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幼稚
賀懷意和林頌安道別後,像往常一樣回了宿舍,洗漱過後把自己團在暖融融的被窩裏,想着要是今晚能保持這個降雪量,明天早上起床說不定有雪仗可以打。胡思亂想間,睡意像潮水一樣襲來,賀懷意翻了個身,抱着棉被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室友尚在熟睡,賀懷意就起床跑到寝室陽臺,推開陽臺門,外面天還沒亮,雪已經停了,不過地上的積雪已經有厚厚的一層,打雪仗是足夠了。屋外的柏樹,因為一夜的降雪,被壓斷了幾條枝幹,斷枝混着殘雪橫在路中間,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去路上撿這些柏枝,估計是想烘幹了用來熏過年吃的臘肉。
賀懷意麻利地洗漱好之後,穿戴整齊跑下去,他想在早自習前多玩一會雪。舍不得踩那些平整的積雪,賀懷意只有找那些被人踩過的地方走,一路走一路捏雪球玩,手指頭凍得生疼,貼臉上再呵兩口氣,學生們陸陸續續下樓吃早飯,見了雪也跟賀懷意一樣興奮,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沿着賀懷意踩出的路走,繞開了幹淨的雪地。
賀懷意蹲在宿舍樓下花壇邊,把花枝上的積雪一點點掃下來,在手心攏做一團,把小雪球鋪到地上,這裏是林頌安的眼睛,這邊是林頌安的鼻子,看着自己用雪拼湊出來的林頌安,賀懷意忍不住發笑,太傻了,這誰啊。
年少有年少的歡喜,在雪霁的清晨,一個人傻乎乎地用雪拼自己喜歡的人的樣子。
等上課鈴響了兩遍,賀懷意才抛下自己的藝術作品撒腿奔向教室,從後門溜進去,還好還好,班主任還沒來。到自己位置上坐下,賀懷意才發現旁邊吳梓的位置又空了,上次的事情讓他有點不安,一會下課去問問老師吧,賀懷意這樣想着。
等班主任搖進教室的時候,早自習已經上到一半了,老顧把水杯往講臺上一放,清了清嗓子,賀懷意以為他要開始講課,坐直了準備聽課。
“那個同學們,外面這麽厚的雪,我想着大家呢,高三了有機會也好好放松一下,不要總是窩在教室裏,今天上午就不上課了,放大家出去玩,雪化了就沒機會了,但是要注意安全啊,只能在操場周圍,不能出校,打雪仗要把握好分寸。”
賀懷意愣住了,全班同學也愣住了,反應過來後班上爆發出一陣歡呼。
“老顧萬歲,我愛你!”
班主任拿起水杯遮住臉,咳了一聲:“你們小聲點,別人班還在上課。”
賀懷意也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喜悅中,本來想着能在課間出去玩一會就已經很滿足了,沒想到老顧會這麽大方的讓出一上午的時間給他們。賀懷意發誓,他現在已經把摔手機之仇,唱山歌之恨全部忘記了。這一刻,他真心實意地敬愛着班主任。
走到教室門口,賀懷意又想起了吳梓的事情,轉身過去問班主任:“顧老師,吳梓今天為什麽請假了。”
老顧吸了口煙:“他媽媽剛才打電話說他睡過頭了,我已經跟他說了,今天上午不用來上學了。”
賀懷意很果斷地轉身離開,他也覺得吳梓不用來上學了。
小跑到操場上,賀懷意才發現同學們已經開始打起雪仗了。小心繞開他們的攻擊範圍,走到乒乓球臺旁蹲下,繼續他用雪捏林頌安的偉大創作。他這邊捏得忘我,教學樓那邊下課鈴一響,林頌安就跑出教室,先在陽臺上攏了一抔雪,屁颠颠跑到四樓,準備狠狠報複一下賀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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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四班教室門口,林頌安卻發現教室空無一人,他拉住了一個過路的男同學:“同學,我想問一下,四班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被拉住問話的同學一臉憤恨:“四班班主任給他們放了一上午的假,全班跑去操場上玩雪了!”
好的!他現在更想報複賀懷意了!
林頌安邁開腿幾下跑到操場,四下找了一圈,終于砸乒乓球臺那裏發現了賀懷意的身影。賀懷意這邊正要完成創作了,有人突然從領口那裏塞了一大把雪,後頸被雪一激,賀懷意猛地跳了起來,融化的水順着背脊流下去,貼身的衣服被弄得濕透。
他以為是夏航,吳梓不在,只有夏航會這麽無聊,轉頭一看,卻是林頌安。
林頌安左手還握着一把雪,水從他指縫沁出,順着手背流進袖子裏,他見賀懷意吃虧,心裏可以說是十分暢快,笑得沒心沒肺:“向一切放假的資産階級開炮!”
