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住了她。
“蓉蓉!”
教室人多,周敏這麽一喊,已經有人看過來,沈蓉蓉心裏罵了一句,扭頭去看她。周敏時時刻刻都是一副精致的妝容,她挽着身邊垂着頭的薛恒,甜甜道:“我上課無聊死了,你坐這邊來吧,咱們還能說說話!”
沈蓉蓉:小婊砸!
“覺得無聊,我不介意提前開始課堂情景模拟,如果已經到了難以忍受的無聊,教室外面位置寬敞空氣清新,你出去講完了再進來吧。”一個沉沉的聲音忽然自沈蓉蓉身後響起,窦柏堯肩膀上挂着一個包,西裝革履穿的一絲不茍,目光中帶着犀利與涼意。
周敏當場就紅了臉,沈蓉蓉則是略顯驚訝的看着從天而降的窦柏堯,由衷的覺得——這大概是她見識過得最事兒的選修老師了!
窦柏堯的目光從周敏那邊一掃而過,與沈蓉蓉的目光撞上,毫不客氣的擡了擡下巴,意思好像是讓她坐到前面去,“還有兩分鐘上課,如果你想繼續站着上的話。”
沈蓉蓉心裏罵了一句莫名其妙,轉過頭,窦茜果然又在熱情的揮着小手了……
上課鈴響,窦茜對着窦柏堯做小動作,窦柏堯掃了這邊一眼,直接望向一邊。沈蓉蓉看了窦茜一眼,忍不住咕哝:“你真別找我了,我一點也不想再參加那些。”
窦茜:“沒讓你參加啊!就是讓你教我參加啊!”
沈蓉蓉苦笑:“你看我像嗎?”
窦茜:“不像。”
沈蓉蓉:“那不就得了!”
窦茜:“可是有圖有真相啊!你們以前參加比賽的照片和獎杯唐師兄都給我看了!”說到這裏,窦茜來氣了,她往後瞟了一眼,“你知道有多過分嗎?社內挂在外面的照片,全都被那個周敏篩選過了,有你的全都沒了,可你說好笑不好笑,踢開你的,根本就沒幾張了,她巴巴的跑去把前幾年的舊照片翻出來代替!”
沈蓉蓉沉默了一下,然後問,“唔……明天是不是就換成你給我上課了?”
窦茜難得的眼睛一瞪:“幹嘛,你不相信我啊!我可是專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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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蓉蓉松了一口氣,可是窦茜馬上又說,“可是呢我已經正式和我小叔叔交接啦!我連周末的出游都不去了!我還不信憑我這麽努力,鬥不過那個濃妝豔抹的老女人!”
沈蓉蓉驚恐地望向窦茜,窦茜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啊,我小叔叔也很專業噠!我都是他一手教導出來噠!”
沈蓉蓉:“……”
今天一定是菩薩保佑,窦柏堯竟然沒對他們發難,可是得知窦柏堯會繼續擔任她的老師的那一刻,沈蓉蓉也沒能聽進去多少,兩節課渾渾噩噩的過去,下課鈴響的時候讓她有一種如夢初醒的感覺。
沈蓉蓉收拾着東西準備回宿舍,身邊忽然多了一個影子,她扭過頭,就見到窦柏堯已經走到他們這一排站好,隔着她和裏面的窦茜說話:“我周末有事,你在學校呆着。”
窦茜:“熱!”
窦柏堯:“忍。”
窦茜有點小脾氣,一跺腳就擠開沈蓉蓉走掉了,沈蓉蓉自然也要腳底抹油,可她剛一站起來,手竟然被握住了!
沈蓉蓉:“!!!”
窦柏堯神情淡定的絲毫沒有任何異常,他的指尖冰涼,順着沈蓉蓉的手一路摸到了她的指尖,只是輕輕摸了兩下,又立刻松開。
“沒練琴。”這是陳述句。
沈蓉蓉摸了一把汗:“呵呵呵呵……”
窦柏堯似乎是輕笑一聲,只是這個笑裏,多少帶着些嘲笑……
可就是這麽一聲笑,仿佛一根細而堅硬的針,直直的刺入了沈蓉蓉心髒最敏感的地帶!
