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李德全身為大內總管,一般康熙休息後,他也能下去休息。
他現在之所以出現在禦帳中,乃是方才守夜的小太監發現康熙狀态似乎有些不對,所以着急忙慌通知他過來。
李德全過來以後,端着燈在床前一照,當看到萬歲爺臉色通紅,滿頭大汗的模樣時,立刻吩咐人去傳禦醫。
這會見康熙醒來,面色不悅的望着自己,他在床邊跪下,半請罪半解釋道:“萬歲爺恕罪,奴才見您似乎有些發熱,擔憂之下,才不小心驚擾到您。”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康熙确實發現自己頭重腳輕,渾身發熱。
“看你還敢晚上不睡覺!”
歡顏站在床頭邊埋怨,顯然覺得他肯定是昨晚一夜不睡,所以才會生病。
“起來。”
康熙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聽完李德全的話,自然不會再怪罪他,
“謝萬歲爺。”
李德全起身後,許是聽出他聲音沙啞,于是道:“萬歲爺,奴才伺候您用些水。”
康熙這會已經感覺到不适,因此并不想說話,只微微颔首。
不必吩咐,守夜的小太監立刻送溫水過來。
李德全扶他起來時,才發現萬歲爺身上也全是汗,伺候他喝完水後,又趕緊讓人來幫他更衣。
早在康熙喝水時,随行的禦醫已經到達禦帳中,行禮後候在一邊,等奴才們替康熙換上幹淨中衣後,才上前把脈。
康熙對醫書有所涉獵,原本自覺應該是得了熱病,等見禦醫一個個把過脈後,卻沒立刻下結論,開口道:“說。”
Advertisement
在場的禦醫互相對視一眼後,劉院判上前一步道:“回萬歲爺,從症狀看,您這是熱病,不過脈象卻稍有違和,恕奴才等無能,恐怕還得觀察一二才能下定論。”
實際上,這脈象也有些符合熱病,若換成普通人,大夫肯定會拿相應的藥試試再說,然而涉及到天子龍體,哪怕有一絲不确定,禦醫們也不敢貿然用藥。
這一連串動靜,很快驚擾到随行的大臣們,他們趕緊從床上爬起來,候在禦帳外等消息。
不能用藥,康熙便只能先這麽熬着,最多用冷水敷敷額頭,聽到外面的動靜,有些不耐煩,讓李德全出去傳話,表示自己只是略有違和,讓他們不必守着。
等将大臣們趕走後,康熙躺在床上,額頭敷着白色冷巾,明明昏昏沉沉的,卻偏偏睡不着。
看到他那麽難受,歡顏在床沿坐下來,語氣輕柔:“趕緊睡吧,睡着後到夢中就舒服一些。”
然而,康熙意識混混沌沌,卻偏偏一直沒睡着。
一直到天光大亮後,守在旁邊的李德全見萬歲爺臉色沒那麽紅了,正要讓屏風外的禦醫進來看看,萬歲爺是不是有所好轉,卻聽他吩咐——
“李德全,朕覺得有些冷。”
李德全來不及多想,立刻吩咐人拿一床棉被親自替他加上。
一屏風之隔的禦醫聽到萬歲爺昨晚高熱,現在又喊冷,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幾位禦醫對視一眼後,向康熙請示再次把脈。
這一次把完脈後,禦醫們臉色大變。
看到他們的表情,李德全立刻緊張起來,壓低聲音問:“如何?”
禦醫們神色糾結中透着驚恐,正在這時,康熙睜開眼睨過去。
即便在病中,帝王的威壓依舊不減,劉院判立刻開口道:“萬歲爺這似乎是……瘴疠。”
因瘴氣而生之病稱瘴疠,同時,瘴疠也泛指瘧疾等病。
話落,以劉院判為首的禦醫同時跪倒。
見此,李德全與在場的太監宮女們也跟着跪下。
整個禦帳中突然沉默下來,透着幾分壓抑。
“爾等可能治?”
片刻後,康熙開口打破這片沉默。
“奴才等定當盡心竭力。”
歡顏不懂什麽是“瘴疠”,可從他們的表現中不難看出,這病似乎很難治,一時擔憂起來。
皇上得了這種罕見難醫的病,未免引起恐慌,動搖軍心,自然不能傳出去。
但若想完全保密,也不現實,是以,康熙趁着還清醒的時候,傳了幾個親信過來交代一番。
接下來,康熙自然不可能繼續留在這裏,直接禦駕回銮。
回程途中,康熙昏睡的時間比較多,于是歡顏得以在夢中陪伴他。
“你離朕遠一些。”
若非在夢中會舒服一些,康熙都不願在此時見到她。
會如此,倒不是怕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而是因為李德全關注後發現,原來在他病之前,已經有随行的太監、宮女染此病而亡。
“你放心,我不會被傳染的。”
歡顏并沒有離開他身邊,反而湊得更近一些,伸手摸摸他的臉後問:“現在是冷是熱?要不要喝水?”
