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一一，快，快過來，是秦學長”，趙小天趴在窗戶邊上一邊招呼我，一邊一個勁的朝底下張望。
我飛快的扔下手中的筆跑過去趴在趙小天旁邊。
操場上，秦易安雙手插在褲兜裏朝這邊走來。
秦易安今天穿着白色套頭衫，下身一條淺灰色休閑褲，跳躍的陽光灑在他烏黑柔軟的頭發上，他的每一步好像都踩在我的心間，我的心砰砰直跳。
是的，我喜歡秦易安，喜歡到全校皆知。
喜歡到連一向優雅大方溫柔賢淑的姚姿如也忍不住放下身段跑過來指着我的鼻子：“遲一一，你是配不上易安的，以後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
我笑得一臉燦爛：“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所以才要出現在他面前啊，不然怎麽讓他記住我？”
然後姚姿如的臉色由白轉紅又轉青，最後重重的“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自此以後，我除了喜歡秦易安，又多了一個名聲，叫不自量力。
全校的同學都知道我喜歡秦易安，全校的同學都知道我……不自量力……
盡管我次次考試都拿第一，領着最優獎學金，代表學校各處參加比賽，盡管我的臉年年都出現在一中論壇的美女榜上，我和秦易安之間永遠都有一道我跨不過去的鴻溝——秦易安是秦家人，他姓秦。
在我喜歡秦易安喜歡了5年後的今天，我依舊只能趴在窗戶上，就這麽遠遠的看他一眼。
我看到他因為太陽迎面照射的緣故微微眯起雙眼，卷翹的睫毛在陽光下透明得像發着光，他将右手從褲兜裏拿出來擋在額前，因為好天氣而唇角上揚。
他的手很漂亮，像上天精心雕塑的作品，一如五年前，在那棟廢棄的教學樓裏，他朝我伸出的手。
溫暖瑩白，指節修長。
很快上課鈴就響了，秦易安也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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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籃球場有場一中和八中的籃球賽。
我飛快的收拾好書包，拽着趙小天去籃球場占座。
今天的籃球場十分的火爆，盡管我們跑得飛快，到達籃球場的時候，前排的座位已經座無虛席，原因很簡單，秦易安會來。
趙小天看到籃球場內爆滿的人群也有點喪氣：“一一，我們只能坐後面了。”
我搖搖頭，拉着她跑到籃球場外面的器材室，搬出兩個小板凳：“我們就坐這個，比賽完了再還回來。”
趙小天的眼睛亮了亮：“一一，還是你有辦法。”
我們搬着小板凳走回去的時間，整個籃球場的座位已經坐滿了。以中間的橫幅為界限，坐滿了兩個學校的學生。
我和趙小天就坐在一中這方的第一級臺階上。
秦易安就是這時候進場的，他換了一身白色的運動服，手上帶着黑色護腕，逆着光，從門口慢慢的走進來。
幾乎是他出現開始，場下就開始了大規模的尖叫：“秦易安，秦易安……”
事實證明，21世紀，工具很重要。
我拿出我一早準備的擴音器，很輕易的在一堆尖叫聲裏脫穎而出：“秦易安，加油！秦易安，我喜歡你……”
這個擴音器是我體育課的時候在操場上撿的，本來壞了，我拿回去改造了一下，擴音效果特別好，突兀而壓倒性的聲音讓場上有一瞬間的安靜。
然後，場上爆發了大規模的議論聲。
讨論的內容我不用想也知道，無非就是“她就是遲一一啊！”
“聽說秦學長根本就不喜歡她，怎麽有人臉皮這麽厚，不知羞麽。”
“就是。”
“……”
期間，秦易安擡頭飛快的看了我一眼，臉上依舊是淡淡的表情，沒有不悅卻透着疏離，不過這次他在我臉上停留的時間目測有5秒，比以前的一眼帶過有了很大的進步。
于是，我喊得更起勁了。
我的目光很專注的停留在秦易安身上，看他靈活的避過對方的防守，投籃，命中，動作優雅得仿佛在拍電影。我看得很專注，以至于我完全沒注意到現場的比分。
直到比賽結束的時候，看到大家雀躍的站起來歡呼，我才發現一中已經贏了。
跟着人群起身，我和趙小天一起去器材室還小板凳。
進門的時候我聽到了屋裏的談話聲，才發現籃球隊的人都在，當然，秦易安也在。
我突然就局促起來。
在一中，我幾乎是厚臉皮的代名詞。
原因是我不分時間不分場合的抓住一切接近秦易安的機會，向他表白。
甚至有一次在領獎的時候，我當着全校師生的面說出了，“秦易安，我喜歡你，一直以來你都是我的動力，以後我會繼續加油”，這樣的領獎致辭。
當然，我并沒有得到秦易安的回應，倒是班主任老師很熱情的回應了我，和我進行了大半個小時的長談。
最後班主任苦口婆心的教育我：“一一，秦易安以後是要出國的，你們不是一路人。”
我坐在旁邊安靜的聆聽，我知道呀，就是因為我知道，所以我害怕。
我害怕他走了，我再也找不到他，而他絲毫記不起我。
其實，就連趙小天都不知道，小學5年級以前，我還是個在課堂上回答問題都會臉紅害羞的小姑娘。
那時候我成績不錯，但沒有現在的所向披靡。
那時候的我絕對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成績會變得比班上第一名還好，臉皮會變得比城牆還厚。
所以說，喜歡一個人的力量真的是偉大的。
那段致辭我沒有說謊，秦易安，我喜歡他，他一直是我的動力。
可是之前所有的勇氣在真正面對秦易安的時候瞬間就洩了下來。
我把板凳放下，低着頭有些結結巴巴的開口：“剛才打得很好。”，聲音比蚊子還低。
“嗯”，秦易安淡淡的回答。
“那個，那，我走了”，我低着頭，臉上像是燒起來一般，這麽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應該好好表現才是，就算不能表白，也應該多說幾句，最好能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讓他發現眼前的姑娘長得不錯，她很博學，也很聰明，和他有很多話題可以聊。
