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恐懼之潮
瑞安多下城區，橡樹街13號。
老舊的公寓樓走出幾位巡警，他們将出口處的警戒線撤掉并交代清潔工将現場血跡打掃幹淨。
“去喝兩杯吧！”年長的巡警拍了拍身旁臉色發白顯然剛才吐的不輕的新人，回頭看了一眼猩紅的地板，“不用太在意，否則這行你幹不久。”
年輕巡警抹着冷汗點點頭，将被壓到的警服立領扶正，挺起胸膛跟着老巡警離開了現場。
而公寓三樓拐角處，洛恩.惠靈頓在目送警察走遠後才嘆了口氣，将窗戶重新關上，“如果是上城區發生這種血腥的謀殺案恐怕早就雞飛狗跳的鬧起來了，哪會像現在這樣草草結案，真是懷念故鄉啊……”
“你在說什麽？”妹妹蒂法好奇的扒着泛黃的窗臺向下看去，可惜又舊又花的玻璃讓她看不清楚，“我們的故鄉不就在這裏嗎？”
“我是指另一個很遠的地方，生活在那裏的人或許會偶爾抱怨，但是當他們離開以後，大多充滿自豪與思念。”洛恩寵溺的揉了揉妹妹蒂法的小腦袋，然後示意後者繼續去完成教會牧師小姐布置的家庭作業。
流着清鼻涕有些呆傻的弟弟內特，則一直很聽話的拿着姐姐蒂法用過的舊筆記預習明天課程，因為洛恩和他說過笨鳥要學會先飛。
“樓下發生什麽了，怎麽圍了那麽多人？”坐回餐桌的蒂法依舊對剛才的事念念不忘，她總是像洛恩一樣充滿好奇心。
“沒什麽。”洛恩的眼神平靜，“對了，卡爾家的姐弟回鄉下養病去了，另外這幾天離卡爾先生遠一點。”
他沒有告訴妹妹的事實是，卡爾家的兩個孩子在今天下午被殘忍的殺害了。
未知的變态殺手将那兩個的孩子腦袋割下，擺在公寓入口處的桌子上，就像一個邪惡祭臺。
而更令人戰栗的是所有路過‘祭臺’的人都沒有發現這血腥的一幕，直到一個瞎眼的老太太不小心将擺桌子撞倒，原本被忽視的邪惡才呈現在路人眼中。
幾個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漿洗女工直接被吓暈過去，就連自诩在網絡上見慣‘大場面’的洛恩都吐的稀裏嘩啦，直到現在想起來那副地獄場景，還感覺胃部在扭曲抽搐。
諷刺的是出了這麽大的事，但巡警卻在半個小時後才抵達。
封鎖現場，法醫檢查，收斂屍體。
整個過程反而異常‘高效’的只用了不到10分鐘。
随後便是剛才發生在樓下的那一幕，他們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離開…
‘他們還不如一些小報記者，最起碼那些家夥還在挨家挨戶的采訪調查，試圖挖出一些大新聞。’洛恩搖搖頭，希望這些警察只是‘個例’。
卡爾作為兩個年幼受害者的兄長更是受到了小報記者的重點照顧，這位将弟弟和妹妹視為唯一心理寄托的大男孩，這個洛恩眼中永遠洋溢着微笑的樂觀派在一瞬間白了頭。
即使面對某些小報記者尖酸刻薄的問題，他卻依舊麻木的跪在地上，雙眼無神的看着家裏孩子們本該躺着的小床。
洛恩能做的僅僅是安慰卡爾兩句，拿着棍子将煩人的小報記者吓走，至于緝兇？
他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穿越客，沒有金手指更沒有引領時代的魄力與知識，能在瑞安多混亂的下城區照顧好自己家人就已經是女神保佑了。
世界不會因個人悲劇而停擺，時間也不會為任何存在放慢腳步。
很快的，橡樹街13號公寓兇殺案引起的騷動就在傍晚前就徹底平息，仿佛死的只是兩只無關痛癢的病老鼠。
洛恩家今天的晚餐是中午剩下的西紅柿牛腩湯，一大碗鮮美的紅湯勾起了姐弟兩的食欲，就連湯底都被兩個孩子用黑面包消滅的幹幹淨淨，幾乎都省的洗了。
而惠靈頓家的當家卻因為之前看過的血腥場面而胃口欠奉，但即使如此，也并不妨礙他微笑的看着肚子吃的圓滾滾的兩個小家夥。
