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嚴子清身為江寧織造，除本職工作外，還充任皇帝在江南耳目的差使，因此隔三差五就會送密折進京。
這日剛入夜，乾清宮內早早亮起燈火。
康熙面色陰沉地坐在龍案後，渾身透着不怒自威的氣勢。
伴君如伴虎，殿內伺候的人察覺到主子爺這會心情不好，一顆心頓時提起來。
“萬歲爺，江南那邊有折子到。”
就在殿內氣氛越來越冷時，李德全捧着一個木盒進來。
“江寧府？”
“回萬歲爺，正是。”
“呈上來。”
有奶嬷嬷那層關系在，在康熙心裏，嚴子清比其他大臣要多幾分親近，聽說他遞折子上來，表情都舒緩一些。
殿內伺候的人見此，幾不可查的暗松一口氣。
木盒開啓的聲音，驚醒附在折中之人，讓她下意識現身落在龍案旁。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得知嚴瑤攻略失敗會死，準備先下手為強，所以坐“順風折”來京的歡顏。
這就是康熙帝？
歡顏打量着面前一身明黃色龍袍的男人。
已過而立之年的康熙依舊豐神俊朗，看起來與二十出頭的青年也不差什麽，只有那雙鳳眸中蘊含的氣勢顯露出他不同尋常青年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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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顏前世身邊就沒有長得醜的人，加上她本身的容貌放在那，所以觀察以後，也只覺得康熙是個氣質有點特殊的男人。
康熙不知自己正在被人觀察，看完手中折子後，冷哼一聲：“若是人人都如子清一般，朕能省多少心。”
看到萬歲爺因為嚴大人的折子心情好了一些，李德全附和一句：“萬歲爺說得是。”
同時，他親自接過小太監送來的熱茶換走康熙手邊那盞。
康熙端起剛上的茶淺啜兩口後，随手擱在一邊，然後從右手邊那摞折子中重新拿起一份。
至于之前讓他生氣的那份折子，自然被暫時丢開，準備等明日早朝再诘問群臣。
歡顏站在龍案旁，一開始是看他本人，後來開始看他批折子，再後來，見他批完一本接一本，終于收回目光，開始在周圍走動起來。
在殿裏轉了一圈，看到立在周圍的太監們強忍着困倦時而替他換上熱茶，時而拿剪子剪燈芯，歡顏重新走到他身邊。
莫不是要全看完才能休息？
看到他右手邊還有不少折子，歡顏都忍不住替他覺得累。
站着又看了一會，歡顏幹脆在龍椅的扶手上坐下等。
等什麽？
自然是等他休息時好入夢。
半個時辰後，莫說殿內伺候的人皆強撐着困意，就連一路在折子中睡到京城的歡顏都莫名有些犯困。
擡眸掃過桌案，發現還有不少折子後，歡顏擡手，姿态慵懶的掩口打個哈欠，手落下時，雙瞳剪水，美不自知。
見他再次伸手，拿起一本折子繼續專注而認真的看起來，覺得應該還要等好一會的歡顏視線忽然停在他腰間。
康熙腰間挂了一塊龍紋玉佩和一只荷包，覺得等他休息時肯定會取下這些東西，到時候自己再入夢不遲，歡顏直接飄入那塊玉佩中。
她進入時，玉佩閃爍一道淺金色光芒，然而卻無人能看到。
這塊龍紋玉佩乃是先帝賜給兒子的，在康熙身邊戴了幾十年，早已沾上龍氣。
歡顏進入後，變覺得整個人像是泡在溫泉中一般舒服，意識不知不覺就陷入混沌中。
“萬歲爺，夜深了。”
眼見都已經快三更，萬歲爺還不準備休息，李德全不得不輕聲提醒。
“安歇吧。”
康熙也确實有些倦了，掃過剩下的幾份折子後起身。
随後，李德全與其他太監簇擁他回到寝宮。
在宮女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後，康熙躺在床上，沒多久就陷入沉睡。
至于原本準備等他睡着後再出來入夢的歡顏，在被擱在他枕邊的龍佩中，睡得比他還熟。
次日，一夜好眠的康熙心情原本不錯。
然而他這份好心情，卻在早朝時重新拿起昨晚那份從山東傳來的密折時，消失殆盡。
“……一個山東鹽案，州府以下的官員竟然都牽扯進去了，好啊，真是好得很！”
“臣/奴才等萬死，請皇上恕罪。”
天子一怒，滿朝文武瞬間跪倒一片，請罪之聲響徹大殿。
龍佩之中的歡顏被這一聲驚醒，現身後站在金銮殿上，緩了一會才回過神。
發現自己貌似睡過頭了，歡顏懊惱地輕撫額頭。