嘲笑!?
“前兩天老板給了我學生家屬的聯系電話,作為一名人民教師,無論課內課外,我都有我的職業操守,沈蓉蓉同學,鑒于你的态度懶惰惡劣,我想我需要和你的父母好好反饋一下你的近期學習情況!”窦柏堯退開一步,語氣淡淡的說完這麽一通話,轉身就要走。
沈蓉蓉簡直要瘋掉了,要是讓沈太太知道她拿學費打水漂,她一定會被燒香穿喉的!
“窦老師!”沈蓉蓉反應極快,沖上去就把已經要走出去的窦柏堯一把抓住,“你……你怎麽還開家長會啊!這……這有必要嗎!”
窦柏堯回頭看了她一眼,“普通的學生,自然不需要。我的家長會,只針對于極個別尤其懶惰……”
“我一定改!”沈蓉蓉做發誓狀,堅定的神色後一轉哀求可憐的模樣,“窦老師,我求求你了,您別開家長會……成嗎?”
窦柏堯伸出另一只手,帶着力道拂開了她的手,在沈蓉蓉絕望之際,突出了兩個字:“證明?”
沈蓉蓉一跺腳:“我保證天天練習!”
窦柏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轉身從自己的包包裏摸出紙和筆,龍飛鳳舞的寫下一串文字,把紙遞給了沈蓉蓉:“從現在開始,每個周末去我那裏練習,一個學期之內,我要看到你的水平。”
沈蓉蓉怔了好久,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窦柏堯已經走了,她看了一眼手裏的紙條——桃園雅苑C座2103。
作者有話要說:
☆、心病無藥
選修課後,就是每周一次的琵琶課。
窦柏堯說的一點沒錯,沈蓉蓉還真一直都沒練琴。等到要上課的這天,她臨時抱佛腳的抱着琵琶撥撥彈彈,被室友丢了三個紙團和兩根香蕉皮之後,不得不作罷。
這根本就不是人練得啊!
時間過得飛快,沈蓉蓉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已經到了上課的時間。她略顯沉重的背着琵琶出門。上一次是第一次上課,為了表示自己的積極,她專程提前了十分鐘,等了好一會兒窦柏堯才來,這一次她是踩着點兒去的,卻發現窦柏堯已經早早的坐在教室裏。
依舊是上次那個狹小的教室,略顯擁擠。
窦柏堯的深藍色條紋襯衫撩起了袖子和領口的那顆紐扣,一張普通的四角凳他也能坐出一個帥氣的坐姿,沈蓉蓉進來的時候,他正拿着手機在看什麽新文的樣子,見到她來了,點點頭示意她坐下:“帶好指甲。”然後他把手機放在一邊,調出了計時器。
一個小時,不多不少,真是斤斤計較!沈蓉蓉心裏對他做了個鬼臉,放下琵琶坐好。
帶了指甲,拿了琴,沈蓉蓉轉眼間已經擺好了窦柏堯交給她的姿勢。窦柏堯也摸出指甲給自己帶上,他忽然擡眼看了看動作标準的沈蓉蓉,輕笑一聲:“等誰給你拍照嗎?”
诶诶诶?沈蓉蓉眉毛一挑,有點不解。
窦柏堯沒有過多解釋,他伸手在她的四弦上輕輕一掃——一片亂音。
窦柏堯:“音亂了,我教過你怎麽校音,演示一遍給我看。”
沈蓉蓉只覺得麻煩的不得了,嘀咕了一句:“上次不是校正過嘛……”
窦柏堯擡眼看了看她:“那昨天吃過的飯今天要不要吃?”
沈蓉蓉“……”
沈蓉蓉自然而然是沒有下載軟件來校音的,可是她想起來買琵琶的時候有送校音器,興沖沖的從琵琶包裏摸了出來,連按幾下,四弦的空弦音就出來了。沈蓉蓉聽了一遍,回想着窦柏堯上次校音的方法,就這麽撥撥彈彈的完成了任務。
修長的手指掃了一遍琴弦,沈蓉蓉笑眯眯的:“好啦!”