可是想是一回事，真正做出來又是另一回事。我平時演講臺上侃侃而談的從容，面對姚子遠時的大膽硬氣在秦易安面前全都碎成了渣渣。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好像每一次遇到秦易安，我都會很窘迫。
五年前我第一次遇到他，那時候我因為在孤兒院附屬小學的成績不錯，被人資助到條件更好的一中附小上學。
我那會性格內斂不愛說話，又是轉學生，經常成為班上女生捉弄的對象。有一次放學後，我被她們騙到一間廢棄的教室裏，被她們鎖在裏面。
那時候已經是冬天，外面堆積着厚厚的一層雪，天氣很冷，屋外刺骨的狂風透過屋子裏無處不在的縫隙從四面湧進來，我躲在角落裏被凍得瑟瑟發抖，是秦易安發現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他裹着厚厚的圍巾，穿着深灰色的大衣和黑色的保暖鞋。
他從窗戶的縫隙裏看到了我，對我說：“別怕。”，那時候他的聲音還沒有現在的疏離感，低沉的嗓音好像響在雪天裏最動聽的天籁。
他将門踹開，脫下手套朝我伸出了手，我一直記得那個溫度，灼熱的，像冬天的第一縷光，熨帖到心裏。
他将被凍得幾近昏迷的我背了回去。
那時候趴在他的後背上我就想，他是天使吧，不然為什麽長得這麽好看，還有他的手，好溫暖，像冬天的暖爐一樣。
第二次見到他是在孤兒院裏。
我的資助人給我寄了一整套全新的文具，被其他人發現了。他們追着我過來搶我的東西，将我逼到了牆角。我将東西死死地護住，推攘間，我的額頭撞到了牆上，又被人推倒在地，東西也被他們搶走了。
雖然我知道哭很沒用，可我還是沒忍住掉了眼淚。透過眼前蒙蒙的水霧，我看到秦易安和一個美麗的婦人從一輛車子上下來，一同下來的還有另一個衣着精致的男生。
孤兒院裏偶爾會出現一些衣着精致的人，他們會過來捐一些財物，和我們合照，有時候還有采訪。
院長說，他們都是財神，是不能得罪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們，有些無措，如果我這副模樣被人看到了，不知道會不會挨罵。
仿佛察覺到我在看他似的，秦易安轉過頭和我目光相接，然後他和旁邊的婦人說了一句，朝我走了過來。
他走到我面前，朝我伸出手。我看着他身上幹幹淨淨的襯衫和長褲，從來沒有覺得這麽窘迫過，我小心翼翼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擺，上面因為摔倒染上了泥土，手也是髒兮兮的。
我把手縮了回去。
秦易安的手于是轉了個方向，在我頭發上輕輕地揉了揉。
我不停下掉的眼淚奇跡般地止住了，連額頭上被撞到的地方都不再疼，我一直記得那個觸感，輕輕的，柔柔的，是一種被人珍視的感覺。
*****
夏天總是來得猝不及防，就像高考前夕，突然傳來秦易安要去英國留學的消息。
一中在衆多學校裏一直是個特殊的存在，能進來的學生要麽非富即貴，要麽，就是成績非常好，十分的學霸。
這個分別在高三的時候尤其能夠體現出來。
具體表現是前一批人大部分會選擇出國，後一批人會沒日沒夜奮戰高考。
像秦易安這種，我一點都不驚訝他會去英國留學。
趙小天怕我受不了打擊，想着法子給我說笑話，而我表現得比我想象中還要平靜。
也許潛意識裏我從不曾相信自己真的能和秦易安發生多大的交集，從我決定那麽高調的追求他開始，我已經在等待離別。
他像我生命裏的一束光，我追逐他，感激他，用一種荒誕的方式試圖讓他記住我。
這樣，也許在很多年後他回憶起這段青春的時候，會想起來，曾經有一個叫遲一一的女生，她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可是，終究是有些遺憾的，不然我也不會在他返校那天，鬼使神差地攔住了他。
以後很難再見到他了吧，即使以後他回國，兩人也不可能再遇見。
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以他追求者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在人群裏看着他，我和他本來就是不同世界裏的人，總有一天他會将我遺忘，哪怕想起也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我看着他，眼淚突然就漱漱地往下掉。
我在孤兒院長大，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無所有，從來沒有人教過我要如何面對失去和告別。
我不想這麽狼狽的，但我越擦眼淚就越多，最後還是他看不下去了，把我拉到前面的草坪上坐下，一張一張地給我遞紙巾。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聽到他輕聲說：“一一，你是不是怪我？”
這是我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我的名字，如果是平時，我肯定會感到欣喜，可是我現在哽咽得連話都說不出口。
我怎麽會怪他呢。
我喜歡他，不求回應，心甘情願。
如果沒有他，我不會那麽拼命的考上一中，我的課業也不會像現在一樣優秀，我可能還是那個任人欺負自卑的孩子，只敢一個人躲在角落裏。
如果沒有他，我不知道有些懦弱的自己會怎麽走過這幾年。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是全校著名的遲一一，我有數不清的榮譽證書，我還想……去A
大，那個秦易安說長滿了高大梧桐樹的學校……
我長大了，長大到可以去追逐另一段人生。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還是很久前寫的，在删掉與不删掉之間猶豫了很久，決定用楔子的方式先發出來。
後面都是第三人稱，應該會歡脫很多……
以及，一個人存稿寫得太慢了，我果然沒有控制住我的洪荒之力提前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