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是昨天和財務的Amanda偶然路過才進來的,我當時就想,起碼這兩道你肯定喜歡。”
賀涵意味深長地笑笑:“是做得不錯。——你昨天和Amanda聊什麽了?”
“無非是女人話題,衣服口紅包,還能有什麽?”唐晶從包裏掏出那份賀涵很久之前就交到她手上的文件,微笑着遞回賀涵手裏,“正好今天你約我了,不然我也要找你的。吶,婚前協議我已經簽好了,一切按你當初說的辦。”
賀涵接過去翻兩頁就随手擱到一邊,提起筷子回敬一片鲈魚:“你和Amanda還談到我求婚的事了吧。”
唐晶點點頭:“是我一時說漏了嘴,而且反複和Amanda說過讓她不要告訴別人的……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上午老板和我說,年底就準備提你當合夥人,但前提是我們倆只有一個能留在公司。”賀涵凝望桌子對面的那張臉,“我說還要考慮考慮,你怎麽想?”
唐晶低了頭不言語,內心天平傾覆了幾個來回,最後輕輕嘆氣:“我——如果我在別的公司,大概很難升到合夥人吧?”
賀涵颔首:“所以你覺得可以我跳槽,你留下。”
“不!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從來從來沒有影響過工作,為什麽一定要有一個人走?”她的聲音有微不可查的顫抖,裏面總有幾分真心在,可惜賀涵已經郎心似鐵。
“唐晶,別問傻問題。”賀涵放下筷子,看着她的眼睛一點點從期待轉為驚恐,語氣越發和緩溫柔,“對不起,我暫時還沒做好結婚的準備。”
“——不要緊,你是該想想清楚……哦,協議我已經簽好的,就放你那裏,你什麽時候想清楚了什麽時候再……”
賀涵溫柔堅定地打斷她:“對不起,我不會和你結婚,所以我們分手吧。”
唐晶定定望住他,眼圈越來越紅,卻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是因為我把你求婚的事說出去了嗎,是因為我不肯簽婚前協議嗎,還是因為別的什麽?總要有個理由吧?”
“你沒有做錯什麽——”賀涵覺得自己這句話很無力,但事實也就是如此。唐晶還在一直一直地看着他,嘴唇抿成一條線,卻始終沒有哭。他想盡量說得再清楚些:“不是因為誰做錯了什麽才會分手,我也沒生你的氣,其實你昨天處理的已經很好,能看出這幾年我教你的你都學會了,所以我相信以後你會過得更好的,也會遇到更适合你、更好的人,真的。”
唐晶想尖叫,想大哭,想把面前的杯碗碟匙一股腦掼在賀涵身上,想問他是不是因為那天和別人開了房,可是最後她什麽也沒做,挺直脊背獨自走了出去。
賀涵手指搭在那份婚前協議上看着她的背影漸漸遠去,想,我其實還他媽不如陳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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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唐晶和賀涵好的時候大家固然要傳八卦,等到他倆掰了,消息那就傳得更加邪乎。辦公室裏表面上風平浪靜,微信群裏已經炸開了鍋,凡是賀涵不在的群裏都在暗搓搓議論他,說他薄情寡義,将近十年的女朋友分得絲毫不留餘地,無怪乎能升得這麽快又坐得這麽穩,可見這年頭心腸不黑的人也混不出頭雲雲。唐晶本人倒沒有公開說過賀涵半句閑話,周末照原計劃帶着整個小組加了兩天班,只在中午lunch meeting的時候缺了席,下午回到座位上的時候眼圈還是紅的。
群衆心理總是天然傾向于同情弱者,不免對賀涵就有點集體性排斥,但賀涵根本沒給他們表現的機會,他周五下班前就請了年假,去年沒來得及休的和今年預支的一塊請了,足足騰挪出了半個月的空閑。自打他畢業就沒休過這麽長時間的假,先是惡狠狠睡了一天半,醒了習慣性地打開工作郵箱收信,收到第三封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電腦一合去找老卓喝酒。
下午店裏沒什麽人,老卓往他身後張望了兩眼,哪壺不開提哪壺:“今兒怎麽沒帶唐晶來?”