窦柏堯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用校音器給琴弦校音的确不是什麽難事,可是他看的很清楚,她只聽了一遍而已,校音的動作手法和他如出一轍,音也抓的很準。像她這樣琴音亂了都不知道的人,窦柏堯一點也不覺得她會沒事聯系這個,那麽,解釋只有一個……
“還行,有幾分天分。”窦柏堯淡淡的點評。
咦咦咦!?所以這是在誇她?沈蓉蓉挑挑眉毛,得意之色盡顯。窦柏堯看在眼裏,忽然就不那麽想打擊她,因為打擊她根本就是一件無需思考的事情——
“彈挑,十遍。”
沈蓉蓉得意不出來了。
接下來,刮弦,雜音,僵硬,沈蓉蓉成功的把“笨拙”兩個字演繹的玲離盡致。窦柏堯的太陽穴突突突的跳了将近一整節課,最後終于受不了了:“停了!”
沈蓉蓉無辜的擡起頭望向他,窦柏堯擡手揉了揉眉心:“沈蓉蓉,就你這樣的水平,你還想一個月之內學會《十面埋伏》?”
沈蓉蓉好像想到點什麽,撇撇嘴:“學不會就不會呗。”
窦柏堯的神色變了幾變,悠悠的開口:“哦?這樣嗎?那我改天還是親自聯系一下……”
“學不會……也要往死裏學!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沈蓉蓉猛地直起身子握起小拳頭,一改頹容。
窦柏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唔,那就繼續努力。”
沈蓉蓉耷拉着腦袋,活動了一下手指,窦柏堯拿出一個筆記本遞給她:“我看你不僅要練琴,還要連一顆心一起練一練。心浮氣躁,自以為是,做事不走心,都是你學好它的死門,這些功夫,可不是你動動嘴皮子就能做到的。從現在開始,所有的指法要點你都要詳細記清楚,回去之後每天至少半小時的練習。”
沈蓉蓉怔了怔,她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看窦柏堯,可是窦柏堯永遠都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好像從來不會因為什麽事情失态慌亂,見到她反應遲鈍了一下,窦柏堯直接把筆記本放在地上靠着她的包,擡起身來見到她還盯着自己,終于皺了皺眉頭:“還發呆?”
沈蓉蓉如夢初醒,她猛地望向窦柏堯,一雙眸子裏仿佛寄存了千言萬語,卻沒找到那個突破口把話說出來,就這麽一呆一愣間,上課時間又到了。
“解放了,快回去吧。”窦柏堯竟然也會調侃,他取了指甲,看了一眼還在發呆的沈蓉蓉:“記得練琴。”
窦柏堯的确是個負責人的好老師,可是好老師到了時間也要收拾東西走人,門被打開的那一刻,新鮮的空氣帶着難得的涼意灌了進來,沈蓉蓉忽然放下琵琶追了出去,一把拉住窦柏堯:“窦老師!”
窦柏堯的步子一滞,回過頭的那一刻,他的目光首先是落在了沈蓉蓉抓着他的那只手上。其實沈蓉蓉的手白嫩細長,這樣一雙手彈起琵琶來會很漂亮。
窦柏堯不動生色的收回目光,順着她的手望向她,疑問都寫在了眼中。
沈蓉蓉第一次沒有了那種嘻嘻哈哈的不正經,她定定的看着窦柏堯,似乎是覺得自己即将說出來的話很可笑,可是想了幾圈,還是問出了口:“窦老師,如果……如果我真的想幾個月之內就有登臺的水平……可能嗎?”
窦柏堯轉過身來,話語間已經帶上了笑:“你要登臺?”
