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所以我穿的是一本書?”

祁琅倚在艙門旁,隔着窗戶往外望,穿過一望無際的機械城市,随着戰艦的漸漸下降,一片磅礴恢弘的宮殿群漸漸放大。

一切都非常真實。

“不是的哦。”

小奶音認真地解釋:“這是另一片真實存在的時空,如果硬要折算的話,大概在你所處的地球時代的一千年後,在這個龐大的星海時代,人類的政治體系仍是地球體系的延續,包括帝制、聯邦制、共和制、甚至全民主制等等。”

“其實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祁琅摸了摸下巴:“我以為人類走入太空之後,會遇到很多外星人,千年雜交之後大家都生活在一起了。”

小奶音說:“在人類進行宇宙擴張的過程中是遇到過其他外星生物。”

祁琅來了興趣:“然後呢?”

小奶音可疑地頓了頓,慢吞吞說:“…被吃掉了。”

祁琅:“……”

祁琅:“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哈哈哈。”

小奶音:“……”

祁琅:“…好了我知道了,來咱們繼續下一個話題。”

兩個人默契的轉移了話題,于是小奶音就開始給祁琅講聖利安帝國的輝煌歷史。

“源能量的存在,使得人們将更多目光投入個體自身力量的強大,強者為尊逐漸成為貫徹整個星海的法則,軍人的地位空前高漲,尤其是聖利安這種老牌軍事帝國,軍權在特殊戰争時期足以讓政權為之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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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奶音還有點小驕傲:“你不要以為我是随便給你選的國家,聖利安最繁盛的時候,憑借強悍的軍事實力,甚至一度稱霸宇宙,成為諸國之首,在這個擁有無限潛力的國家,你才大有可為。”

祁琅:“你的大有可為,一定不是指睡更多男人對吧。”

“…”小奶音:(可愛吃手手jpg)

祁琅冷冷呵了一聲。

小奶音低頭,心裏超委屈,怪不得前輩們總說會遇見一些杠精宿主不好搞,它這不就是,找了個宿主這麽兇,非要在它們乙女後宮戀愛線瞎搞,還嫌棄它,一點都不友善,哼!

祁琅揉了揉額頭,心想拖着一個戀愛腦系統搞正經事業,之後的日子想想絕望。

宿主與系統陷入各自不可言說的哀傷中。

直到身後傳來軍靴聲,一道低沉穩重的男聲:“公主殿下。”

祁琅轉過頭,看見林絕走過來。

他像是很忙,走來的時候一手還捏着一些報告似的東西,敬禮時兩指合并在帽檐點了點,壓低的帽檐遮住額頭,更顯得眉眼鋒利冷峻,一板一眼的冷毅簡直是帝國軍人的模範,如果拍一張照片發到論壇上,征兵辦的電話大概立刻就會被打爆。

祁琅心裏想,也不怪乎是有顏狗,天天看這些長得好看的人還真是有益身心健康。

一看見林絕,祁琅不免想起之前在治療室裏尴尬的翻車現場。

不過憑借豐富的經驗,祁琅知道這種時候絕不能露怯,誰臉皮夠厚誰就贏了,所以她若無其事地揚起笑臉打招呼:“林将軍,日安啊。”

林絕腳步微緩,看着笑得一臉真誠毫無異樣的祁琅,表情頓了一下。

雖然他本就想掠過那一茬兒,但是看着當事人比自己還自然這種感覺真是…

林絕感想略微複雜地站定在她面前。

“日安,殿下。”林絕客氣說:“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請殿下下戰艦,我們也需要返回返航軍營述職。”

祁琅繼續端莊微笑:“這一趟,辛苦林将軍了。”

“這是軍人的職責。”林絕并靴輕磕一聲,意有所指:“祝願公主好運。”

祁琅這一次是真的笑了。

這位林将軍還挺有意思的。

“林将軍是個好人,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我與林将軍還會再見的。”

林絕一愣,淡淡地笑:“也許吧。”

祁琅知道他不信,只是笑了笑,也不再多說,轉身對着跟過來的克裏斯和萊斯招一招手。

戰艦平穩落地,巨大的艙門滑開,勁風迎面而來,吹得她一頭長發飛舞,她轉身跳下戰艦,像一只展翅俯沖的鷹。

克裏斯見狀,下意識加快腳步,萊斯也緊跟着,兩人對着林絕點點頭,也走下戰艦。

林絕看着他們被無數宮廷親衛簇擁着走進皇宮大門,在那裏站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轉身下令關門啓航,戰艦劃破天際離開。

