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淫雨

A市今年的天氣有點奇怪，先是在冬天下了一場大雪，到了四月末，又迎來了雨季，南方的小雨最是煩人，說小不小，它會把你全身每個毛孔都浸得潮潤，說大也不大，打把傘又覺得多此一舉。雨季漫長磨人，降雨量又像青春期的女孩子一樣善變。

對賀懷意來說倒沒什麽，他住校，一天教室、家屬院、宿舍三點一線，也沒有什麽機會把自己放置在穹頂之下，吳梓和林頌安這種通校生就慘了，看着窗外的毛毛雨，男孩子想着咬咬牙也就淋過去了，一走到路上雨就下大，吳梓這幾天沒有一天頭發是幹透了的。

到了周末，賀懷意在教室幫吳梓補完課之後，兩人就打了個車前往小南街約飯。A市護城河将這座城市劃為兩半，小南街臨河，環境頗為清幽，昨夜又有一場暴雨，今天很短暫的放晴了。降雨讓河水暴漲，原本清澈的護城河看起來有些渾濁。

河道兩旁種了些薔薇，夜雨摧花，落紅打着轉飄走，賀懷意托着腮望着河畔的風景，病痛和升學帶來的躁郁排遣了些許。

兩人到店坐下，賀懷意四下看了看環境，是普通日料店的配置，不寬敞的店面收拾得幹幹淨淨，牆壁上挂着浮世繪風格的壁畫，一只招財貓擺在吧臺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對客人招着手。吳梓看了下菜單，點了兩份壽司，賀懷意想着吳梓請客，就點了火鍋和刺身。

就着清水，吳梓敬了賀懷意一杯：“那啥，賀懷意啊，雖然我這人嘴笨人傻，你知道的，不會說什麽好聽的話，不過真的很謝謝你，作為朋友，很義氣。”

賀懷意差點沒從凳子上摔下去，等等等等，吳梓跟他道謝？吳梓居然會跟他說謝謝，他今天不會又撞了什麽邪吧！

“你別這樣，我有點害怕。”

吳梓撓了撓頭，似乎也覺得自己這樣子有點矯情，一張老臉泛紅：“我就是想跟你道聲謝，從小到大，除了我父母，就你對我是真心好。”

賀懷意看他提起父母，擔心他說着說着又要哭，連忙打個哈哈把這個岔過去：“你不要這樣，我有喜歡的人了，難不成……”

“賀懷意你滾，小爺我行的正坐的直。”

賀懷意還沒接話呢，店鋪的簾子被人掀了起來，來人語氣有幾分驚喜：“賀懷意你也在這裏啊！”

賀懷意還好，吳梓倒是吓出一身冷汗，如果剛才他大着嘴巴多說了什麽，沒被林頌安聽到還好，要是被林頌安聽到了，到時候他怕是要被賀懷意剝掉一身皮。

“嗯，跟我朋友來這裏吃飯。”

林婉婉從林頌安身後閃出來，對着林頌安嬉皮笑臉：“哥，那是你朋友啊·。”

林頌安不明白他妹妹為何笑得如此猥瑣，也只能點點頭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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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懷意也覺得林婉婉的笑容頗有深意，但是對方是林頌安的妹妹，他又不能表露出什麽，就禮貌性的對林婉婉點了下頭。吳梓表現得要激動得多，因為兩家父母原本就認識，他就很自然地跟林婉婉搭讪。作為見了可愛的女生就猴急那種人的代表，吳梓的吃相之難看讓賀懷意難以直視。

林家兄妹坐下點好單，林頌安就很自然地轉頭跟賀懷意攀談起來，賀懷意求之不得，和林頌安聊得熱火朝天。吳梓絞盡腦汁想着怎麽跟林婉婉搭上一句話，卻看見對方一雙眼睛都緊緊黏在林賀兩人身上，只是那兩人也聊得開心，根本沒發現旁邊小妹妹那熾熱的眼神。

吳梓心裏大叫不好，這是看上了賀懷意的節奏嗎？可是賀懷意喜歡的是你哥哥啊，不行我怎麽可以讓別人妨礙我兄弟搞基呢？林吳兩人各懷鬼胎，最後還是吳梓厚着臉皮開了口：“林婉婉，我們兩個出去走走吧。”

賀懷意一臉懵逼：吳梓這是傻逼嗎？這麽突兀地約一個和你不怎麽熟的妹子真的不會被殘忍拒絕嗎？

林頌安也是挺呆的，林婉婉他家和吳梓家相熟，但是林頌安家卻和吳梓沒半點交情，他只知道這個男生是賀懷意的好朋友，之前元旦晚會在廁所堵着賀懷意，gay裏gay氣的那個，一上來就約他妹妹，蛤？這位同學你是直是彎啊？

林婉婉心裏倒是知道吳梓做的什麽打算，她雖然想留下來看基佬撩哥的直播，但是她在這呆久了，她哥哥可能沒什麽感覺，賀懷意難免會放不開，吳梓都這麽說了，她也就從善如流，不在這裏當電燈泡了。

“可以。”