連彈挑都刺耳的水平,就像要登臺,這的确挺可笑的,可是沈蓉蓉的眼神比什麽時候都堅定,腦袋點的也比什麽時候都重。
窦柏堯微微垂眼,被握住的手臂反握住了沈蓉蓉的手臂,和昨晚一樣,從手臂滑到她的指尖,捏住了放到她眼前,“你行不行,我說了不算,你能不能登臺,它說了算。”說到“它”的時候,窦柏堯微微加重了幾分力道,不重,卻能讓她鮮明的感知到指尖的那一分勁。
沈蓉蓉的目光微微垂了垂,可也只是一瞬間,再次擡起目光時,她眼中的堅定帶上了認真和決絕:“我知道了。”
窦柏堯松開了她的手,沈蓉蓉又陷入了那份若有所思中,她轉過身準備回去收拾琵琶,不其然的又被窦柏堯叫住。
“沈蓉蓉。”窦柏堯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如果你帶着某種目的來實現,那麽在這個過程中,你會因為急功近利而事倍功半,所以,心态很重要,明白嗎?”
沈蓉蓉的心莫名一緊,她倏地轉過身來,看到的卻是窦柏堯的背影。
窦柏堯從琴行出來,直接去了學校的停車場取車,窦茜仿佛一早在這裏蹲點,見到窦柏堯出現,蹭的一下蹦了出來:“帶我走啊!”
窦柏堯掃了她一眼,徑直開門上車。
窦茜眼疾手快,也跟着爬上副駕,剛一坐好就開始長籲短嘆:“小叔叔啊,蓉蓉姐還是不肯松口怎麽辦啊!我今天躲開那個老女人問了好幾個前輩,他們都說蓉蓉姐真的很厲害,聰明伶俐反應快!那些成績都不帶摻水的!啊啊啊——我好想跟她一樣!”
窦茜一連說了一大通,結果窦柏堯卻沉默不語,也沒發動車子。
窦茜伸手在他面前揮揮:“嘿!”
窦柏堯打開她的手:“也許,是你沒有用對方法,軟磨硬泡,只會讓她退的更狠。如果你不是磨的她越退越後,而是激的她不得不往前,說不定你的目的就達到了。”
有戲!?窦茜聽到了點子上,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窦柏堯,“小叔叔,你是不是有什麽大招!?”
窦柏堯沒說話,發動了車子離開學校。
沈蓉蓉一路回了學校。
周末的校園格外的熱鬧,從大門進來沒多遠有一個大廣場,各個社團往往到了周末都會有活動,很多戶外活動都是集結在這裏,街舞的音響響徹天際,仿佛整個廣場都随着那份節奏顫動,沈蓉蓉站在這裏,忽然就變得很渺小。
“榮譽?你覺得那是榮譽嗎?那只是讓你變得更加尖酸刻薄的證明!只會讓你覺得所有人都要以為你為尊的假象!沈蓉蓉,你清醒清醒,好好想想吧!”
分手時候,薛恒的話再次在腦海中回響。
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沈蓉蓉險些站不穩,輪滑社的小愣頭青還沒能控制好方向和力道,撞了人只能連連道歉,可是沈蓉蓉第一時間卻是護着肩膀上的琴。
“你行不行,我說了不算……它說了算……”
窦柏堯的聲音和腦子裏殘存已久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一旁的男孩子還在道歉,沈蓉蓉在這個天色漸暗的大廣場上,忽然紅了眼睛……
小愣頭青再也顧不上練習,整個人被吓壞了:“哎哎哎……你你你、你別哭啊!是不是那裏撞疼了!?艾瑪,救命啊!我最怕女孩子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我要解釋了!!!
可能是因為渣笑實在是一個很正能量的人(滾!
這篇文原本定義的是輕松小白,但是寫着寫着就多了幾分勵志的感覺,好像忽然不會白了,當慣了正直的人真的好揪心(滾!。
至于怎麽勵志,大家姑且看着哈!這只是一個小故事~小女生小心思,不喜勿噴~絕無狗血!
