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劇本背得怎麽樣了?”盛胤衡坐得很随意,一只手肘搭在椅背上,笑看着仕木珩,眉眼彎彎,沒有半點架子。
相比之下,仕木珩的坐姿中規中矩多了,背杆挺得筆直,雙手老老實實地放在雙膝上,要放在幼兒園裏準是那種能拿小紅花的乖寶寶。
“這幾天要拍的都已經背完了,”仕木珩悄悄咽了口唾沫,巴巴地望着盛胤衡,竟像個讨要誇獎的孩子,“前輩你可以随便抽問我。”
盛胤衡愣了半秒,懸在半空的手不自覺地縮了縮,不過他并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掩飾般把搭在椅背上的手肘放下來,輕輕搖頭道:“不用抽,我信你。”
《皇子》講的是一個有關于皇位的故事。
盛胤衡飾演的男主二皇子在束發之年被膽小昏庸的皇帝送去鄰國當質子,七年後歸來,國家幾乎已民不聊生,彼時,仕木珩飾演的四皇子已經當了五年沒有實權的太子。
四皇子性情天真善良,卻又體弱多病,是曾與二皇子最為親近的人,在二皇子歸來以後,兩人依舊親密。二皇子有勇有謀,雖做了七年質子,遭受了七年非人的待遇,卻無心與自己最疼愛的四弟争奪皇位,甘願輔佐。
在原先的劇本裏,四皇子在二皇子歸來沒多久就被皇帝殺害了,二皇子發現事有蹊跷,不斷找尋真相,最終看透父皇的無能與殘忍,于是推翻暴政,成為一國君主。
不過劇本改動之後,四皇子并沒有死于非命,而是被慢性毒藥蠶食。在這幾年皇位之争的勾心鬥角中,他早已學會隐藏自己,成為了一個外表天真心思卻深沉缜密的人。
四皇子表面羸弱單純,卻在明裏暗裏暗示二皇子推翻皇帝的統治。二皇子雖然恨極了父皇,但仍然念及血緣親情,始終無動于衷。直至有一夜,四皇子拉着二皇子坐在屋頂吹風,告知二皇子他母妃當年死去的真相與皇帝脫不開幹系,同時告訴二皇子,皇帝每日給自己送的補藥其實都是慢性毒藥,自己時日無多。
二皇子思念溫柔的母妃多年,震驚于父皇的殘忍,怒火攻心,竟不知為何昏迷了過去,第二日醒來發現四皇子不見了。
宮中唯一關心自己的人失蹤,二皇子在絕望的同時也找到了當年皇帝殺害自己母妃的證據。皇帝的暴政早已讓朝中勢力蠢蠢欲動,憤恨的二皇子借此推翻皇帝,把他關進了地牢,皇帝沒多久便瘋了。
不過劇本的結局倒還和原先差不多,沒怎麽改動。
二皇子在收拾皇帝的東西準備登基時,從皇帝先前的貼身公公口中得知,皇帝将他送去鄰國做質子,并非全是屈服鄰國的勢力,而是明白他的能力,有意将來把皇位傳給他,讓他吃苦磨砺他的意志,同時又擔心他死于皇位的勾心鬥角,讓他遠離。而四皇子并非他親生,皇帝立四皇子做太子,則是讓他當二皇子的擋箭牌。
二皇子久久不能言語。
皇帝不是個好皇帝,也不是個好父親,但坐在這個位置的人不可能全然無腦。
登基當日,新帝收到的賀禮中摻了一封信件,裏面只有寥寥幾字:
“皇兄當位,必将國泰民安。臣弟一切安好,勿念。”
故事在這裏就戛然而止,不算勵志,也不算感人,不過令人深思,每一個人的定位都不可随意去評判,在播出後應該會引起較大的争議。
有争議就會有熱度,這部電影潛力是很足的。
仕木珩心裏知道,自己的角色說難聽點其實就是朵白蓮花,暗藏心機。他暫時還沒演這種角色,有點擔心拖盛胤衡的後腿。
“蕭桢的人物性格參透了嗎?”盛胤衡又問道。
蕭桢便是電影中的四皇子。
仕木珩一驚,有問必答:“啊,還差一點,不過我會繼續努力的。”
他這是第一次跟男神有這麽多對手戲,既有些興奮,又免不了緊張。
“那蕭桢對蕭郢的感情呢?參透到什麽程度了?”盛胤衡眯了眯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仕木珩的錯覺,他竟從那雙眼睛裏看到了一抹狡黠。
“兄弟情誼……吧?”在盛胤衡的注視之下,仕木珩原本萬分篤定的回答,這下子卻突然沒什麽底氣了。