之前的夢中,他們多是在外面賞景、烤肉、蕩秋千等等,這會因為康熙病了,歡顏直接帶着他來到自己洞府中。
在夢中,康熙其實真沒那麽難受,可難得她如此溫柔體貼,如何舍得拒絕。
“那就用些水。”
歡顏倒好水後,直接送到他唇邊。
不怪她如此誇張,實在是見識過現實中他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的樣子後,她下意識就覺得他現在特別需要人照顧。
康熙就着她的手用完水後,一把握住她另一只手:“顏兒,有你在真好。”
人在生病時總會脆弱一些,皇帝也是人,自然不例外,是以他這句話說得十分動情。
其實想想也可以理解,畢竟他出京時是何等意氣風發,甚至決心要一舉解決噶爾丹,哪知如今卻出身未捷身先……
歡顏先是不好意思地移開眼,片刻後又重新轉回來,反握住他的手後道:“你要快些好起來。”
另一邊,禦醫們廢寝忘食的翻閱醫書、古方,最終尋到了一個或許能用的方子,并制出藥丸。
然而,找來同樣病症的人服下藥丸後,卻發現并沒有效果,這讓禦醫們十分洩氣。
康熙熬到京城後,不但唇色發紫,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若非夢中有歡顏陪伴能稍稍撫慰他的病痛,怕是這會半口氣都要咽掉。
不得不說,康熙到底不是普通人,即便重病在身,回來後還不忘軍國大事,下旨讓大臣們照常将奏章送進來,交代太子代為批閱。
雖不知具體情況,但從禦醫全部聚集在乾清宮,就已經讓前朝後宮的人心裏開始感到不安。
随着康熙病情越來越重,禦醫們卻束手無策,深受康熙信任的幾位大臣們只能試着張貼皇榜。
當然,皇榜上自然不會明說是給皇上治病,只說某地有瘴疠肆虐,讓有良方者可以獻上來求賞。
乾清宮。
歡顏坐在龍床變,看着他面色蒼白,眼窩深陷的模樣,雙眸中泛起水光。
他此時已經是昏迷狀态,雖與昏睡一字之隔,卻讓歡顏無法入夢,只能在這裏幹看着。
“顏兒……”
“我在。”歡顏應了一聲,原本只是在眼眶中打轉的眼淚直接滑落下來。
她對康熙的感情還不到愛,喜歡卻多少有兩分,甚至因為雛鳥情節,對他很是依賴。
雖然從嚴瑤身邊時知道,他是在位比較長的皇帝,甚至嚴瑤還在等着他南巡時好攻略他。
可身為修仙者,歡顏卻更明白,天命并非一成不變,尤其是這方世界多了她與嚴瑤兩個變數以後。
對了!
想到嚴瑤,歡顏突然反應過來,覺得她肯定有辦法。
歡顏擡手抹掉臉上的淚,最後看了床上人一眼後,直接從殿中飄出去。
雖然之前是附在折子上過來京城,但途中她有特意記過方向,所以獨自飄過去并不成問題。
倒是這會是白日,天上的太陽對她有些影響,不過那點不舒服,還在她忍受範圍內。
她運氣不錯,今日正刮南風,順風而下,倒是比預想中更快。
天黑沒多久,歡顏已經到達江寧府,她掃過城樓上的三個大字後,直接飄進去。
進城後,片刻的功夫,她就到達江寧織造府,直接來到嚴瑤的院子。
她過來時,嚴瑤正靠在床頭看話本,看那樣子,似乎并不知道康熙病重之事。
實際上,嚴瑤不知道也正常,畢竟在《清實錄》中,關于康熙這次重病,都是以“……聖躬違和,不理事……”簡單帶過。
歡顏站在床邊一步遠的地方,咬着唇糾結起來。
或許再等些日子,她能從皇榜中猜到康熙病重,從而拿出治病的藥來,可想到離開前康熙那副模樣,歡顏有些不敢賭。
她想要入夢告訴嚴瑤,卻又忌憚系統,擔心會讓系統發現她的存在。
歡顏從不敢小瞧那個系統,她知道,若是讓系統發現,嚴瑤肯定不會放過她。
直到嚴瑤放下書躺下來,整個房間內陷入黑暗,歡顏聽着她漸漸平穩下來的呼吸,依舊站在原地沒動。
不知多久後,歡顏終于動了,她微微側身,似乎想要離開,可才轉到一半,卻又重新轉回來。
糾結再三,歡顏最終還是決定賭一把,她走到床邊,伸手在熟睡之人面上揮了揮,随即咬牙選擇入夢。
片刻後,嚴瑤突然驚醒,猛地坐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