☆、往昔吐訴
窦柏堯接到電話的時候,公司發過來的新的企劃案還沒來得及打開。
“啊——起來,不願做奴隸滴人們!把我們滴血肉,築成我們新地長城——”荒腔走板的國歌從電話那頭穿過來時,窦柏堯愣了一愣,他把手機拿開,看了一眼手機來電顯示,嘴角抽了抽。
“沈蓉蓉,你發什麽瘋。”
電話那頭的人顯然是沒把這句話聽進去。
“報告老師!我……”嘔了一下,“我有話要說!”
窦柏堯不喜歡,或者受不了的事情有很多,一個女人喝的酩酊大醉,算是一條死罪。
窦柏堯冷着臉,沒有說話,卻也沒有挂掉電話。
沈蓉蓉喝的有點多,電話裏有雜音,應該是在外面。
“我……我想說,我一定可以的!一個月也好,兩個月也好,我一定能做到!”宣誓一樣的話語,硬朗中帶着醉意的聲音,讓窦柏堯的臉色變了幾遍。
窦茜去廚房找吃的的時候,見到的是拿着鑰匙要出門的窦柏堯。
“咦,小叔叔你怎麽晚了去……”
“哐!”門已經被關上了。
窦柏堯開車去了學校外面的一間酒吧,等他停好車走到酒吧外面的時候,一眼就看到抱着一棵樹蹲在那裏低着頭嘔的不亦樂乎的沈蓉蓉。
一邊站了幾對年輕的小情侶,卻遲遲沒有走上前去,窦柏堯抿着唇,大步走過去一把把沈蓉蓉撈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力道讓沈蓉蓉胃裏的東西都跟着動蕩了一下,她整張臉一皺,伸手猛地推開窦柏堯,終于等到了那個臨界點,哇的一下全吐了出來。
“沈蓉蓉,我還真是小看你了!”窦柏堯掏出手絹,沈蓉蓉毫不客氣的接過去,把嘴巴擦了擦,直起身子。
見到有人來了,一邊的小情侶都走開了,沈蓉蓉醉醺醺的拿着帕子抹了抹嘴,歪着腦袋望向窦柏堯,皺起了眉頭:“咦——你怎麽是歪的呀?”
窦柏堯好氣又好笑,伸手把她的腦袋擺正。
沈蓉蓉用力的眨了幾下眼睛,咧嘴一笑:“诶嘿!又變正了!”
窦柏堯真的笑出聲了,他松開握着她胳膊的手:“還能走嗎?”
沈蓉蓉鼓着腮幫子斜了他一眼:“怎麽就不能走了!?我不止能走!我還能跳呢!”
窦柏堯嗤笑:“喲,還能跳啊。”
沈蓉蓉嚴肅的點頭:“當然啊!我……我現在就跳給你看!”
她所謂的跳,不是蹦蹦跳跳的跳,歪歪倒倒的走了幾步,她忽然伸出雙手做出了一個花狀,原地轉起了圈圈,還轉一圈勾一下腳,嘴巴裏依舊是荒腔走板的曲子:“我們滴祖國是花園,花園滴花朵真鮮豔……”
周五的大街上人來人往,又是學校外面,窦柏堯沒有那個臉皮跟着她在這裏刷寶,直接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胳膊把她背了起來。
“別動我!我要跳!”發現四肢被禁锢,沈蓉蓉像一條章魚一樣手舞足蹈起來,窦柏堯恨不得把她直接丢在地上,最後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急什麽!帶你上臺。”
“上臺”兩個字,真的成功讓沈蓉蓉安靜下來了,她像一只小貓一樣伏在窦柏堯的肩膀上,成熟女孩子的曲線讓窦柏堯很輕易的感受到了,可是現在他沒那個心情去感受這種旖旎,把人背緊了,過馬路回了學校。
周五最熱鬧的是廣場,最冷清的大概就是教學樓,窦柏堯對學校的路很熟悉,穿過幾個小樹林,驚擾了幾對小鴛鴦後,順利抵達了教學區。
其實教學區也不是空無一人,畢竟也有很不人道的課是安排在這個時候,冷清的教學區,星星零零的幾個教室亮着燈,窦柏堯背着她在一樓找了一間沒人的小教室,終于成功卸貨。
沈蓉蓉吐完之後舒服了很多,站得穩了,說話也不一句三嘔了,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圍,傻啦吧唧的說:“到了嗎?怎麽這麽黑呢?快點打追光燈啊!我要上臺啦!”