“差不多了,再參透深一點。”
仕木珩不解地眨巴眨巴眼睛。
盛胤衡忍着笑,一本正經地摸了摸下巴:“蕭桢跟蕭郢在房頂對話的那一幕有些細節,你細品。”
話音一落,他就望見仕木珩下意識地歪了歪腦袋,當真琢磨起來。
明明是個将近一米八的大男孩,有些小動作卻可愛得緊。
這部電影的編劇是林玥,名聲雖然不算大,但劇本質量大多都很能打。盛胤衡跟她是舊識,因此也就知道這位編劇的一些過去及一些小喜好。
當初林玥不寫劇本的時候,曾經在網絡上連載過一些小說,基本都是兄弟情題材,當然,不是什麽正經的兄弟情。
後來林玥開始寫劇本了,不過幾乎從來不寫以愛情為主線的,時不時還會在情節裏夾帶些小私貨,所幸無關痛癢,一般人倒是看不出來,能供她自己yy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但作為舊識的盛胤衡可什麽都看出來了,只是他不說。
正當盛胤衡饒有興味地欣賞着仕木珩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時,一個身穿米黃色T恤,年紀大概在二三十左右的男人迎面走來,拍了一下盛胤衡的肩膀。
“不是已經化好妝了嗎?怎麽還在這裏?”
男人說話的聲音讓仕木珩一下子回過神來,吓得他猛地擡頭。
這時,男人也注意到了他,禮貌地朝他笑了笑。
男人叫張默庚,盛胤衡的經紀人,仕木珩追逐盛胤衡這麽久,自然對這張臉很是熟悉。
盛胤衡欣賞小奶狗欣賞得好好的,突然被他打斷,登時有些不滿,不緊不慢地擡起頭瞥了他一眼,道:“沒看見我正忙嗎?”
張默庚絲毫沒品出他的不滿,把另一只手裏提着的一份糖水遞給他:“沒看見,我都等你老半天了。趕緊喝,喝完趕緊走人,導演好像找你有事。”
盛胤衡接過糖水,轉手就塞進了仕木珩的懷裏,沒半點猶豫,“我沒空,你喝,我先走了。”
說罷,盛胤衡便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的褶皺,對張默庚道:“走吧。”
張默庚看了眼仕木珩愣愣的樣子,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帶着盛胤衡走了。
哪知兩人才走幾步,盛胤衡就轉過頭來,對着仕木珩做了個口型。
仕木珩看出來了,是“等你”。
可惜,傻傻的仕木珩完全看不出這倆字眼中隐藏的暧昧,只知道盛胤衡對他印象應該還不錯,頓時,心中的小人開始狂轉圈圈,不知道該如何宣洩內心的激動。
他的男神送他糖水!他的男神說等他!
或許,自己又離男神近了一步呢?
仕木珩捧着糖水,克制不住地勾起嘴角,唇邊的小酒窩一點點加深,少年笑起來的樣子從來都是這麽吸引人。
然而,仕木珩的傻笑還未完全綻放開來,就僵在了嘴邊。
心中的小人在一點點石化,最終崩裂,化作一堆碎石,砸中他拔涼拔涼的心。
他看見,不遠處的張默庚偏過頭,在盛胤衡的耳邊說了句話。
張默庚的聲音很小,按理說他倆和仕木珩的這個距離,用這種音量說話應該傳不到仕木珩的耳朵裏去才是。
怪只怪仕木珩的聽力與生俱來的絕佳,那句話被仕木珩聽了個一清二楚。
直至張默庚和盛胤衡已經走遠,張默庚的那句話還在仕木珩的耳邊盤旋,久久不滅。
“哎喲真是太巧了,原來他又在組裏啊?這都第三次了吧?”
仕木珩簡直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張默庚問得這麽直白,男神……肯定知道他是故意的了吧?
會不會覺得他是個癡漢,覺得他很煩?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看了眼懷裏端着的紅棗銀耳糖水,越發欲哭無淚。
他這……是不是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