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站起來的動作拿手指在沙發縫裏一撈,把幾張錫紙都勾出來,和沒來得及下進酒裏的最後那包一塊順勢塞到後褲兜裏,跟了上去。出門讓風一吹,這連酒帶藥的勁兒可就全都返上來了,七指high得不行,非得自己開車,大着舌頭說周凱肯定故意找不到地方,半個身子挂在車門把手上往下壓。周凱想再拖一拖,就問他有沒有駕照,七指瞪着眯縫眼呆了半天,就像從來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麽種東西似的,然後晃晃悠悠拍着胸脯保證自己什麽照都有,随便開不在話下,說着從周凱手裏硬搶過車鑰匙,抖着手摁開車門鑽進去,好像已經操了方向盤一樣哼唧起來。

周凱攔之不及,只好上了副駕,二話不說先把安全帶系得緊緊的,七指起步還不算太快,可是車子有三分之一還在非機動車道裏,差點帶倒了經過的兩輛小黃車,吓出周凱一頭汗。七指哼唧夠了,先是哈哈大笑,又嘟囔着說後邊有車要超他,“太雞巴狂了誰都敢超”,把油門跺到了底,想要去換擋的時候手在大腿邊上劃拉了好幾下也沒找着排擋杆在哪兒。他低頭看看手,又看看排擋杆,就是忘了看路,方向盤随手亂轉,車子歪歪扭扭地畫着S型,不斷撞在路邊停着的車上,防盜警報一輛接一輛地嗚哇亂叫。周凱覺得自己像條被丢進洗衣機的髒床單,轉得頭暈眼花,右手下意識地抓住車門上方的扶手固定自己,左手握住手剎往上拉,而且還不敢上來就拉得太猛,怕甩尾失控,只能拉一下就松開,再拉一下再松開,車子就跟着拉手剎的節奏一頓一頓地往前蹿,輪胎和剎車片摩擦出刺耳的吱吱聲,在地上蹭出斷斷續續的黑印子。

“我操,碰碰車!爽!”七指更興奮了,有意識地瞄準了左前方的紅色mini,周凱一眼看見那車駕駛位上的妹子已經吓傻了,跑都不知道跑,當下松開拉到一半的手剎去和七指搶方向盤,最後關頭把方向打偏了少許,車子擦着mini的車頭狠狠撞到旁邊的樹上,反應和條子差不多遲鈍的氣囊終于嘭地彈了出來,像迎面夯過來的浪頭,不由分說把周凱拍得半昏。

剛才躲得遠遠的圍觀群衆這會兒重新聚攏,交頭接耳地議論:“不曉得西特了伐。”“作孽哦啧啧啧……”“110來了來了!喔喲在路口堵住了一剛!”

周凱太陽穴疼得要炸,耳朵眼裏像有一整群蜜蜂在飛。他搖晃了兩下血流滿面的七指,見對方沒有反應,又強撐着按開車門,搖搖晃晃走到路邊,扶着垃圾箱彎腰一通好吐,趁找東西擦嘴的當兒,把褲兜裏那點東西反手扔進了垃圾箱裏頭,再直起腰的時候剛好看見一個警察帶着三個協警呼哧帶喘地從車縫裏跑過來。到了這時候他反而平靜了許多,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甚至主動迎上前去:“他,他剛才搶我車鑰匙!不是我要讓他開的!”

賀涵下班回家走到半路,想問問周凱什麽時候回來,結果周凱久久不接電話,心裏就咯噔一聲:除了在海上沒信號之外,周凱還沒有不接他電話的時候呢。其實這會兒周凱正在詢問室裏,坐在對面的小警察一看就是生瓜蛋子,不說話,單拿眼神上上下下紮他,冷笑着問他知不知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周凱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低頭道:“真不是我開的車。”

好在快速酒精血檢和毒品尿檢的結果出來了,他全是陰性,還暈着的七指全是陽性。排除了酒駕和毒駕的可能,生瓜蛋子的臉色就好了不少,常規性地問了他怎麽認識七指的,兩個人之間什麽關系等等,周凱一五一十地說了,包括七指想“借”錢的事也提了一句,還有在車上自己先拉手剎後轉方向,都是為了盡力避免造成更嚴重的後果等等,總之把自己摘得十分幹淨,末了又說車上有行車記錄儀,足以證明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警察調了行車記錄,再加上酒吧門前的兩個監控,都能确認開車的不是周凱,最後在筆錄上簽過名就說他可以走了,堪稱是周凱和警察打交道這麽多年來最痛快的一次。

微信叮咚一響,賀涵大概還在開車,語音發來幾個字:“速回電話。”周凱撓撓後腦勺,乖乖打回去:“那什麽,剛才在派出所裏不太方便,你已經回家了?”