窦柏堯活了二十八年,一直理智冷靜。可是在這麽一個教學部的小角落,他對着一個醉鬼,真的就從兜裏摸出了手機,打開了閃光燈的電筒功能,一束刺眼的白光直直的照射到了那小小的三尺講臺上。
沈蓉蓉忽然安靜了,因為閃光燈的緣故,角落反而被襯托的更加黑暗,窦柏堯朝着她坐着的位置望過去,淡淡道:“追光在這。”
想起她剛才的“我們的祖國是花園”,窦柏堯覺得,這裏應該夠她發瘋了。可是沈蓉蓉安靜的坐了好久,就在窦柏堯以為她睡着了的時候,她忽然站起來了。
小教室的椅子因為她站起來而自動的收了起來,發出了響聲。窦柏堯看着她慢慢走到了光源處,燈光把她的影子打在了黑板上,她背脊挺直,步子卻有些搖晃,就這麽一步一步走上講臺。
她今天穿的和上個星期五一樣,簡簡單單的素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光的原因,她的臉格外的白。
窦柏堯一瞬間有些出神。
沈蓉蓉走到講臺上,在講臺上的站姿很老練,她伸手摸了一把臉,深吸口氣,開口。
“歡迎大家來到11級新生辯論賽的現場,我是本場比賽的主席……沈蓉蓉……”平時嘻嘻哈哈的時候不覺得,可是等到她安安靜靜的,聲線低沉,吐字清晰,字正腔圓的開口時,就好像無眠的深夜,無意間打開的收音機,那一句突如其來就撞進了心中的一句來自主持人的“晚安”。
沈蓉蓉的聲音很低,那些爛熟于心的臺詞和環節,她信手拈來,窦柏堯就這麽站在最後一排,舉着一個手機給她打着追光燈,看着她即便醉成這樣也一字不錯的走完了一個比賽的開場,最後,她醉醺醺的擡起一只手,伸向一邊:“坐在我左手邊的,是什麽也不會的選手,沈蓉蓉……”轉向另外一邊,“坐在我右手邊的,還是什麽也不會的沈蓉蓉……”
窦柏堯終于看不下去了,他放下了握着手機的手,講臺上頓時又漆黑一片。
“沈蓉蓉。”他叫着她的名字。
沒人應他。
窦柏堯站了一會兒,忽然邁着步子走向講臺,把還站在上面的沈蓉蓉拉了下來,也是這時候,他聽到了她哭的聲音。
黑漆漆的小教室,沈蓉蓉坐在第一排趴着,側臉貼着冰涼的桌面,窦柏堯就坐在一邊,沉默不語。
她哭的時候不是嚎啕大哭,反而安安靜靜,就像是睡着一樣。
“窦老師。”沈蓉蓉忽然叫了他一聲。
窦柏堯默了一會兒,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沈蓉蓉:“你知道,綜合學部最小的教室有多少個座位嗎?”
窦柏堯:“不知道。”
沈蓉蓉居然還笑了一笑:“笨哦,我告訴你吧,最小的教室,不算上活動椅,一共有七十個座位。”
窦柏堯:“是嗎。”
沈蓉蓉嗯了一聲,又問:“那你知道大學生活動中心的四號報告廳有多少個位置嗎?”
窦柏堯這次沒回答她。
沈蓉蓉又笑了:“就知道你不知道,一共有350個座位。”
窦柏堯走了皺眉:“沈蓉蓉……”
沈蓉蓉:“那你又知道,W大每年都會舉行的‘舌戰江城’的比賽場地有多少個座位嗎?”
在沈蓉蓉繼續自問自答以前,窦柏堯竟然答上來了:“520個。”
沈蓉蓉撐起腦袋:“咦?你怎麽知道啊?”