克裏斯在治療艙裏躺過一遭,又換了一身衣服,被埋沒的深邃五官和挺拔身形重見天日,終于又變回了那個英俊優雅的貴族司長,祁琅和他并肩而行,時不時的側頭打量他。

克裏斯想到之前自己被怼的體無完膚的畫面,緊緊抿着嘴,他絕對不能再主動招惹她。

但是他實在太小看祁琅了。

看克裏斯沒那麽容易上當,祁琅有點遺憾,但是沒關系,她可以主動出擊。

“你看起來氣色好多了,克裏斯。”祁琅笑眯眯地說。

克裏斯不好不搭理她,他謹慎地點頭:“謝謝。”

祁琅眯了眯眼:“你好像很怕我?”

克裏斯諷刺地挑起唇角,虛僞說:“怎麽會…”

“你別笑了,真不好看。”祁琅感嘆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你們那種貴族式的笑容有什麽好看的,好好一張臉,皮笑肉不笑,沒有一點真誠。”

克裏斯:“…”為什麽皮笑肉不笑你自己心裏就沒點數嗎。

克裏斯忍無可忍,他正打算怎麽反擊,祁琅突然來了一句:“治療艙給的驗傷報告沒有異常吧。”

克裏斯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沒有。”

祁琅很滿意。

克裏斯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又被她牽着走。

他腳步漸漸慢下來,盯着前面步履輕快的小公主,慢慢皺起眉。

他終于隐隐意識到一些異樣。

她看起來一直是漫不經心的,說話也是随心所欲,卻仿佛就有一種魔力,讓人無論剛開始抱着什麽樣的警惕和抗拒,最後卻都會跟着她的節奏走。

即使是他自己,在關系複雜的貴族家庭長大、在官場中沉浮歷練過的人,在她面前也仿佛變成了一個毛頭小子,輕易地被挑動情緒,無知無覺地成為附庸。

這和克裏斯剛開始想的可不太一樣。

克裏斯意識到這一點,竟然有一瞬的膽寒。

他死死凝視着前面纖細輕盈的少女,突然快走幾步,走近悠閑地差哼曲小調的祁琅,抱着自己也說不明白的心情:“您就不害怕嗎?一會兒陛下一定會問罪于您,您想好該怎麽回答了嗎?”

總該有什麽她害怕的,會讓她忌憚或為之變色的事物吧。

祁琅理所當然地說:“還能怎麽回答,當然是實話實說。”

克裏斯沉默了。

她反倒安慰似的對克裏斯說:“別擔心,我心裏都有數。”

克裏斯表情頓時更加複雜,他剛要說話,就聞一陣香風襲來,伴随着一個柔和焦急的女聲:“蒂安,是蒂安回來了嗎?”

克裏斯清晰看見祁琅眼神唰就亮了。

“終于來了,這麽高光的打臉虐渣時刻…”

克裏斯隐約聽見她嘀咕了一句什麽,然後就見她甩開侍衛大步向前,正迎上小步跑來的麗塔公主。

麗塔在得知蒂安還活着的時候,就忍不住心裏發恨。

她不知道為什麽這個賤人的運氣這麽好,她明明已經把所有都算計上了,可這個賤人還是活了下來,甚至不僅活下來,該死的克裏斯也沒有死,原本該注射給她的藥劑也出了問題,到頭來這賤人只是出去晃了一圈,又平平安安的回來了,反倒是她自己暴露了背後的勢力,又因為操之過急得罪了西塔爾家族,免不得被父皇訓斥無能。

但是事已至此,麗塔也只能繼續敷衍下去,好在蒂安那個傻子也想不到是她設計的,她還可以繼續端着“好姐姐”的身份,将來再尋找機會就是了。

麗塔這麽想着,柔美的臉上露出更加擔憂焦急的神色,她掙脫侍女的攙扶向祁琅跑去,語氣帶着恰到好處的責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可再不能這樣任性,快讓姐姐看看你受傷了沒——”

“啪!”

