娘原以為女婿是個沒脾氣好欺負的,女兒當真潑辣起來吓也該吓得回心轉意,故此打小三那天只敲敲邊鼓了事,沒想到陳俊生這次連家都不回,在醫院伺候了一宿狐貍精不算,還趁羅子君不在家把常穿的衣服都收拾走了,死心塌地要和那女人雙宿雙飛。老太太氣得犯了高血壓,一邊罵女兒沒用攏不住男人的心,一邊打定主意無論如何要替羅子君保住這個家。

她是打計劃經濟大鍋飯那時候過的,當年誰家男人要是起了二心,最好使的辦法就是鬧上單位去,先找婦聯再找書記,把名聲鬧臭了也就不離了。如今陳俊生的公司沒有婦聯也沒有書記,全體同事倒是沾光看了場少見的大熱鬧,也領教了上海老阿姨的戰鬥力,陳俊生婚外戀的事固然是鬧得盡人皆知,不過細算下來,同情他的人可能還要更多些,誰家要是有那麽個丈母娘能過消停了才怪呢。

這番鬧同樣毫無作用,焦頭爛額的陳俊生索性約出羅子君攤牌:她若肯放棄兒子的撫養權,那他只要三分之一的存款,房子直接寫在兒子名下;要是堅持要兒子,那房子就得算陳俊生的婚前財産,車子存款平分;假如羅子君堅持不肯離,那他每個月給三千塊家用,多了沒有。

問題是這年頭三千塊錢夠幹什麽的?腳上小羊皮底子的高跟鞋還要六千出頭,原來在陳俊生眼裏,她和兒子加在一塊的份量也就一只鞋。羅子君的心一直涼到肚臍眼兒,再打不起精神去見周凱,唐晶怕她想不開還得陪着開導,結果說好的四人碰頭會只剩下了兩位男士,趕上賀涵的車今天限號,便約了周凱在辦公室樓下的地庫見,捎帶手也支持一下他的第二職業,還打算請周凱去老卓那裏吃一頓。他能混得風生水起,自然也知道廣結善緣,周凱這人辦事利索精明,能提前結下點交情總比現上轎現紮耳朵眼的好。

賀涵剛上車,還沒來得及說要請客,周凱搶了先:“賀先生,不如我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說?”賀涵看見他喉結明顯地滾了一下,望過來的眼睛比沒熄下去的手機屏幕還亮,“朋友剛才來電話,今天他那裏有梅子燒青乖,這邊很難吃到的。”

“青乖?”賀涵從沒聽過,跟着學了個發音。周凱笑道:“是種河豚,沒什麽毒性,好吃的,青乖是潮汕叫法。賀先生要不要試試?”

“不用拼死吧?”賀涵也笑,周凱搖頭道:“怎麽會,就是環境稍微差了點,家常菜不講究。”

等到了地頭才發現,那可真不是“差了點”能形容的,賀涵從幹上咨詢這行就沒在這麽破的小館子裏吃過飯。茶壺蓋子磕了好幾個口,塑料凳子上拿油漆塗了記號,沒有菜單,只門口放一排塑料盆,裏頭都是活蹦亂跳的魚蝦蟹貝,進門先挑了海産再坐下,好在餐具還是消過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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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凱手勢熟練地拆了餐具替他用茶水燙過,像是經常照顧別人的習慣動作,賀涵躲開腆着肚子端着菜從身邊蹭過去的大塊頭,覺着找到點兒好孩子偶然逃一下午課的刺激。他身上香港訂回來的西裝在一片馬球衫肥佬褲裏鶴立雞群,周凱四下裏看了一圈,笑道:“當之無愧的全場最帥,老板一定恨死我了,從咱倆下車老板娘就在看你。”

每次見面都被羅子君哭得心煩意亂,賀涵還真沒仔細端詳過周凱的長相,印象裏就是很黑很瘦的高個兒,胡子拉碴的。這回就隔着窄窄一張小桌子,他發現周凱五官其實很好看,眉眼間帶點兒掩不住的江湖氣,難得的是不痞也不匪,順口接一句:“要我說是看你,美女愛英雄嘛。”