“不要吃太撐，會生病的。”
“都怪你做的太好吃啦！”比同齡人早熟的蒂法在享用完美味後就有些心疼，“如果能省點香料就更好了，那些胡椒和肉蔻可值不少錢呢……”
“.…..”洛恩有些恍惚，他忘了倫薩的物價可不是那個自己上輩子生活了近三十年的‘魔都’那樣‘友善’，在這個科技與生産水平還處于類似第一次工業革命前的世界，物價因為較低的生産力居高不下，而類似肉蔻胡椒一類的調味料價格更是堪比等重的高品質白銀。
“唔….就當做你周薪漲到1倫薩朗又15銀令的獎勵吧！”
在倫薩，1倫薩朗等于20銀令，而1銀令又能兌換12克朗。
如果洛恩是個單身男士的話這些薪水足以讓他過上一個體面的生活，比搬到教堂區的單身公寓，每周約心儀的女士看場戲劇或野餐一次依舊能結餘幾銀令，但要是再額外負擔兩張嘴和其他雜項支出的話就明顯非常吃力了。
因此母親去世後就開始工作的洛恩不得不精打細算的計較每一個克朗，也多虧前世的經驗才讓他能夠撐過來，換個普通人恐怕早就負債累累或成為流浪漢了。
不過會計工作很快就被長大後的妹妹蒂法接過。
由于洛恩超前時代的思維與男女平等的思想，他堅持不允許蒂法效仿同齡女孩那樣出去做工補貼家用，而是要求她心無旁骛的學習基礎算數和外語；因此，當迫切的想要為兄長分憂的蒂法在精通算術後便當仁不讓的接過這份工作，讓洛恩稍微輕松了一點。
“不過下次可不要這麽奢侈啦，至少提前和我商量一下。”蒂法幸福中夾雜着些許抱怨，一邊唠叨一邊拉着內特幫忙洗碗“你的零用錢應該花在更有用的地方，比如攢錢買一套新衣服，這身灰西裝都快被洗成白色的了…在這麽下去那個摳門的老板也許會以此為由克扣你工資，就像他對其他人那樣。”
“放心吧，我業績做的好，他不會蠢到為了一點兒蠅頭小利就犯蠢的。”
夕陽西下，夜空中的雙子月隐入雲層中以後，瑞安多的夜生活才正式開始。
但與教堂區小資的中産階級或上城區貴族富商紙醉金迷的夜生活不同，下城區早早地就陷入黑暗，僅有少量還能正常工作的路燈亮着。
寂靜的夜晚，大部分勞工家庭都選擇早早休息順便還能節約一些油燈消耗。
橡樹街13號公寓樓因為隔音問題導致鄰居的隐私暴露無遺，比如洛恩隔壁住着的面包店老板傑洛特經常用賣不完的面包作為交換，與站在街邊意圖不明的女士徹夜暢談人生理想。
洛恩作為一個現代青年自然不可能如此堕落，他一般都會在晚飯後看一會兒書為自己充電，畢竟他的目标是賺更多的倫薩朗，現在這份銷售工作只是一個跳板而已。
今天他從市立圖書館內免費借來了一些關于倫薩首都帕洛斯人文研究的學術期刊，他未來的目标就是那種大城市，畢竟在他計劃讓蒂法攻讀帕洛斯法學院，以後成為一個令人敬仰且生活體面的律師。
安靜閱讀的洛恩給兩個孩子做了個好榜樣，學着哥哥筆直的坐姿，蒂法安靜的拿出一本舊教材自學，時不時還會在傻弟弟內特讀錯單詞的時候幫他糾正發音。
她知道自己這個有些智力缺陷的弟弟以後大概率會這麽傻傻的過一輩子，但受洛恩要強性格的影響，她盡力的讓內特多識一些字，就算沒法做個像洛恩那樣的體面文員或者銷售，但是憑着他老實的性格，做個圖書館內打雜的普通抄寫員一類應該不成問題，畢竟傻子大多數時候都比自作聰明的笨蛋要更令人喜歡。
夜幕漸深，當瑞安多教堂區的鐘樓傳來第十次鐘聲時，洛恩突然将期刊合上并看了看眯着眼睛端着教科書搖搖欲墜的蒂法，以及她旁邊早就趴在餐桌上呼呼大睡的內特。
“真是難為她們了。”洛恩站起身長出了口氣，伸了個攔腰然後他走到餐廳角落不輕不重的敲了敲隔音效果欠奉的牆壁，或者說木質隔板比較恰當。
“傑洛特先生，在我心中您是個令人尊敬的面包店老板而不是什麽無情的打樁機，請控制住您的第三條腿并讓我們有個安靜的休息環境！”
“.…..”
