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剖心
賀懷意冷靜下來了，拉着林頌安，轉頭對吳梓說：“回教室。”吳梓知道自己今天做的蠢事一堆，心裏有鬼，慫唧唧地溜回去了。
林頌安這邊還在狀況外，他不知道現在又是個什麽展開，呆愣愣地盯着賀懷意：“那個我不歧視同性戀的。”
賀懷意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氣死在廁所外，也不說話，拉着林頌安就從人比較少的樓梯走向操場，林頌安也乖乖的，沒有問話也沒有掙紮，就由他拉着走。
操場的冷風讓賀懷意滾燙的臉冷下去了些許，他盯着林頌安，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吳梓剛剛和我開玩笑的，你別多想。”
林頌安思維依然脫線：“你朋友說話真油膩。”
賀懷意想了一下吳梓剛剛發嗲的語氣和神态，非常認同的點了點頭，又正色道：“所以我們不是那種關系，你不要誤會了。”
林頌安搖搖頭，盯着賀懷意，也很認真的說：“你們就算是那種關系也沒什麽啊。”
全身的熱血沖到頭頂，賀懷意覺得他似乎聽不到教學樓那裏傳來的喧鬧，呆了一陣後開口：“為什麽？”
林頌安答得無比正常：“因為我們是朋友啊，就算你是我們還是朋友。”
風把熱度吹散了些許，賀懷意重新冷靜下來，這個答案在他意料之內，他也不是很吃驚：“你是說你能夠接受同性戀啊。”
不知何時，兩個人已經繞着操場慢慢走了起來，因為大部分人都聚在教室，這讓賀懷意稍微大膽了一點，即使現在操場上有人也不會有興趣了解他們倆在說什麽，兩個男生走在一起多麽正常，像校園裏任何一對好友那樣。
但是賀懷意還是有些不安，同學們對沈玉她們的惡意如此之大。
沈玉究竟做錯了什麽呢？沈玉只是愛上了同性罷了。
林頌安把玩着那個兔子面具，他還挺喜歡這個傻乎乎的小玩意，聽到賀懷意這麽問，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麽會不接受？我家裏還有一箱百合本呢。”
賀懷意深吸了一口氣，他似乎從冬夜的冷風中汲取了一些力量，盯着林頌安的眼睛，突然又開始退縮，眼睛瞟到林頌安手上的兔子面具，賀懷意一把抓過來，戴在臉上。
林頌安“噗”的一聲笑出來：“你要喜歡我可以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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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的遮擋讓賀懷意重新鼓起勇氣，這有些密閉的小空間裏，林頌安的氣息包圍着他。
“那，要是有同□□上你，你會怎麽做？”
林頌安有些吃驚，賀懷意今天怎麽總問這些無聊的問題。
“拒絕啊，雖然我能接受同性戀，但不代表我是同性戀啊。”
手輕輕地摩挲着面具，賀懷意還是不死心：“如果那個人，你不讨厭，還有點喜歡呢？你還會拒絕他嗎？”
林頌安偏着頭想了想，似乎沒有确定好這個喜歡的程度，只得求助于賀懷意：“我有多喜歡他呢？”
賀懷意豁出去了：“像你和我這樣。”
林頌安楞了一下，斬釘截鐵回答道：“那當然不會啊。”
從兔子面具裏汲取的勇氣一點點抽離，賀懷意覺得自己今天一定是瘋了，為什麽要去問他這個問題，這個自己也許已經知道了标準答案的問題。
那邊見他半天沒開口，林頌安覺得氣氛有些尴尬，試着開口：“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嘛，朋友怎麽可以談戀愛呢？”
賀懷意把面具取下來，好了，又回到了如何讓友誼變質成愛情的老問題上了，他盯着林頌安的眼睛，那裏盛着他這輩子見過最好的星空。
“沒有，我只是問問，如果那個人不是你朋友，你也挺喜歡他的，你還會和他在一起嗎？”
林頌安猶豫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我應該不會對同性有超過友誼以外的感情。”
賀懷意把面具塞回林頌安手裏，碰到了林頌安的手，不禁皺眉：“怎麽這麽涼？”，一面脫掉了自己的手套，遞給林頌安。
接過手套道了謝，林頌安才回道：“我這裏不是在教學樓游蕩了半圈嗎？”
“戴上。”
手套殘存的溫度讓林頌安舒服得嘆了口氣：“真的暖和，哎，我很久沒跟你玩了，今天晚上反正也沒事了，我們一起去吃麻辣燙吧。”
賀懷意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逃晚會被發現應該怎麽搪塞過去，點了點頭。
林頌安可高興了，親親熱熱地搭上了賀懷意的肩：“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今天想吃什麽我都請客！”
說者無意，賀懷意卻又想起陸東跟自己說的那個事情，不禁皺起了眉，語氣也有點生硬：“不用了。”
這邊的傻兔子呆了一下，沒反應過來：“為什麽啊，我請客你還不開心。”
