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不稀罕,子君一定會好好珍惜啊,還有什麽子君顧念和你的情分,所以到現在還沒接受賀涵啊,等等等等。唐晶有那麽幾秒鐘真以為賀涵是為了羅子君放棄了自己,随即冷靜下來——她相信賀涵不是那種人,即使他們已經分了手。所以她很客氣地說:“阿姨,賀涵要和誰在一起不關我的事,這些話和我說沒用的,您可以直接去找賀涵啊。”

薛甄珠語塞,要是知道賀涵在哪兒她還用跑人家寫字樓樓下堵?!

唐晶抽出手來:“我上班要遲到了,阿姨再見。”

二十三

賀涵沒有收集名車——尤其是跑車——的習慣,但車子換得很頻,新車的性能要比老款出色,最重要的是安全性上也更靠得住。他一直開寶馬,開始是5系,後來換到7系,眼下這輛M760Li xDrive入手不到半年,磨合期剛過,從臺州回來還送到4S店去保養了一番,剎車非常靈敏,所以道邊嗖地蹿出個身上花裏胡哨的老阿姨往他車上生撲的時候賀涵及時停住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碰瓷嗎?賀涵放下小半截車窗,差點被卷進車輪下的薛甄珠女士一瘸一拐爬起來趴車窗上沖他咧嘴笑,鮮紅色的唇膏看着像是剛吃完小孩兒沒來得及擦嘴。

“剛才是怎麽回事我這兒都有視頻,”賀涵一指行車記錄儀,冷冷道,“你要訛我我就報警了。”

“喔唷,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薛甄珠的表情看起來就像賀涵是她失散多年的親兒子似的,笑得見牙不見眼,“小賀侬伐記得阿姨啦?阿拉是子君媽媽啊!”

賀涵這才擡眼看了她一回,想起羅子君捉奸那次自己帶律師去派出所,好像是有個老阿姨一直在旁邊吵女婿壞了良心什麽的,具體長相如何他是真沒印象了。薛甄珠主動掏出電話打給女兒,以“子君呀侬猜姆媽今朝遇見啥寧了”開場,滔滔不絕叽裏呱啦:什麽今天出門聽見喜鵲叫知道要遇貴人呀,侬肯定猜勿出是啥寧,對對對前兩天侬剛見過面的之類的,說着說着伸長胳膊把電話往賀涵耳朵邊一怼:“小賀呀,你和阿拉子君講幾句要伐?”

電話那頭羅子君又急又氣,第一句話就是不管我媽和你說了什麽你都別當真,賀涵聽出點言外之意來,只嗯了一聲就不響了。羅子君嘆了口氣,問他能不能把自家姆媽送到便利店這邊,賀涵想了想,說要不我幫阿姨叫個滴滴吧。那邊羅子君應了個好,薛甄珠已經繞過車頭來拉副駕的車門了,拉了兩下沒拉開便大呼小叫地喊:“開開門好不啦!小賀侬開開門呀!”

對付各式思路奇崛的甲方賀涵有的是辦法,但此刻面對一個老阿姨……賀涵面無表情地揿下中控鎖。薛甄珠一屁股坐進來,喜滋滋四處摸了一圈:“喔唷侬個部車子嗲的來,寶馬對伐?車子才是男寧個門面,侬個車子幫侬一樣,老結棍額!”

賀涵強笑了一下,提醒道:“阿姨,安全帶。”

這句話他用的是普通話,薛甄珠連聲答應着把安全帶扣住,又問:“侬伐是上海寧啊?”賀涵又笑笑。薛甄珠往常很有些看不上外地人的,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她很努力地改說普通話:“是我問得不對,大家現在都是新上海人了呀!”

不論她怎麽和賀涵搭話,賀涵都不吭聲。閉嘴倆字一遍又一遍地從胸腔越過哽嗓咽喉沖到他緊抿着的嘴唇後面,然後又被原路強行咽回去,他甚至有點兒同情羅子君了,就像他當初同情陳俊生一樣。那時候他想的是有這麽一個太太陳俊生能不出軌麽,現在想的則是,有這麽個媽羅子君也真不容易,他在這位女士身邊呆了不到二十分鐘就覺得耐心告罄,不知道羅子君是怎麽忍過小半輩子的。

賀涵原本想的是把人放到那家便利店門口就行,但是薛甄珠女士堅持要請他喝杯咖啡表示感謝,然後幾乎是生拽着他的胳膊拽進便利店去點了杯八塊錢的咖啡,付錢的時候又恰到好處地磨蹭了一下,收銀臺裏的羅子君窘着臉掏出十塊錢,薛甄珠大聲笑道:“算子君請你的好來,下趟讓小賀回請,找個有情調的地方,吃吃咖啡聊聊天,蠻寫意的,對伐。”

店長陰着臉在店裏兜一轉,路過門口的時候瞪了這邊一眼。羅子君更尴尬了,出了收銀臺低聲道:“我還在上班呢!你少說兩句!”薛甄珠不高興,唧唧呶呶地抱怨:“一個月做死做活四千塊的班,侬上得來倒蠻開心!”她一邊說着一邊被羅子君往門外推,店長氣得夠嗆,幾步就進了收銀位,退了羅子君的權限換成自己的,不冷不熱地開口,也不說是誰:“能幹就幹,不能幹滾,求着給調到白班就是這麽幹的?”