窦柏堯沒說話,這個時候,顯然是她的話比較多。
的确,沈蓉蓉沒等到回答,繼續自言自語,只是這一次,她說的是心底裏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話。
“你知道嗎,我進校的時候……我們社團一點也不威風,每年都有不少個壓在我們上頭,唐際那個傻子,一個人樂颠颠的忙活,從前到後一手包辦,一直……一直到我參加之後……”
窦柏堯轉過頭看她。
她已經坐了起來,一手撐着下巴回憶起來:“我還是一個新生的時候,第一場比賽,就在綜合學部最小的教室,可是你知道嗎?就算那麽小一個教室,都沒人會來看。”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就在窦柏堯以為她又要哭的時候,她只是吸了吸鼻子,繼續說。
“可是就算一個來加油觀戰的人都沒有,還有薛恒陪着我。哦,你不認識薛恒吧……我們是高中同學呢!最後一起考到了這裏。高中的時候我們兩個不敢在一起,到了大學才正式在一起。他說他覺得我挺單純,挺簡單的……相處起來……挺舒服……嘿嘿……”
窦柏堯:“跑題了。”
沈蓉蓉一拍腦門兒:“哦哦……那……那我接着說啊。那時候我們根本無人問津,誰都不知道我們這一場比賽有什麽意義,什麽時候開始。七十個人的教師,除了薛恒,幾乎沒別人。”
窦柏堯笑了笑:”不是應該很精彩嗎?”
沈蓉蓉點頭:“對啊,我看過人家上電視的打比賽,真的很精彩!”
窦柏堯點點頭:“那你們……”
沈蓉蓉嘿嘿一笑:“因為我們那時候……真的打得很爛。”
窦柏堯:“……”
作者有話要說:
☆、他的劇本
頭暈,無力,還犯惡心。
沈蓉蓉醒過來的時候,充斥着這種不舒服的感覺。
不對!沈蓉蓉等直了眼睛看着陌生的天頂,在她的腦子還沒能理出來個一二三的時候,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醒啦!”窦茜湊到床前,笑眯眯的看着沈蓉蓉。
沈蓉蓉呆了兩秒,忽然卷着被子咕嚕一下滾倒床的另一邊,瞪圓了眼睛看着莫名出現的窦茜,抖着手指:“你你你……”
窦茜:“就等你吃早飯呢!還不醒!粥都要涼啦!”
早飯!?
粥!?
沈蓉蓉的大腦還沒來得及處理這些信息,房間門口忽然傳來一道聲音:“醒了?”
沈蓉蓉:“!!!”
窦柏堯很難得的沒有一身西裝革履,而是一身簡單的居家服,他手上還帶着一副隔熱手套,站在房間門口看着床上的人,言簡意赅:“起床。”
沈蓉蓉的反應已經不是“震驚”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她一臉驚恐的抱着腦袋坐在床上開始沉思——
怎麽會變成這樣!?她怎麽會在這裏醒過來!?
沈蓉蓉四處望了一圈,斷定——這是窦柏堯的家。
不對不對!?那這就更可怕了!
沈蓉蓉一時間陷入了無盡的苦惱之中,她仔細的回憶,昨天她上完課,被窦柏堯幾句話激的心裏難受,最後也不知道是怎麽的,想着第二天周六,她忽然就很想去學校外面的酒吧。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沈蓉蓉也是被沈父訓練過的,女孩子家家,雖然不能嗜酒,但也不能一沾酒就上臉,這樣以後很容易吃虧,否則她也不會那麽大膽子自己一個人跑去喝酒。可問題是……她肯定不會讓自己喝很多,為什麽昨晚的記憶,就停留在自己抱着大街邊上的一棵樹,一邊哇哇的吐,一邊給窦柏堯打電話這裏呢?
啊啊啊啊啊!沈蓉蓉一下也喜愛阿德拍自己的腦袋,企圖讓自己清醒一下,窦茜拿衣服進來,吓了一跳:“你在幹嘛啊!”
