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折騰了三個多月,總算是将這大宅子收拾到算是能住人了。

買的時候,中人跟我将這宅子吹得天花亂墜,說這是前朝一位郡王爺的舊居,風水是極好的,裏面的陳設也都是別具一格,頗具匠心。

他絮絮叨叨講個沒完,我也無心去聽,看着宅子大小合适價格不貴,裏面那梅園又對了我的眼緣,便直接買了下來。

等拿了房契,真正動工時候才發現,這裏着實是破敗許久,之後一連換了幾任主人也都不上心,原本的繁華富貴氣象如今也被消磨的分毫不剩。

也罷,也罷,左右是要久住,便好好拾掇一下。

我這人原本就好附庸風雅,號稱“盛世無雙”的前朝心存向往,發現這宅子正是那時期的風格,左右不缺錢,便幹脆讓人完完整整複原。

想起之前整修梅園時,花匠從一處梅樹下挖出了一個小壇子給我,便找了出來。

打開上面的紙封,竟是一封信,泛黃信紙上字跡歪歪扭扭,看起來像是個孩子的手筆。

“泰和五年十二月,集梅花雪得此一壇,以待來年共聚煮茶。”

下面提了個落款,仔細看來,卻是“栩”。

這便有趣了,那中人有可能說的竟是實話,這房子的原主竟是個前朝泰和年間的郡王爺。

我一時好奇,便真用那壇雪水煮了茶,尋來了一卷前朝史書,細細地尋那王爺。

“好茶。”

我擡頭一看,卻見隔壁回廊下,正站着一個青衫男子。

因有那梅樹遮擋,我看不大清他的面容,但觀其氣質絕佳,內心不免就起了親近之意,便道:“既愛這茶,閣下何不過府一敘。”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那人笑道。

我瞧着那一襲青衫于繁盛梅枝間淡的像要融進簌簌落雪裏,待到過來時,身上都沾上了一層冷香。

我同他講了自己那壇雪水的來歷,聽得他連連贊嘆,直道這是難得的機緣。待到看我正埋頭苦讀時,蹙眉道:

“泰和帝時,有誠郡王名栩,”我那鄰居抿了一口茶,“受業于大儒孔素真,有同窗長寧、蘇宛、辰遠……唯栩不肖。”

我翻了翻書,道:“這誠郡王中毒死于泰和十五年九月,十月宰相孫幕起兵逼宮,被當時的泰和帝識破鎮壓,并借此誅滅世家大族,之後方有‘泰和中興’。”

于這孫幕逼宮一案,世人皆耳熟能詳,無非是宰相把持權柄多年,圖謀不軌,泰和帝早有所覺,便派出心腹忠臣長寧裝作投靠了宰相一黨,甚至還娶了宰相的獨生愛女,當時的京師第一才女孫冉,只是成親不過半月,宰相叛亂被殺,孫冉也不知所蹤。

只是關于這孫冉,畢竟是京師第一才女,紅顏薄命,之後關于她的戲文話本也有無數,時至今日,都有諸多人相信,當時孫冉并沒有死,而是更名換姓,逃過一劫。

“這孔素真門下四人,竟無一人能得善終。”我搖頭道,“桓栩中毒而死,長寧于亂軍中被誤殺,辰遠自請外放死于任上,蘇宛卷入太子一案以身殉國。”

那人轉着手中青瓷茶杯,淺碧色的水面立着一根茶梗,垂着眼道:“無非陰差陽錯,造化弄人罷了。”

我覺着他話裏有話,想要細問時,他放下茶盅,道天色已晚,家中有事便先行一步。

我尋了把油紙傘給他,他接過,走到檐下,撐開。

鬼使神差般,我叫住他,道:“說來也奇怪,雖是今日初見,我竟覺得像是同閣下相識許久了一般。”

他轉過頭,微微一笑。

天空中皎皎一輪滿月,地上冰雪如玉明,他撐着傘朝我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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