賀懷意拉了拉領子,把沾在上面的雪渣抖下去,也很捧場:“請無産階級安心回教室讀書。”
聽他這麽說,林頌安還真有點喪氣,蹲下來用樹枝在雪上亂畫:“我可太羨慕你們班了,班主任說放假就放假,一會我還要回去上課。”林頌安的目光被賀懷意的藝術創作吸引過去:“這是什麽東西?”
賀懷意也一本正經地回答他:“不算什麽東西。”
“這麽醜,我也覺得。”
憋不住了,賀懷意“噗嗤”一聲笑出來,林頌安以為他也被自己的藝術創作醜笑了,也跟着賀懷意傻笑起來。兩個青春期的智硬少年蹲在球臺旁笑了一會,突然覺得有點傻,賀懷意先站起來,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這邊的雪地被同學們占領的差不多了,我們要不去體育館後面塊空地上玩,地方大,去的人也不多。”
林頌安點點頭,剛想開口回應,上課鈴響了。
賀懷意:……
林頌安發揮了兔子屬性,一溜煙就跑沒影了,一邊跑還沒忘回話:“下節課你在那邊等我,我會來的!”
拍了拍褲腳沾上的雪,賀懷意向體育館走去,體育館除了辦活動會熱鬧一點,平時都是大門緊鎖用作地标性建築,故而也就沒多少學生會往這邊來。他還是舍不得踩地上的雪,選那些光禿禿的地方下腳。繞到體育館後門,意外地發現了沈玉和唐洲,那兩個人倒沒有看見他,賀懷意本來覺得偷聽不太好,想趁她們兩個沒發現趕快走,那邊的對話卻不受他控制地傳到耳朵裏。
“我覺得我們還是分手比較合适。”
說話的人是唐洲。
賀懷意:你們一開口就這麽刺激的嗎?!
沈玉的語氣聽起來很淡然,仿佛早就預料到了:“可以。”
唐洲靜默了兩秒:“對不起。”
賀懷意聽到沈玉笑了一聲,開口又是卻是很落寞的聲音:“沒有什麽對不起的,如果真要說是做錯了什麽的話,同性戀才是原罪。”
唐洲說下一句話,好像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是,會很辛苦。”
沈玉冷笑:“是同性相愛更辛苦,還是強迫自己去愛一個沒有那麽愛了的人更辛苦?”
像被火燙到了一樣,唐洲沒有再答話,只低着頭不再去看沈玉。
賀懷意把身體往裏靠了一點點,沈玉沒有發現他,徑直往操場走去,回到人群裏,再也沒有看唐洲一眼。
唐洲看着她走遠了,才慢慢蹲到地上,捂着臉嗚咽,像一只絕望孤獨的獸。
賀懷意在心裏嘆了口氣,等唐洲也離開了,才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他能感受到沈玉的悲戚,也能感受到唐洲的絕望。如果有一天能和林頌安在一起的話,他不會像唐洲這樣的,刻意跟林頌安拉開距離的那段時間他想了很多,人的一生真的很難遇到自己想共度一生的人,如果有那麽幸運,這個人恰好也喜歡他,那就足夠了。
像林頌安說的那樣,只盯着對方的眼睛就好。對于大多數人而言,一對同性戀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真正的侮辱,賀懷意一定會替他擋下。
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
下課鈴一響,林頌安就撒開腿跑向體育館,隔得遠遠的,賀懷意就看到了他,心裏還笑這個傻子跑得這麽快也不怕摔倒,傻子摔倒倒是沒摔倒,林頌安一點也不會看賀懷意的臉色,不上體育館走廊,踏着空地上平整的雪面大步朝賀懷意走來。
“賀懷意我來了!”
看着原本幹淨平整像奶油蛋糕一樣的雪地被林頌安踩出一串黑漆漆的腳印,賀懷意現在一點都不想保護他了,摔死這個傻兔子吧。
踩都踩了,心疼沒用,氣還是要朝林頌安發洩的,賀懷意抓了一把雪,捏成雪球扔向林頌安:“資産階級的反擊!”
林頌安沒料到會有這樣一下,來不及閃避,身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羽絨服上留下個雪印,賀懷意丢了居然還在捏雪球,炮彈填充準備二次發射,林頌安趕忙也抓了把雪:“賀懷意你來真的呀你!”
“你覺得我想是開玩笑?”
“無産階級永不為奴啊!”
“吃我資本主義火炮!”
“我閃!打得着算我輸!”
“打到了,還不快跪下叫爸爸?”
……
兩人玩累了,也不挑地方,躺在雪地上大口喘氣,賀懷意轉頭問他:“怎麽還沒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