康熙望着下面的大臣們，直接下谕，要将那些牽扯進鹽案的官員盡數處斬。
朝中大臣們聞言，三跪請免，求他收回成命。
康熙心裏自然也明白，不可能将那些官員盡數誅殺，于是一拂袖直接退朝。
不得不說，高座金銮殿上受百官跪拜的康熙，周身的威嚴與唯我獨尊的氣勢，讓歡顏都不由多看兩眼。
下朝後，康熙在乾清宮傳見大臣、處理奏折。
發現他除了用膳外，其他時間都在忙碌不停，歡顏不免有些咋舌，覺得做皇帝還真是不容易。
晚膳後，敬事房太監端着綠頭牌跪在康熙面前。
“宜妃、德妃……”
歡顏打量着那些碧綠的牌子，輕聲念着上面的字，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去。”
康熙今日并沒有心情去後宮，淡淡丢下一個字。
“萬……”
敬事房太監收了後妃們的好處，原想開口勸上兩句，被李德全瞪了一眼後，這才老實的退下去。
康熙沿着乾清宮回廊略走了一會後，重新回到殿中處理奏折。
酉時剛過，龍案上的奏折便處理完了，康熙起身來到偏殿榻上坐下，端起茶飲過半盞後，吩咐人将他之前沒看完的書拿過來。
“萬歲爺，今晚不如早些安歇。”
想到他昨夜睡得晚，等他看了半個時辰書後，李德全開口建議。
康熙放下書起身，顯然是同意他的話。
這會還不算太晚，跟随他走出殿門後，李德全輕聲問：“萬歲爺，可要讓人将綠頭牌端上來？”
“不必，直接去宜妃那。”
康熙說完，直接往翊坤宮走。
也是不巧，宜妃今日身體不适，迎接完康熙，與他說了會話後，便将人推到自己妹妹，郭絡羅貴人那裏。
歡顏本就聰穎，一路跟過來後，頓時明白之前那綠色牌子是什麽意思，看康熙的眼神頓時有些不對勁。
郭絡羅貴人并不得寵，因此格外珍惜侍寝的機會。
她白日聽說康熙今日在早朝上發怒的消息，為了顯示自己的貼心，在康熙過來她這裏坐下時，便提起了這茬。
康熙來後宮本就是為了放松，聽到郭絡羅貴人的話，瞥她一眼後，雖看在宜妃面子上沒說什麽，卻在下一刻直接起身走人。
“萬歲爺……”
郭絡羅貴人不解他為何突然要走，追上去喊了一聲後，眼淚直接流下來。
同是郭絡羅氏，這位怎麽就那麽沒腦子？
覺得她白瞎自己把皇上勸到後宮的李德全搖頭後，趕緊跟上康熙。
康熙回到乾清宮後，在寝殿外間練了會字，這才去安歇。
這一次，歡顏沒再錯過，坐在床邊等他睡着後，身形忽然消失。
百花盛開的地方，蝴蝶飛舞，鳥雀鳴唱，美不勝收。
然而比起景，更美的卻是漫步在花谷中，一身素白長裙，墨發用白玉簪起的女子。
康熙自認也有些才識，然而看到她，腦海中除了一個俗氣的“美”字外，根本想不出能形容她美貌的詩詞。
“你是何人？”
歡顏緩緩轉頭，看向突然出現在一丈外之人。
若說她側顏已經美到讓康熙感嘆于難以尋詩詞形容，等她轉頭望過來時，他整個人已經呆住。
康熙原以為，自己宮中良貴人已經很美了，然而與面前女子一比，卻是雲泥之別。
“我叫玄烨。”
雖然心裏隐隐知道自己似乎是在夢中，然而面對如同仙子一般的美人，回過神來的康熙還是認真報出名諱。
“玄烨。”
歡顏也是此時才知道他的名字，不由念了一聲。
康熙只覺得，自己的名字從她口中念出時，心都有瞬間的酥麻。
他心裏湧現未有過的，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感覺，想要靠近她，親近她。
若是現實，康熙必然會克制，可或許覺得這不過是夢，于是他順應自己的內心，開始一步步走向她。
在他的注視中，歡顏莫名有些不自在，張口想要說話，一時卻又不知要說什麽。
此時，康熙已經走到她面前，擡手撫上她的臉，入手比羊脂軟玉還要細膩的觸感，讓他有些愛不釋手。
歡顏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冒犯，一時愣在當場。
看到她盈盈秋水的雙眸因為自己的動作睜圓，整個人都鮮活起來，康熙輕笑一聲。
低沉而磁性的笑讓歡顏回過神來，下一秒就察覺他用拇指從自己臉頰直接撫到唇上。
過電般的感覺讓歡顏立刻後退一步，随即直接從夢中離開。
“你怎麽如此……”
從夢中出來後，歡顏立在床邊，瞪着方才一見面就輕薄自己的人。
“別走。”
床上雙目緊閉的人眉頭突然皺起，口中發出幾不可聞的夢語。
歡顏聞言，輕哼一聲，随即重新進入他枕邊的玉佩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