賀懷意本來憋着一股氣，聽他這句話，聲音不自覺拔高了幾度：“我他媽又不是為了你請我那幾頓飯才跟你做朋友的！”
我根本不想跟你做什麽朋友！
不過這句話他倒還沒說出來，林頌安被他一吼，愣在了原地，在他印象中，賀懷意雖然有些高冷，說話也不怎麽客氣，但是像今天這樣帶着火氣吼人還是頭一次。
賀懷意看林頌安臉色不對，心裏瞬間就後悔了，他今天情緒不怎麽好，被林頌安一激，不知怎麽就對他發了脾氣，他趕忙上去拉着這只傻兔子的爪子：“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傻兔子還呆着不說話，賀懷意悔得腸子都要青了，這下怎麽安慰林頌安那顆受傷的小心靈啊！！！
兔子終于擡起了頭，還好還好，眼睛還不是那種兔子眼，就是聲音仍然很委屈：“我以為這樣子，你就會喜歡和我做朋友。”
這下換賀懷意呆住了。
“我以前沒什麽朋友的，除了家人，你是我上高中想認真交往的第一個朋友。”
“和同學們一起出去玩，請客他們就會開心，一直談錢他們也會開心，我以為這樣做，你也會開心。”
“你要是不開心我該怎麽做才好呢？我也只有這麽幾個朋友啊。”
自以為百毒不侵的內裏被林頌安絞得隐隐作痛，他的兔子并不是把他當作寵物，他只是傻得不知道怎麽對一個人好而已。
賀懷意正視着林頌安，聲音溫柔又堅定：“對不起，林頌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心裏原來是這樣想的。我只是，我只是今天心情有些不好，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一直很開心，真的。”
林頌安的眼睛又因為他這句話煥發出光彩：“我還以為你讨厭我了。”
“怎麽可能。”
兔子低着頭思考了一下，對賀懷意說：“你是不喜歡我那種用錢打發你的态度嗎？”
賀懷意呼出一口氣，林頌安這個人，你覺得他俗氣，卻又會發現這個人內裏其實無比天真，當你覺得他天真的時候，他又會展現出通透的一面來。
他不想對林頌安做什麽隐瞞，點了點頭。
林頌安終于放下心來，賀懷意不是真的讨厭他就行了。
賀懷意突然想起了什麽，看着林頌安，眼神無比認真：“就那天，我說最近不是很好的時候，你給我彈吉他唱歌，那樣子做朋友，我就會很開心。”
“這個很簡單，你要喜歡的話，我有時間彈給你聽就好了。”
賀懷意本來想答一聲好，腦子裏又不自覺地想起了沈玉的事情，那些背後惡意揣測、中傷、造謠的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高三都挺忙的。”
林頌安盯着他眼睛看了一會：“你是在想什麽事情麽。”
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賀懷意頭又大了，他怎麽沒發現林頌安這個鋼鐵直男還自帶柯南屬性啊!
“有什麽事情就說嘛，你也說了，現在是高三，心裏憋多了事情對複習沒有好處的，況且兄弟之間理應排憂解難嘛。”
賀懷意想了一下，沈玉那個事情不能直說，就拐彎抹角地換了點概念講給林頌安聽：“就是一個人，她本來沒犯什麽大錯，卻因為和別人不一樣，突然之間成為了人群中的異類，其他人對她那種惡意，讓我覺得很難受。我也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和別人不一樣了，是不是也會和她一樣。”
林頌安聽他說完，舉起手裏的兔子面具：“就像我戴着這個走在人群中一樣嗎？”
被他這個比喻逗笑了，賀懷意點點頭：“有點像吧，另一個人接受的眼光更加惡毒。”
“我戴着這個，你不會用很奇怪的眼光看我吧。同理，你戴着這個，我也不會用奇怪的眼光看你啊。既然在對方眼中正常，別人的眼光，能忽略就忽略，不能忽略就看着同類的眼睛呗。”
賀懷意覺得今天的雞湯确實有些變質了。
你并不是我的同類啊鐵鐵！
但他還是對林頌安笑了一下，和林頌安說過這些話後，心裏确實安定了一些。
林頌安又想起了什麽：“你的生日是不是就在這幾天？”
賀懷意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生日，有些驚喜：“公歷是在這幾天，農歷早就過了。”
林頌安有些慶幸：“那我給你補上生日禮物就好了。”
“我記得你生日跟我挨得很近。”
“一月十四號。”
“那我也送你一份吧。”
還沒等林頌安答話，賀懷意突然發現，他的的手好像一直被林頌安握着。
一月的夜晚，賀懷意的掌心，一直感受得到從另一個人那裏傳遞過來的溫暖和力量。
賀懷意這次沒有把手抽出來，他不着痕跡地握緊了對方的手。
這個人的手很溫暖，他一點也不想放開。
那晚賀懷意還是沒有找到任何能把友誼搞變質的方法，林頌安也沒有成功地把賀懷意拉去吃麻辣燙。
不過這兩個人，一個解開了和對方長達兩個月的心結。
另一個人倒沒什麽心結，他似乎明白了和朋友相處的真正方式。
并傻了吧唧的把自己跟賀懷意歸成一類人。
雖然現在不是，不過看現在這個情況，似乎也用不了多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