賀懷意：這樣都可以？！還有這種操作嗎？！

林頌安也有點吃驚，吳梓自然是最高興的那一個：“小南街這邊正好有個臨河公園，我們去那裏吧。”

兩人收拾了東西掀起門簾走了出去，留下林賀兩人坐在原地面面相觑。暴雨消去了初夏的悶熱，空氣裏是雨後特有的清涼舒爽，夾雜着一絲絲薔薇花的香氣，吳梓深吸了一口，想着怎樣帶出話題，撓了半天腦袋沒想出該說什麽，倒是林婉婉先開口了：“公園到了。”

吳梓有些尴尬，在身上掏出紙，把被雨水打濕的公園長椅擦幹淨，請林婉婉坐下。林婉婉也沒跟他客氣，坐下第一句話卻是：“你知道賀懷意對我哥的心思吧。”

如遭雷擊，吳梓的心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原來林婉婉就是想知道林賀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啊。

他有些喪氣地點了點頭。

林婉婉之前只從燕子洵那裏聽了一些賀懷意的故事，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賀懷意是個一個被班主任和同學聯手坑害唱雲南山歌的幸運E層面上。想了解得更多，還是從吳梓口中套話更加靠譜，再說深一點，她也不願意自家哥哥被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基佬纏着。

“所以你約我出來就是為了給他們兩個創造機會。”

吳梓剛想開口否認一部分，但是又不好承認自己對林婉婉那點小心思，也只能點頭。

“你和他還真是好哥們啊。”

小花吓得花容失色，一個勁兒擺手：“我是直的，我對賀懷意可一點別的心思都沒有。”

林婉婉的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去，正常人都看得出你倆沒什麽別的關系好嗎？

吐槽歸吐槽，話還得繼續套：“他還會讓別人有什麽其他的心思啊。”

吳梓這個蠢直男果然上套：“他長得好看啊。”

“噗。”

“除了長得好看之外，性格也特別好了。”

看着小直男笨拙的為自己好友說好話的蠢萌樣子，林婉婉臉上的笑意更深，吳梓還以為她又誤會了什麽：“哎呀你相信我沒有那個什麽，騙人有報應的。”

實在是忍不住了，林婉婉捂着肚子坐在椅子上笑出淚來，吳梓讪讪地挨着她坐下，林婉婉看他這個樣子，也不想再逗他了，轉移了一下話題：“哎，你看河岸邊的薔薇開得還挺好的。”吳梓随即起身：“我看看能不能給你摘一朵。”林婉婉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他不能随意攀折公園裏的花，吳梓就憑借着天生的長腿優勢幾步跨到花枝那裏，一把把花兒揪下來，林婉婉還在為那花心疼，吳梓卻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腳卻挪不開分毫。

林婉婉覺得奇怪，想上前看個究竟。

吳梓聲音顫抖，轉頭制止住了她：“別……別過來……去找人，這裏淹死了個女人。”

勉力止住胃裏的翻騰，林婉婉捂着嘴跑遠。

林賀兩人還在店裏吃着小火鍋談着新番，外面不知怎麽的就喧鬧了起來，小南街這邊一向安靜，賀懷意心裏奇怪，沒一會一個店員掀簾進來，跟吧臺上的店員咬耳朵，看着兩人面上神色，賀懷意心裏沒由來的有些不安，他朝一位店員招了下手，低聲詢問：“外面發生什麽事了嗎？”

店員壓低聲音，看了看周圍的顧客：“剛剛有人在公園那裏發現了一個淹死的女的，警方剛剛來了，在公園那邊拉了警戒線呢。”

林賀兩人對視一眼，幾乎是同時撒腿往公園那邊跑去。跑到現場時，賀懷意已是滿頭大汗，林頌安眼尖，看見蹲在人群外一個勁發抖的林婉婉，趕忙跑過去，拉着她妹妹好生安慰。賀懷意四下找了一圈，扒開看熱鬧的人群，找到了被警察圍着做筆錄的吳梓。

吳梓臉色尚有些發白，嘴唇一個勁兒地在抖，賀懷意眼睛掃到了蓋着白布的屍體，布單一角露出被水泡得有些發脹變形的手，賀懷意只瞥了一眼就迅速把目光移開，不忍再看。

警察終于盤問完吳梓，賀懷意拉着他離開了現場，林頌安已經帶着林婉婉回了日料店，四人彙合了之後互相安慰了一番，開開心心出來吃飯遇到了這種事，幾個人都沒了再聚下去的心情，道過別之後賀懷意把吳梓送回了家，賀懷意不知道他那天下午見到了多可怕的場景，只覺得吳梓的手格外冷。

第二天吳梓請假沒有來上課，據吳媽媽說是受驚生病了，在廟裏給吳梓求了個平安符後，吳梓沒過幾天也好好地回了學校繼續複習。聽林頌安說，林婉婉回去抱着自家貓哭了一場，家人好好哄了一陣，也就好了。

四月的這場風波，雖然在四人的生活中激起了不小的漣漪，不過時間還是讓這一切平靜了下來，幾人接下來還是該幹什麽幹什麽，沒有閑心去想其他的。

因為，距離高考，只有一個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