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萬歲爺，您可是有哪裏不舒坦？”
李德全發現萬歲爺今兒上午時不時會走一下神，午膳時胃口也不算好，不免有些擔憂他的龍體。
“并未。”
康熙說完，吩咐人備畫紙、筆墨。
能在乾清宮裏當差的，那都是宮裏頂尖的人才，等康熙走到畫案前時，一應物品已經準備就緒，就連筆都沾好合适的墨，讓他擡手便能直接作畫。
難得萬歲爺有心情作畫，哪怕殿中已經很安靜，李德全還是怕下面的奴才不小心弄出動靜影響到他，因此揮手讓多餘的人暫時退出去候着。
康熙作畫過程并不順暢，甚至幾次擱筆思考，斷斷續續畫了近一個時辰，這才徹底擱下筆。
紙上是一副美人賞花圖，雖然只是用墨色勾勒，少了幾分色彩，卻很有意境。
康熙退後一步，認真打量着自己剛完成的畫作，随即忍不住搖頭。
李德全見他似乎不滿意，不由往紙上瞟了一眼，只覺得那景好看，人更好看，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似的。
“萬歲爺畫得真好。”
康熙心裏正思量着哪裏需要添補修改，聽到他的話，随口問：“好在何處？”
李德全哪懂這個，不好意思地笑：“奴才說不上來，就是覺得皇上畫得像是仙女一般。”
“尚不及她萬分之一。”康熙說完，提筆沾墨，似乎準備将畫毀掉。
李德全看着可惜，同時心裏疑惑“她”是誰，畢竟他并未在萬歲爺身邊見過像畫中一般美貌的女子。
畫上已經夠美了，若再美上千萬倍，怕真得是仙女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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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全心裏想着，卻并不敢多問。
因發現呆在玉佩中十分舒服，歡顏今日便一直沒出來，直到聽到主仆二人的對話才好奇的現身。
康熙自己要求高所以不滿意，但其實那幅畫還是不錯的，畫中人與歡顏比起來，已經達到七八分形似，六七分神似。
至少歡顏看到後，一眼就認出畫中人是自己。
見他明明畫得很不錯，卻言道不及自己萬分之一，歡顏心中的些微惱意因這變相的誇贊而消失。
最終，康熙還是沒有舍得毀掉這幅畫，而是吩咐李德全将畫小心收起來。
到底已是而立之年，康熙并未放任自己為一個缥缈的夢而浪費太多時間，等畫被收好後，便開始召見大臣，處理奏折。
晚膳後，康熙打發走敬事房的太監，處理完剩下的奏折後，獨自在寝宮中看書、練字。
妃子們原本都在期待着皇上今晚會不會翻自己牌子，得知他今晚又不來後宮，失望的同時，不免恨上郭絡羅貴人。
也不怪她們如此，畢竟昨晚皇上好容易重新來後宮卻被郭絡羅氏惹惱的消息已經傳得人盡皆知，她們自然覺得皇上是遷怒才又不來後宮。
翊坤宮。
得知皇上今晚宿在乾清宮，宜妃命人将偏殿的妹妹喊來。
郭絡羅貴人知道她叫自己來所謂何事，一坐下來就開始哭。
宜妃見此，恨鐵不成鋼的瞪過去：“你還有臉哭！萬歲爺前段時間政務繁忙，好容易空下來，頭一個就來翊坤宮，原本是多大的體面，偏你這個不成器的，好事也能變壞事，害我也跟着你丢人。”
“嗚嗚……我只是想皇上心情不好才……哪知他會生氣……”想到今日被其他妃子明裏暗裏嘲諷，郭絡羅貴人哭得越發傷心。
提點過無數遍，她還是這麽沒腦子，哪怕是親妹妹，宜妃也懶得再說她。
罷了，原想着她膝下只有位格格才想着多給她些機會，最好再生個阿哥，如今看來，還是算了吧。
宜妃對這個妹妹徹底失望，于是揮手道：“行了，你最近就呆在宮裏別出門了，下去休息吧。”
“那皇上那……”
郭絡羅貴人咬着唇，巴巴的望着她。
“我會想辦法。”宜妃說完，直接端茶送客。
宜妃這邊在訓妹，後宮其他妃子則是一邊嘲諷郭絡羅貴人沒腦子，一邊想着皇上明晚會不會來後宮。
被滿後宮惦記的康熙還在書案後專心致志的練字。
在玉佩中呆了一天的歡顏這會立在他身旁，無所事事的看他練字。
這裏的字與歡顏原本所在的世界區別不大，至少她認來全無問題。
或許是無聊，她看了一會後，便用手指學着他描寫起來。
片刻後，寫完面前那張紙的康熙擱筆，接過李德全遞來的熱帕子擦擦手，擡腳往外走。
歡顏估摸着他是要去沐浴準備休息，所以并沒有跟上，而是直接飄到他寝殿內室。
欣賞完他寝殿內的屏風和其他擺設後，歡顏在龍床上坐下來，望着床幔上的花紋出了會神後，康熙終于進來。