鑼鼓聽聲,說話聽音,羅子君知道這份工算是讓親媽攪得幹不下去了,咬着嘴唇奪門而出。這場面賀涵都替她尴尬,也跟着出來了,正好看見薛甄珠叉着腰虎着臉教訓女兒:“侬腦子瓦塌了!便利店有啥前途?”忽一眼看見賀涵,薛女士又眉花眼笑起來,上海話再次換成普通話,“你讓小賀幫忙介紹個工作啊,好歹也供你念完大學,坐辦公室當白領不比在便利店站八個小時強?掙錢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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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子君想說現在多少大學生畢業就失業,工作哪裏是那麽好找的,自己既不年輕又沒有工作經驗,拿什麽去和小姑娘們争飯碗,然而不等她說出口薛甄珠已經開始向賀涵開炮了:“小賀現在的公司要不要招人啊?幫幫忙好不啦,和你們公司說兩句好話,阿拉子君真的蠻好的呀!又勤快又賢惠,知根知底,性格也好的,你們兩個在一道上班我也……”

“姆媽!”羅子君情急之下死死捂住親媽的嘴,薛甄珠唔唔唔地掙紮,還想說完後半句。

“不好意思啊,我可能幫不上忙,”賀涵禮節性地表示遺憾,“我前天剛剛辭職,現在自己還在面試找工作呢。”

薛甄珠掙開了女兒的手,鮮紅的唇膏從人中暈到下巴,更吓人了:“侬辭職了?侬哪能會得辭職了呀?”

賀涵落荒而逃,逃得都有點超速了,并且覺得下次見面的時候應該問問周凱家裏還有什麽人,尤其是還有沒有女性親屬——特指丈母娘。

二十四

午飯賀涵是在老卓那兒吃的,吃到一半,羅子君打電話過來跟他再三道歉。賀涵客氣兩句,聽她吞吞吐吐地猶豫着不肯挂斷,便道:“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不妨直說,能幫上的我盡量幫。”

這原本是句随便一說的客氣話,走投無路的羅子君卻當了真。陳俊生起訴離婚的傳票半個月前送到她手裏,第二天公公婆婆就住進她和陳俊生的家,明擺着是要她識相點趕緊自己走人。當初買婚房的時候是陳家出的首付,貸款也是陳俊生還,房本上沒她的名字,就算打官司都争不到的。薛甄珠讓她只管賴在房子裏不走,死活不給小三挪窩——原話是“侬死也死在屋裏廂,看啥人敢住”。羅子君哭了一晚上,天亮了兒子怯生生蹭到她床邊來,小身子窩在她懷裏,問:“爸爸是不要我們了嗎?那我們也不要壞爸爸了。”這句話替羅子君下定了決心,她帶着兒子當天下午就搬了出去。

娘家地方小,除了姆媽還有妹妹妹夫也住在一起,沒法再多安置下兩口人,羅子君另外租了房。她想着兒子大了總要有個單獨的卧室,最好離學校近點,房子新點,但同時滿足這幾個條件的房子就沒有便宜的,交完一年房租她手上的錢已經去了一小半。要是陳俊生沒提出離婚,羅子君本來是打算年底之前買個店面再轉租的,每年租金也有二十五六萬,如今買是肯定買不起了,她盤算着租個店面自己開家面包房。簡單的面包餅幹蛋糕她做得都很好,以前常做給陳俊生和兒子吃的,味道不比網紅面包店的差,不行還可以雇人,但租店裝修進貨雇人都要錢,錢從哪兒來?她現在手上的錢連保證兒子天天有牛奶水果吃都要精打細算。

所以既然有人說了“能幫上的盡量幫”,羅子君就厚着臉皮提起借錢的事。賀涵沒有一口應下,反問了一句:“打算借多少?”

“雜七雜八都算上,想開張的話至少要三十萬,我手裏現在只有三萬……”羅子君也知道二十多萬不是小數字,急急保證:“還錢的時候我一定會算上利息的!”

賀涵沉吟片刻,問道:“店面位置是靠居民區還是商業區?定位是親民還是高端?人流量統計過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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