驚天動地一聲巴掌脆響,看呆了所有人。

麗塔顫着手慢慢擡起來,摸到自己腫脹刺痛的臉頰,她不敢置信地轉過頭,看着祁琅笑眯眯的臉,腦子瞬間就炸了:“你瘋了!你竟然敢打我——”

“啪。”

祁琅反手又是一巴掌,語氣欠欠地:“打的就是你,不僅這一次,以後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麗塔氣得渾身顫抖,腦子裏那根理智的弦直接就斷了,她揚起手臂就要打回去,祁琅往後一避就避開,同時她一把折住麗塔的手臂,像是沒看見麗塔一瞬間疼的慘白的臉,慢悠悠說:“我的好姐姐,我還要趕着去見父皇陛下呢,你就不要上趕着來找打了好嗎。”

這時候,周圍的人終于回過神來,對面原本慢悠悠的幾個人瞬間加快步子過來,走在最前面的男人遠遠就呵斥道:“蒂安!還不快放手!你是瘋了嗎,擅自逃婚被綁架不說,現在竟然公然毆打你的姐姐,你還把不把皇宮的規矩放在眼裏了?!”

祁琅擡起頭,看見大皇子、三皇子和其他幾位皇子公主一起過來,剛才說話的就是大皇子雷德,後面是皺着眉的三皇子喬恩,以及其他看熱鬧的皇子公主。

祁琅的目光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那一張張就差直白寫着“我愛看戲我幸災樂禍”的嘴臉,讓祁琅對這家皇室的作風有了新的認知。

真的,縱觀上下五千年,德意英法新蘇聯,祁琅就沒見過這麽奇葩的皇室,當老子的鼓勵兒子女兒們相互厮殺,兄弟姐妹們公然建立勢力互殺使絆子——這他媽還是皇室傳統,一代傳一代。

星際時代真是不一樣,林子大了,鳥的多樣性也得到了充分的進化,就照這個自相殘殺的速度趨勢,祁琅覺得現在皇室成員還沒有死絕,她那個風流浪蕩四處留種的爹和祖父和曾祖父和曾曾祖父絕對功不可沒。

原來的蒂安小公主生活在皇宮裏,就像一池沼澤裏生生開出的小白花,所以被沼澤生生淹死了。

但是幸好她來了。

祁琅心想,是時候讓她這個正義的社會主義接班人來給這個扭曲變态的世界帶來一點新氣象了——就從打死親姐姐開始吧。

但是在她動手之前,緩過神的克裏斯終于沖過來一把拉住她:“殿下,別沖動!陛下還在等着我們呢!”

克裏斯簡直要瘋,他還沒有想明白該對這位似乎深藏不露的小公主怎麽個态度,一晃神的功夫她已經公然在皇宮裏打麗塔公主。

他剛才所有的猶疑和後怕全都被抛之腦後,一門心思就是死死拽住這位一眨眼就恨不得上天的小公主:“殿下,請您冷靜下來。”

祁琅掙了掙,然而克裏斯下了死勁兒按住她,祁琅只能遺憾地松開手,卻仍然指着麗塔淚眼汪汪地對克裏斯說:“哦,克裏斯,我這不是在為你出氣嗎,如果不是她陷害我,你又怎麽會受這麽大的罪。”

麗塔被驟然推開,踉跄一下直接軟倒在地上,高貴優雅的妝容瞬間一塌糊塗,她呆呆跌坐在地上,一擡頭,看見居高臨下指着她的祁琅,氣得眼睛都紅了,尖叫一聲爬起來就要沖上去厮打,就被及時趕過來的雷德一把攔住:“夠了!還不嫌丢人嘛!”