洛恩大聲的抗議奏效了，隔壁原本高亢的女聲與木床發出的吱呀聲瞬間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傳來一位女士不太滿意的低聲抱怨，“中看不中用！”
解決完隔壁問題後，洛恩就将兩個依舊沒醒來的小家夥抱向卧室，從儲物櫃裏将折疊床搬出，鋪好褥子給姐弟兩蓋好被子後，自己才用涼水漱了漱口算作刷牙，随後躺在狹窄的單人床上緩緩的出了口氣。
“蒂法長高了，得給他們姐弟兩換一床被子了….不，不止如此。”看着窗外重新從烏雲中緩緩飄出的兩輪明月，洛恩計算着家裏的存款，“她馬上十一歲了，繼續讓這個半大姑娘抱着弟弟睡覺似乎不太妥當….或許我們該搬家了？”
“.…..”
低語至此，洛恩感覺壓力有些大，以至于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這個房子的租金已經是附近幾個街區性價比最高的了，再想要好點的房子就需要到教堂區或者上城區了。”
“不現實啊。”洛恩無奈的嘆了口氣，教堂區即使最便宜的兩居室也要近15銀令的周租，以他現在的薪水雖然勉強可以維持均衡，可一旦自己的業績出現波動導致薪水下滑，就要面臨入不敷出的窘境。
而在這裏，至少他每周還能存下5~10銀令。
如果讓蒂法知道洛恩有這麽‘奢侈’的想法，絕對會第一個叉腰指責洛恩‘好高骛遠太漂了’。
嗯，小姑娘學習能力一如既往的優秀。
越想薪水問題越不順心的洛恩掀起被子，小心翼翼的來到客廳喘口氣，想讓自己冷靜一下。
可心頭的郁氣卻令他的心情卻越加煩躁，他抓起桌上的杯子想讓自己喝口涼水冷靜一下，卻發現裏面空空如也。
“該死，我明明記得之前還有半杯的！”
心煩意亂無名火起，洛恩黑色的眸子由純淨漸漸變為渾濁，他只感覺自己心底從未出現過的破壞欲望被撩起，完全沒有意識到此刻的自己與平時判若兩人。
他将杯子高高舉起，卻在最後關頭深吸一口氣将它放回原處。
“不行，那可是5克朗！”
吝啬能一時壓住洛恩的破壞欲，但難以名狀的怒火與負面情緒依舊灼燒着洛恩的理智。
他不顧冬日水管裏的冰涼溫度，将嘴巴對準水龍頭豪飲起來，直到獨自隐隐作痛忍不住吐了一地渾濁液體後，他才猛喘一口氣癱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呲牙咧嘴的流着冷汗。
“我這是怎麽了？”洛恩被自己莫名失控的情緒吓了一跳，注重自我保護生不起病的洛恩可從來沒有喝涼水的習慣，“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怎麽回事？”
他皺着眉努力思考，但是回憶就像是被薄薄的迷霧罩住的雙子月，明明話到嘴邊但就是想不起自己該說什麽，這種呼之欲出卻又半遮半掩的矛盾感讓洛恩感覺自己的思維都被看不到的繩索在牽着走。
就在這時，空氣仿佛突然凝固住。
洛恩本能的看向破舊的大門，明明那裏什麽都沒有，但是他卻仿佛看到黑暗中潛伏着一只擇人而噬的怪物。
“咚！咚！”
木門外突然傳來的詭異撞擊聲，讓洛恩感覺就像有人拿着一只木槌将楔子狠狠的釘入了自己心髒中，莫名的心慌與恐懼壓的他這個普通人幾乎喘不過氣來，渾身上下仿佛被鬼打牆一樣死死的禁锢住難動分毫。
“咚！咚！”
響聲更近了。
而此時動彈不得想要呼救的洛恩，卻發現自己嗓子裏只能傳出完全被扭曲的，宛如傳說中鬼嬰發出的咿呀怪叫。
‘該死的，怎麽回事！’洛恩吓的趕緊捂住嘴，随之而來的激靈讓他小腹和四肢都因為這莫名的恐懼痙攣抽搐起來。
而在洛恩發出怪叫後，門外令人不安腳步聲突然消失，再次變回之前那樣死一般的寂靜。
PS:唔...看到這裏真是多謝了，覺得适合自己胃口的小夥伴們點個收藏投個推薦票吧，拜謝支持新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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