“還沒——等等,你去派出所幹什麽?”賀涵皺眉,“和別人打架了?傷着沒有?”

“沒打架,其實也不關我的事,別人交通肇事了,我純屬被連累的。”周凱輕松地微笑起來,“你認不認識好律師?能讓人多判幾年那種。”????

四十

婚姻幸福的秘訣有兩點:一,說實話;二,不要說出全部實話。

周凱忘了這句話是從什麽地方看來的,可能是那幾年圖書室裏被反複翻看的《讀者》《知音》或者《故事會》中的某一本。其實他和賀涵的關系也還沒到那麽穩固的程度,但越脆弱的東西越需要小心翼翼。總體來說這個秘訣非常正确,不過在具體實施上還可以更注重細節一點,比如即使是做好了說實話的準備也要挑準時機。而且他确實有點兒怵,感覺像是面對一個暫時不痛不癢的膿瘡,理智上你知道必須挑開它,不然遲早會爛掉,可是難免會想着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所以周凱只提了一嘴找律師的事兒就換了話題:“這個不急,先吃飯吧。我現在離醬子不遠,要不要點好菜等你?說起來,我們好像還沒正兒八經在外面吃過飯。”燈光從背後派出所的藍色門框和玻璃大門裏投出個斜着的方塊,亮得晃眼。周凱有點不得勁,如果有別的辦法他大概不會這麽算計七指,想做個好人真的太難了。

“怎麽沒有?剛認識的時候總約你吃晚飯,什麽髒亂差的小破館子都肯跟着去。”賀涵随口應了一句,越發确定周凱心裏有事,不然何至于這樣顧左右而言他。

“不一樣的啊。”他半真半假地分辯,“那時候吃完就完了,現在可以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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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路口遠遠亮起紅燈,賀涵這回聽懂了周凱“正兒八經在外面吃飯”後面的潛臺詞,注意力果然被成功帶偏了一點,笑道:“哪有約會還去食堂的,換一家。”

“就算你吃過一百次醬子,可沒吃過霸王餐吧?”周凱也笑,“吃完就跑,刺不刺激。”

“那我呢?”賀涵突如其來地問,“周老大是不是也打算吃完就跑?”

“——我保證我沒這麽想過,從來沒有。”周凱同樣立刻判斷出這句話裏的質疑和一點點憤怒,于是先堅決否認再徐徐圖之,“但是……情況稍微有點複雜。我覺得可以先吃完飯,然後回家慢慢說。”

能把緩兵之計用得這麽光明正大的,賀涵只見過這麽一個,又偏偏沒法拒絕,周凱也真是拿準了他的脈。等倆人在醬子見了面,當着外人——老卓還不知道他們倆好上了——賀涵也不能說什麽,坐下的時候細細打量了周凱一回,趁老卓去後廚端菜的空當低聲問:“真沒傷着?”

周凱聲音更小地答他,混在隔壁桌幾個留學生大喊幹杯的聲音裏幾乎聽不清:“真沒有,回去讓你檢查。”

嗯,又許出個甜棗,估計事兒小不了。賀涵意味深長地點頭,周凱打從尾巴根上一激靈,好像那塊兒皮肉上已經落下許多個濕潤火熱的吻。他剛想說話,還在滋滋響的烤三文魚頭從天而降,老卓笑眯眯地放嘲諷:“哎喲,這不賀涵嘛!可有日子沒看見你了,最近忙啊?”

賀涵面不改色:“不太忙,還行。主要是我最近經常在家吃。”

“你?在家吃?”老卓難得露出一點驚訝的表情,“你什麽時候學的做飯?”

“我不會,有人會就行。”賀涵看了看“有人”,周凱正在拆魚頭,并不搭話,筷子尖兒挑着頰肉送進嘴裏,特別專注的樣子。

老卓哈哈一笑:“在家吃好啊,晚上回去不管是面條是馄饨,能喝上點熱乎的湯湯水水多好!再說你也該到了愛在家吃飯的歲數了。”扭臉又去問周凱,“诶你上次是不是趕上臺風了?”

“可不是,差點沒回來。”周凱笑着放下筷子比劃一下,“趁着潮汛弄了點膏蟹,個頭倒不小,就是太少了,統共才二十來個,我就沒往你這兒送。”

天冷之後醬子生意更加好上幾分,身為老板兼大廚的老卓也只有跟他倆聊幾句的工夫,把鮟鱇魚火鍋端上了桌又接着去後廚忙活。火鍋在卡式爐上咕嘟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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