穿着中衣的他在暖黃燈光的映襯下，整個人看起來比白日要柔和些。
不過……
歡顏望着他，覺得不論是現在的他還是白日的他，似乎都與夢中有些差別。
許是她目光太專注，正要上床的康熙突然看向她所座的床尾。
突然與他對上視線，歡顏整個人顫了一下，顯然被他吓到，等反應過來他看不到自己，才輕籲一口氣。
随意掃過床尾後，康熙已經躺下來，伺候的太監輕手輕腳的放下床幔後，端着燈退出去。
被床幔罩起來的龍床內漆黑一片，只聽到床上人漸漸平穩的呼吸聲。
等到人睡着後，歡顏猶豫片刻，還是選擇再次入夢。
再次看到同樣的景色，同樣的美人，康熙難得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怎麽又來了！”
歡顏皺着眉看向他，一副不歡迎的表情。
再次夢到她，且她明顯還記得昨晚的“夢”，康熙心裏一時千回百轉，面上卻帶着歉意拱手：“昨日冒犯了，還請姑娘海涵。”
“不知這裏是何地，姑娘又是何人？”賠禮後，康熙接着問。
“這裏是我住的地方，你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
見她偏頭反問自己，一雙水眸中透着好奇，康熙指尖輕動，有些想摸摸她的腦袋，碰碰她的臉。
不過想到上次貿然親近的結果，康熙只得按耐下來。
“我也不知，睡着後就突然到這裏了。”康熙攤手，随即悄悄往前挪幾步，與她保持一臂之遙。
歡顏眨着眼，好像在思考。
美人沉思的模樣，更是讓康熙看得移不開眼，也愈發覺得白日的畫作實在失敗。
片刻後，見她似乎想不出所以然，眉心微微蹙起，康熙開口道：“你可曾聽過牡丹亭？或許我們就如戲中一般。”
“牡丹亭？”歡顏自然沒聽過這出戲，因此疑惑地搖頭。
“那我講與你聽。”
“好。”
見她點頭，頗有幾分乖巧的意味，康熙到底沒忍住，擡手飛快地摸了下她的發頂。
他動作快的像一陣風，歡顏甚至連感覺都幾乎沒有，是以倒沒覺得冒犯，反而眼中透着不解。
“咳……”
康熙幹咳一聲，随即張望着左右道：“不如咱們坐下來說？”
夢境中這處地方，确實是歡顏前世住的地方，因此帶着他穿過花谷，很快就到達一處石亭中坐下。
“這裏猶如神仙仙境一般，姑娘莫非是仙子不成？”
康熙一路走來，看到周圍皆是奇花異木，遠處山峰更是雲霧缭繞，不由玩笑道。
歡顏前世雖沒修成仙，但外人見了也确實都稱她一聲仙子。
不過如今物是人非，她連人身都沒有，自然不會應承。
“歡顏。”
聽到她輕緩的聲音，康熙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她的名字。
“好名字。”
誇完以後，康熙忍不住想，若是她能如名字一般展露歡顏，那該是何等美景。
“不是要說牡丹亭？”見他望着自己出神，歡顏提醒。
康熙颔首，回想片刻後開口道：“南宋時期，南安太守杜寶有一女，名麗娘……與杜麗娘的游魂相遇……二人恩恩愛愛……”
歡顏聽到故事中杜麗娘與書生夢中相會，瞳孔微張，心裏想莫非她也如自己一般，能入夢。
等聽到杜麗娘死後，也是魂魄存于世，她更覺巧合。
康熙講完後，見她還沉浸在故事中，湊近她耳旁輕聲問：“你我是否與這故事相似？”
覺得那杜麗娘确實與自己有兩分相似之處的歡顏下意識點頭，等反應過來故事內容時，立刻瞪向他。
等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歡顏頓時有些惱。
雖然美人動怒也依舊好看，可康熙還是不想惹怒她，于是補充道：“朕……我是指夢中相遇這一點。”
歡顏死前，是被整個宗門寵着、護着的，性格不說驕縱，卻也有些小脾氣，哪裏是那麽好哄的。
若非他身份特殊，歡顏這會早就将他踢出夢境，以後都不搭理這頭一次見面就輕薄自己，這次又口頭占自己便宜的人。
明明他白日也不是這麽不正經！
歡顏瞥他一眼後，轉過臉去。
見她真惱了，康熙一時有些無措。
他并沒有哄人的經驗，若換成現實中，還能拿出珠寶首飾之類的東西安撫，這會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歡顏。”
康熙放低聲音喊了一聲，見她依舊不搭理自己，不由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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