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二天早上，宋小巧爬起來，輕飄飄地挪下去，到餐桌上。已經是中午的飯點了。她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張姨見了她直笑，問她昨晚上怎麽沒睡好。宋小巧擦掉眼角的眼淚，說沒事，張望着想找寧玉。張姨指了指廚房，寧玉的背影在磨砂玻璃門後若隐若現。宋小巧蹑手蹑腳地走過去，想吓寧玉一跳，還沒走近，就聽到寧玉說，“小豬，舍得醒了？”
切。
“怎麽每次都吓不到你呀。”宋小巧嘴裏嘟囔着，瞅着寧玉身前放着切好的烤甜鴨，伸手就去抓，挑了個酥皮厚肉的塞進嘴裏。寧玉伸手打她，嗔着，“你又不洗手。”
宋小巧扭了扭身子，哼哼兩聲。
寧玉停下處理菜品的手，轉頭盯着她的女兒，問：“你怎麽回事？”她被吓到了，“怎麽忽然黑眼圈這麽重？”
“有嗎？”宋小巧今天醒了還沒照過鏡子。寧玉瞪她，沖外面喊，“張姨，幫忙拿個小鏡子過來。”
張姨自打宋小巧進入這個家的時候就在了，據說她以前兒子當兵死了。家裏也沒什麽人，比起傭人，其實更靠近家人，是一種熟悉的存在了。張姨工作，拿到工資，一直待在這裏，這是她的生存方式。
往張姨拿過來的鏡子裏一看，宋小巧吓了一跳，請問裏面那個熊貓是什麽情況？
“我怎麽這樣了？”宋小巧癡愣地問出口。
寧玉橫她一眼，“你問我，我問誰？”
宋小巧啞口無言。
寧玉問她，“昨晚跟誰聊天聊到半夜呢？”
宋小巧：“什麽呀？”
寧玉：“還裝？我隔着幾間房都快聽到你半夜憋不住的笑聲了。”
宋小巧立刻辯駁：“哪裏有那麽誇張！”
寧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嗎？那你閃閃躲躲幹嘛？”寧玉一陣見血，“有喜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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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巧三連否認，“沒有的事，怎麽可能，不存在的。”
她越是這樣遮遮掩掩，寧玉越知道情況不對。
“張姨，哎。”她裝模作樣地感嘆，“孩子長大了，有小心思都不跟媽媽講了。”
張姨笑得像朵蔫花，“是啊。”
接連面對兩個人的打趣，宋小巧害臊得不行，“還吃不吃飯了嗎？”她拐着彎換着話題，“我餓死了。”
寧玉慣着她，“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就開飯。讓你嘗嘗我親手做的菜。在學校沒好好吃飯吧？媽媽這個月跟張姨一起做了份辣椒醬，等你返校了，記得帶過去。”
宋小巧嗯嗯點頭，聽見辣椒醬三個字就覺得口腔裏唾液開始分泌了。
一頓飯吃得特幸福，寧玉瞧着宋小巧那吞辣椒的架勢，又心疼又好笑，“真不知道你在那邊怎麽過的。”
寧玉問：“這次回來打算玩多久？想去哪裏玩？要去見見高中同學嗎？想出去旅游的話媽媽也可以哦。”
宋小巧聽到這個問題，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希望趕快假期過去，這樣她就有理由見到宋致行了。她怎麽這麽沒用呀？
寧玉看着宋小巧出神的樣子，就知道這家夥心又飄飄然了。她也是經歷過少女時代的人，知道那些瑣碎的細膩的少女心思。她夾起一塊姜放到宋小巧碗裏，看着宋小巧自然地夾起來吃了，接着面色大變。寧玉大笑起來。看來不管哪個年紀的爸媽，都能把自家小孩當寵物一樣逗。更何況寧玉看着宋小巧，就跟沒長大似的，還是初中的那個小女孩。個子沒長，臉也沒大變，唯一的區別就是打扮，還有臉上的神情，多了一些長大的痕跡。
“媽！”宋小巧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生氣也不是，撒嬌也不是，鬧也不是，不鬧也不是。總而言之就是很混亂。
寧玉笑呵呵，“真不知道你想什麽能想那麽入神？”
宋小巧瞪她一眼，低頭刨飯。
寧玉有些感慨，“這人心裏藏事，飯吃起來就索然無味。”
“媽！”
“要是有喜歡的人，就盡管去追。你媽我當初就是這麽追到你爸的。現在的小姑娘，倒是一個比一個矜持，都穩得起得很。你三姑媽還在說呢，你姐姐看上了男孩，想等人主動來聯系，結果過了一陣，是來聯系了，還帶着結婚請帖。看樣子是來要個份子錢的。”
寧玉絮絮叨叨的時候，宋小巧把飯吃完了，端着碗就要走，寧玉把她喊住。
“不再吃點？”
宋小巧哼了一聲，“不吃了。”
“這麽急幹嘛？”