沈蓉蓉腦子本來就暈,拍了兩下,更暈了。
看到窦茜進來,她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樣撲過去把她抓過來,神情嚴肅的就像是被發現了秘密的女特務:“窦茜!我現在問你幾個很嚴肅的問題!”
窦茜被她捂着嘴,嗚嗚的說不出話來,沈蓉蓉已經有點腦子不夠用了,她一邊捂着她的嘴一邊低吼:“我為什麽會在這裏!?這是窦老師的家吧?昨……昨晚發生了什麽沒有?”
窦茜伸手指自己被捂着的嘴,沈蓉蓉回過神來,立馬縮了手,神情卻是焦急:“快說啊!”
窦茜頗為嫌棄的擦了擦嘴,咳了幾聲清了清喉嚨,“其實……”
“等等!”沈蓉蓉再次堵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無力的撫着額頭:“你先讓我緩緩……我怕會有什麽可怕的真相……這件事情一定不只是我喝醉這麽簡單!”
“有多複雜?”冰冷低沉的聲音再次從門口傳來,窦柏堯倚着門框,雙手環胸看着沈蓉蓉。
窦茜并不是很喜歡被捂着嘴,她打開沈蓉蓉的時候手,大大的喘了幾口氣:“沈蓉蓉你酒瘋還沒發完啊!你不累啊!”
發酒瘋!?沈蓉蓉覺得自己捕捉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窦柏堯顯然沒有什麽耐心,語氣加重了幾分,“我再說一遍,起床!”
房間裏兩個人都抖了一下,窦茜是慣性,可是沈蓉蓉卻是不折不扣的——心虛。
她應該……沒做什麽不得體的事情吧!
早餐是窦柏堯準備的,圓滾滾的芋頭,錫紙包住放在烤箱裏烤的,餐桌上還有兩只味碟,一只裏面裏面放醬油,一只裏面放白糖。
粥是橙黃濃稠的南瓜粥,長方形的餐桌上,沈蓉蓉和窦茜的放在一邊,窦柏堯獨自坐在對面。
窦茜蹦蹦跳跳的上桌,還不忘記對已經洗漱好的沈蓉蓉招手:“快來快來,我小叔叔的手藝可好了!”
沈蓉蓉看到那全新的毛巾和牙刷已經囧了,走出浴室的時候,正好和端着一盤芋頭從廚房出來的窦柏堯撞到一起,沈蓉蓉立馬低下頭找金子,腳下步子加快幾步,走到餐桌邊。
窦柏堯看着略顯慌亂的女人,勾了勾唇角。
早餐上齊,三人落座。窦茜看着那被烤的黑乎乎的芋頭,撇撇嘴:“就這麽簡單啊!沒有牛肉面嗎?三明治也好啊!而且早上能吃芋頭嗎?”
窦柏堯掃了她一眼,窦茜見好就收,伸手捏了一個芋頭。
“吃吧,還講客氣啊?”窦柏堯目光偏移,落在沈蓉蓉身上。
沈蓉蓉幹巴巴的笑了笑,也捏了一個芋頭。
窦茜一邊吹起一邊剝皮,等剝了一半可以吃了,她一邊蘸糖一邊嘀咕:“我覺得吃芋頭粽子這種東西不蘸糖反而蘸醬油的簡直就是黑暗料理啊!”
剛剛把芋頭伸向醬油碟的兩只手同時一頓。
沈蓉蓉看了一眼窦茜手裏那只沾了一層白糖的芋頭:“怎麽會,蘸醬油很好吃啊!白糖才膩好嘛!”
窦柏堯則是連說都懶得說,蘸了醬油咬了一口,吃的很是香噴噴。
沈蓉蓉忽然就有些感慨,“不過在我們家吃這個的時候,我爸媽都蘸糖,就我一個人蘸醬油,搞得我好像特別不和諧,我一直懷疑我是他們撿回來的!”
窦茜撲出一聲笑了。
窦柏堯依舊是那副師長模樣,嚴肅道:“瞎猜什麽……”
看吧看吧,有個有身份的人在這裏就是連玩笑話都不能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