賀涵熟門熟路坐在櫃臺角落裏,悶悶道:“分手了。”
老卓一聲不吭回了後廚,過會兒端了條冷氣缭繞的刺身船擺在他面前,約摸将近一米長,還假模假式欠欠身:“大廚精選豪華失戀套餐,清酒啤酒?”賀涵從刺身船後邊擡眼瞪他,老卓順手刻了朵蘿蔔花,端端正正揿在圍成一圈的甜蝦中間,“再瞪我可就收錢了啊。”
賀涵本來想反唇相譏,又覺得能有這麽個朋友也不容易,便笑道:“不收就不收,大不了從今天開始我在你這兒幫忙,還剩十來天假呢。”
老卓慢悠悠道:“不行,我這兒可是正經吃飯的地方。”
賀涵差點氣歪了鼻子,哦,合着我一來你這兒就不正經了?老卓笑了會兒又提出個建議:“明天有船出港海釣,本來我打算去的,這兩天店裏生意旺,實在走不開,你有空的話倒是正好,就當是散散心。”
“幾天?”
“得有個五六天吧,明天上午臺州出發,你要想去就趕緊決定,”老卓擡手抹了下胡子,從刺身船裏拈出片薄切的白身魚放嘴裏,“唔,今天比目魚不錯——對了,你有海竿嗎。”
賀涵斜眼看他:“我沒有不要緊,你有啊,全套借我用幾天?”
老卓一攤手:“你說晚了,已經讓人借走了,趕緊自己買去吧啊,你又不是買不起。”
不管是男是女,花錢大概都是最能緩解心情不好的辦法,沒有之一。賀涵從老卓那兒出來就去買了根深海竿,外帶些雜七雜八的配件,第二天天沒亮開車直奔臺州。離着碼頭還有老遠就能聞到海腥氣,等到能看清楚漁船的時候那就更別提了,海水鹹腥裏帶着機油柴油的味兒不說,還有魚蝦被太陽曬過之後的腥臭,漁家漢子們的汗臭,諸般氣味混在一處,賀涵覺得自己這鼻子要是這麽熏陶上五六天,那就徹底不能要了。他從小到大都在城裏生活,雖然自認不算嬌氣,但也真沒吃過什麽苦,冷不丁被熏的腦仁兒疼便有點想打退堂鼓,正猶豫間,忽然看見前面最新的那艘漁船上有個人正挽着褲腿拿手腕粗的水管子沖甲板,擡頭看到他的車時圓眼睛還愣了一愣,可不就是周凱麽。
賀涵下車之前在車裏坐了一兩分鐘,主要用來考慮要不要把自己分手的事告訴周凱,結果沒等他全面權衡完利弊,周凱已經從甲板上下來了,一臉汗珠子地來敲他車窗,完全沒提前兩天的事,挺遺憾地問:“你怎麽來了啊?老卓呢?我還說讓他和我搭檔呢!”
“怎麽,就老卓能來,我不能來?”賀涵眉毛沒有周凱那樣濃,勝在形狀生得好,是标準的劍眉,只要眉梢略微往上一挑就英氣逼人,周凱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開目光,随口道:“這句話怎麽說的,海裏的魚又沒姓卓啊!”他大略一掃後座上的東西就知道賀涵全是挑貴的買的,忍着笑問:“賀先生這次本錢可是不小,打算釣上幾條金槍?”
金槍魚是那麽好釣的?還“幾條”,有一條就夠吹牛逼的了好嗎?賀涵心裏沒底,所以笑而不語,拉開後排車門一樣樣把裝備拿出來,自己拿不下的便遞給周凱,倒像他是個幫忙的小工似的。周凱順手拉開魚竿一甩,又原樣收回來,很有些愛不釋手地玩了幾回,賀涵順水推舟道:“你要是覺得好就拿去用,我用什麽竿都一樣。”
周凱笑:“新買的碳纖維竿就舍得給別人用,賀先生好大方。不過新竿還是你自己用吧,我用什麽竿也一樣。”
一艘海釣船上最多搭十一二個釣客,主要是船小,再多了容易纏線斷竿。常來海釣的人都有自己的搭子,或兩人或三人,有負責上餌甩鈎的,也有負責抄網撈魚的,大家船上分工合作,上岸就地分魚。賀涵是個生面孔,周凱又落了單,大家都以為他們是搭檔,上船之後便理所當然地分到了同一間艙室,推門進去是塞得滿當當的上下鋪,被褥洗得雪白,但賀涵始終感覺腥氣揮之不去,還是甲板上待着舒服,就說釣魚最重要的是得先看準什麽地方最适合下竿,邀周凱和他一塊去看看。
周凱哪見識過賀涵舌燦蓮花的本事,簡直是發自肺腑地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打算和賀涵繞船一周,實地勘探一下。誰知道他們剛走了十來步就湧來一個巨浪,小小一艘漁船立時在浪尖上颠簸不停,外加左右擺動來回晃蕩,跟做随機布朗運動差不多。即便風浪這麽大,周凱也走得極穩,腳像是粘在甲板上,至于賀涵嘛……賀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