“就是,還不嫌丢人嗎。”

祁琅不知何時已經蹭到了克裏斯身後,慢條斯理整理着自己的袖口:“西塔爾司長還在這兒呢,丢人都丢到家門口去了,姐姐,不是我說,你這樣讓父皇知道,他一定會生氣的。”

衆人:“…”

所有人都一言難盡地看着她,實在不知道作為先打人的那個她有什麽臉說這樣的話。

萊斯彎了彎唇角,低頭只當沒聽見;克裏斯面無表情,已然經受過風雨磨砺;倒是大皇子雷德還沒有感受過社會主義春風,表情沒控制住的扭曲了一下,才盡力恢複營業性微笑,卻直接繞過兩人,對克裏斯說:“西塔爾司長,讓您看笑話了,她們姐妹間有一些誤會。”

克裏斯能說什麽,他也只能保持職業笑容,彬彬有禮地回答:“當然,大皇子殿下,小公主剛剛遭受一次綁架,情緒還有些不穩定,我非常能理解。”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言語裏明擺着偏向祁琅,雷德聽了,表情微微一頓,不禁看了一眼祁琅。

之前歐格拉皇族與西塔爾家族是政治聯姻,克裏斯與蒂安這兩位未婚夫妻一共沒見過幾面,蒂安不喜歡克裏斯,克裏斯對蒂安也只是表面客氣,雷德沒想到這一次綁架,克裏斯明明是因為蒂安受到的牽累,卻竟然不遷怒蒂安,還向着蒂安說話。

但是蒂安公主原來驕縱無腦的形象深入人心,雷德一時也沒有多想。

他看着旁邊衣衫不整的麗塔,皺起眉頭,擡了擡手:“把麗塔公主扶下去。”

麗塔不甘心:“大皇…”

“夠了。”雷德不耐地看她一眼:“回去休息。”

在他眼裏,克裏斯遠比麗塔這個公主更值得拉攏,現在克裏斯對麗塔有惡感,他當然毫不猶豫選擇更有價值的那個。

麗塔顯然也清楚這一點,她只能不甘不願地閉上嘴,卻不敢招惹克裏斯,反而把怨毒的眼神投向祁琅。

一直默默窺屏的小奶音有點不理解:“她為什麽只瞪你?”

“因為世上總有那麽些人,她們不敢仇視比她強大的人,因為那只會讓她們自己痛苦、恐懼,所以為了能活得更舒适,她選擇屈從甚至谄媚于強者,欺騙自己她們已經過得足夠好,而把仇恨和積累的壓力轉移到可以用來發洩的弱者身上,就比如我。”

祁琅似笑非笑:“在人類的世界中,我們把這稱作挑軟柿子捏。”

小奶音沉默了一下,弱弱說:“可是你不是弱的…”

祁琅:“可惜她不明白這個道理。”

強硬的讓人把麗塔帶走,雷德繼續與克裏斯進行貴族間的虛僞寒暄,雙方默契地把剛才發生的一幕都掩蓋過去。

祁琅看着麗塔被人扶走,那怨恨的目光仍然釘在自己身上,只挑了挑眉,笑容更盛。

這才是個開始呢,她的好姐姐。

“各位殿下,西塔爾司長。”

皇宮總管姍姍來遲,這是一個看着笑眯眯很好脾氣的中年男人,已經服侍了如今的皇帝幾十年,在皇宮積威深重,他微微彎腰對祁琅他們行禮,皇子公主們也趕忙回了半禮,雷德客氣詢問:“總管先生,是父皇要召見我們嗎?”

“是的,陛下請蒂安公主、西塔爾司長進去。”總管回答了一句,對祁琅說:“公主殿下,請跟我來。”

如果是原來的蒂安公主聽說皇帝召見,早該瑟瑟發抖了,但是祁琅無所畏懼,她拉着克裏斯大大方方繞過雷德一行人,跟着總管離開。

萊斯柔順跟在祁琅身後,在經過雷德時,雷德擡起頭,兩人對視一眼,萊斯微微颔首以示尊敬,随即頭也不回地離開。

雷德皺了皺眉。

後面的三皇子喬恩突然說:“蒂安似乎不一樣了,您說是不是,我尊敬的皇兄。”

雷德瞥了他一眼,敷衍說:“她終于長大懂事了,這不是好事嗎。”

喬恩意味深長看了看他,雷德冷冷回視,兩位年輕有為的皇子像兩頭雄獅遙遙對視片刻,喬恩于是一笑,主動退讓一步:“希望如此。”

雷德冷哼一聲。

此時此刻,他們沒有誰把祁琅當回事兒,哪怕她剛剛從一場綁架中活着回來,在他們眼中,她也仍然只是一尊華貴的、可以賣出高價的花瓶,一個可以輕易用來換取寶貴政治軍事資源的工具。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未來會無數次為此時的眼瞎而悔恨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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