宋小巧冷笑，“聽你的，追男人去。”
寧玉還沒反應過來，等宋小巧人都走上樓了，才跟張姨互相對視一眼。
寧玉：“你聽到她剛剛說什麽了嗎？”
張姨：“聽到了。”
寧玉：“你聽到的和我聽到的是同一個東西嗎？”
張姨：“我想是的。”
寧玉惆悵地說：“張姨，把桃花酒拿出來。”
張姨笑着，“這當父母的，見着孩子長大了，高興又不高興的，還把酒喝上了。”
寧玉支着下巴，輕笑，“就喝一杯。”
寧玉在樓下喝酒，換個場景就大有貴妃醉酒的姿态。宋小巧在樓上盯着手機發呆，等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機界面顯示的居然是從成都飛去青雲的機票購買界面。
她覺得手機燙手，把手機丢開，打開帶回來的教科書，上面有宋致行勾過的考試範圍。拿起筆，認認真真地看着，定神不到三分鐘，又忍不住看向手機。宋致行沒發消息，丁禾露分享了八卦鏈接，說是當紅明星和賽車手的八卦。宋小巧對娛樂圈八卦不太感興趣，但是掃了一眼，發現當明星的人長得是真好看。緋聞女主角叫卻書瑤，見到名字宋小巧才想起來，她看過這個人的劇，演得不錯，但是劇本太爛了，十分狗血。丁禾露興致勃勃地讨論着年下的好處，宋小巧漫不經心地回了句，你這是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有了個應與大叔還不夠？丁禾露哈哈大笑，聊天開始變成一路開車。
宋小巧開車的興趣都沒了。她開了番茄計時器，打算強迫自己開始學習。等一輪結束，鬧鐘響起，宋小巧才寫了一道半。她喪氣地打開手機，意外地發現宋致行給她發消息了。
-：[知乎：我是如何學好大學數學的]
小宋小宋愛吃可頌：？
-：參考。
小宋小宋愛吃可頌：……。
-：在幹嘛？
宋小巧想起寧玉說的話，又想到聽人說的，如果一個人問你在幹嘛，其實暗含着ta想你了。她膽子大了起來。
小宋小宋愛吃可頌：學長。
-：嗯？
小宋小宋愛吃可頌：你是不是想我了呀？
這句話一發出去，宋小巧就後悔了。這麽說膽子也太大了點。萬一等會宋致行說不，又講她自作多情，那以後她還怎麽見他？整天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尴尬不尴尬。宋小巧從座位上站起來，連做了十個蹲起，都沒穩住情緒。她真是抽風了，這麽大膽。
宋小巧都腦補到，她穿一身宮女服，被人推在宋致行面前，太監尖着鳥嗓大喊，大膽奴才，竟敢這般行事！
不行不行不行。
還有可以挽回的餘地。
宋小巧做深呼吸，拿起手機，打開對話框，有點欲蓋彌彰地補充。
小宋小宋愛吃可頌：哈哈，我就是聽人說，如果一個人問你在幹嘛，就是ta在想你的意思。學長不要誤會呀！
宋小巧反反複複看了自己發的話，不錯，裝得很得體大方，很自然。
接下來就是看宋致行的回複了。
過了好久，宋致行都沒消息。
宋小巧都要放棄了，宋致行又發東西過來了。
-：我消失了一會。
小宋小宋愛吃可頌：啊？
-：你為什麽不問我在幹嘛？
宋小巧把這句話和上句話連着咂摸了好幾遍，懂了。
-：你不想我。
這不是個問句，是個陳述句。
明明只是幾個文字，沒有任何情緒，但是宋小巧卻讀出了幾分委屈。
宋致行是個神經病，但是怎麽辦，她現在越看這神經病，越覺得他居然乖巧可愛。這算什麽？愛的濾鏡？
宋小巧嘴角帶笑，打下幾個字。
小宋小宋愛吃可頌：在幹嘛？
宋致行看了眼手機黑屏後的自己，沒想到自己也有一天會變成盯着手機傻笑的當代人類。他以前覺得只有傻子才會傻笑，現在沒想到自己光看着手機上的三個字，也能打心眼裏誕生出無限的歡喜來。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覺得自己在做傻事，在浪費時間，在自找麻煩。但是就是很開心，很開心，很開心。比過他第一次憑一己之力解開奧賽題的那種成就感所帶來的開心。
怕什麽真理無窮，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可原來，有了喜歡的人，也會是進一寸，就有十萬寸的歡喜。那歡喜鋪天蓋地地湧來，把整個世界都照得發亮。
宋致行截了圖，回消息給她。
緊接着，寧玉和張姨聽到家裏傳來一聲驚天尖叫，以為出什麽事了，連忙趕上去，敲了好幾次門，才被人打開。宋小巧腳步飄然然，兩眼發昏，看着寧玉，直問，“媽，我在做夢嗎？我睡醒了吧？我是人吧？”
寧玉吓慘了，問她怎麽了。
宋小巧把手機舉起來，屏幕裏，正是宋致行發的消息。
-：[圖片]
-：在幹這個。
圖片是一張機票訂單，從青雲飛成都，明天早上十點，落地雙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