周凱握着個茶杯笑:“我隔三差五的來,從來也沒被這麽看過,賀先生不要謙虛了。”

梅子燒青乖果然好吃,除了鮮嫩香濃之外另有一絲介于酸甜之間的回味,還是海邊人會吃魚。不過賣相不太好,擺盤什麽的更談不上,确實是家常菜的路子。要是用文藝的形容,賀涵就該說自己總算嘗到了人間煙火是什麽味道,比這更直接的贊美是他和周凱每人都格外添了一碗飯,拌着魚湯兒吃了,最後飽得昏昏欲睡。

周凱趴在方向盤上感慨:“司機兩碗飯親人兩行淚啊。”又扭頭看賀涵,“我還以為賀先生會搶着買單呢,看來是想多了。”

賀涵連馬甲的扣子也解了,笑道:“說好了,這回我不和你搶,下回你也別和我搶。”

周凱嘆口氣:“說正事,我今天調到了他們的開房記錄,用男方身份證號查的,只能算間接證據,”他掏出兩三張A4紙遞過來,“你給陳太太吧,我怕她看完了又要哭——哭可管什麽用啊。”

賀涵也嘆氣:“一地雞毛,前車之鑒。”後半句他沒有說出口,這他媽簡直要被吓得恐婚了好嗎。誰能保證唐晶不會移情別戀?誰又能保證未來幾十年裏不會遇到比唐晶更吸引自己的人?說來說去,還是在賭。

周凱确信在賀涵臉上看到了猶豫,疲憊,甚至是厭倦,雖然只是一剎那。眉頭緊蹙的賀涵無疑是迷人的,他多看了他一會兒,直到賀涵眉間的川字散開,嘴角浮起個淺淡的微笑,重新帶上那張完美的面具為止。

一個總是活在體面外殼裏的人。周凱在心裏給賀涵貼了個标簽,及至想到寸土寸金的小別墅,忍不住又在标簽上加了個壕,雖然他也得承認,賀涵本人一點兒也不土。

——就是有點愛裝逼。不算什麽大毛病。

賀涵連着幾天都和周凱碰頭,頭一個感想是,這位周偵探真可算個妙人兒。清蒸桂花魚能把魚肉拆得幹幹淨淨不算能耐,他自己就辦得到,但周凱吃完的魚骨還能從頭到尾一根不散,保持完整魚形,假如魚也有醫學院的話完全可以用作骨骼标本,這就不是一般人了。賀涵見識過之後開玩笑說你可別是個貓變的吧,又指着他肚子說該寫個“魚冢”的條兒貼上,周凱笑着說光魚冢倆字太籠統了,頂好是來個“魚蝦蟹貝鮑螺海膽紫菜冢”,讓海産們都死得其所,可惜肚子統共就那麽大的地方貼不下。賀涵每天和客戶上司輪番鬥智鬥勇累得半死,下班後能多少有那麽點兒松弛時光,吃吃飯聊聊天,而且能吃到一塊兒,也能聊到一塊兒,感覺效果比按小時收費的心理醫生也差不到哪兒去。唯一的問題在于,假如他們之間的話題不要老帶上陳俊生和羅子君就更好了。

這也正是賀涵的第二個感想,他從前實在是太小看了陳俊生。唐晶和羅子君動不動就厮混在一處,連帶着兩位負責買單的男士也不得不熟絡起來,他一直覺得陳俊生能力不行,性格還慫,是個被生活捏得四處漏湯的軟柿子,有賊心沒賊膽,偶爾和他抱怨兩句老婆小姨子丈母娘就算是消極抵抗了,沒想到這人竟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地給自己又置了一個家,讓人不能不刮目相看,原來男人想出軌的時候連智商都跟着直線上升。

他們都開車,吃飯只能是純吃飯,周凱挑出魚腮窩裏那塊活肉抿進嘴裏,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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