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湛樂的思緒走馬燈似的往回倒了一大長串,又被寒風激得跳躍回來,有些迷茫地看着湛時夏,頓了會兒,他說:“你确定嗎?”

“我只是聽到了這件事情,大概是……上周,”湛時夏說,“沒确定我也不敢告訴你,但是現在我要離開這裏了,不能讓你一直不知道這件事……”

“在這裏嗎?”湛樂把手揣進兜裏,眯縫着眼睛看她,“思……思意,在這個城市裏?”

“不知道。”湛時夏的聲音又小了很多,“他們只是說找到了,但湛停詞一直沒有叫人去核實什麽的……”

“所以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确定,”湛樂深吸了口氣,“是麽?”

“是,”湛時夏沒有一點兒猶豫,“但是我總得讓你知道。”

“我知道了,”湛樂把手伸出來,很用力地了下臉,“謝謝。你晚上幾點的票?”

“七點半,”湛時夏說,“我自己去就行。”

“還回來麽?”湛樂問她。

“不回來了,”湛時夏應得比剛才還要快,“我……”

“嗯,”湛樂打斷她,摘下自己的圍巾圍在了湛時夏脖子上,拍拍她的肩膀,“保重吧。”

湛時夏頓了會兒,扯開一個笑:“嗯,謝謝哥。”

程在今天又是門診,這會兒正交接工作,準備下班。

最近天兒冷,流感爆發期,突然發燒的小孩兒多得離譜,中午吃飯都沒抓着機會,吃了倆包子墊墊,這會兒連食欲都沒了,就是累。

開車到了小區門口的時候原本打算打包一份粥回去吃,結果粥鋪也關了門了,程在嘆了口氣,自己買了盒牛奶打算回去煮煮,和小區門衛打了招呼之後上了樓,剛出電梯就看見自己家門口蹲了個人。

“湛樂?”程在愣了一會兒才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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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湛樂擡起頭,看了程在一眼,站起來之後表情突然有些尴尬,“你下班了啊。”

“嗯,你怎麽來了?”程在摸出手機看了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我就是……路過,”湛樂原地蹦跶了下,“上來看看你在不在。”

那你蹲在這兒幹什麽。

程在沒把這句話說出口,摸出鑰匙開了門:“上來看了多久了?”

“沒多久,”湛樂又蹦跶了下,“我吃完飯才來的。”

程在斜了他一眼:“你老蹦個什麽。”

“……腿有點麻了。”湛樂彎腰拍了拍腿。

程在嘆了口氣,拉開門走進了屋裏。

溫暖的空氣拍在臉上了湛樂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也不知道為什麽,着急忙慌地吸了好幾口氣。

程在沒管他,脫了外套進裏屋去了,估計是去換衣服了,湛樂就在客廳站着,等身上緩過來點兒了才走過去一樣一樣地把程在沙發上又堆了不少的東西一一放好了,不知道怎麽放的就放在了茶幾上,按大小排列着。

程在換了身衣服走出來,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看着湛樂把那些東西一個一個地放好,又打亂順序放到另一邊去,跟強迫症犯了似的。

“湛樂,”程在拿了包湛樂擺在茶幾上的零食,撕開了,“怎麽了?”

“嗯?沒怎麽,”湛樂摸了下下巴,“我就是不想一個人待着。”

程在看他一眼,沒說話。

“我去找了林向骁,但是他不在家,常則也不在家,不知道曲然家在哪,”湛樂把最後一盒糖放在了茶幾上,“只能來找你了。”

“萬一我上夜班呢。”程在問他。

“不知道啊,”湛樂坐在沙發邊兒,往茶幾上趴着,“你也是上夜班的男人啊。”

程在伸長了胳膊在湛樂腦袋上彈了下。

“不想說算了,”程在吃着手裏那袋零食,“吃外賣,行麽?”

“行。”湛樂摸了摸被彈的地方。

程在又把手裏的零食放下,摸出手機點了外賣,想了想又問他:“喝酒麽?”

“你明天不上班啊?”湛樂還是趴在茶幾上,腦袋枕着胳膊看着程在。

“上,”程在說,“我可以看着你喝。”

“陪我喝兩瓶吧程醫生,”湛樂的手指在茶幾玻璃上輕輕點了點,“唠唠嗑,喝喝酒。”

程在嘆了口氣。

外賣點了燒烤,還買了半打啤酒。

湛樂還是坐在茶幾那兒沒有一點要挪窩的意思,程在只能把茶幾上的東西都收走,把吃的和啤酒都放到了這邊,遞了個墊子給湛樂:“地上涼。”

“哦。”湛樂接過墊子,墊好了又趴了回去。

兩個人陷入了混熟以後難得的沉默,湛樂很安靜地啃着肉,程在也不知道說什麽,幹脆摸了遙控器摁開電視,随便挑了個臺放着,弄出點兒聲音來好讓這場突如其來的燒烤沒那麽尴尬。

電視臺女主持人的播音腔很好聽,字字清晰地播報出哪個領導人又造訪了哪個地方,沒過多久又話題一轉,某某地區人口拐賣案告破,數百被拐兒童有家可歸,目前罪犯已……

湛樂突然搶過遙控器關了電視,然後拿起一罐啤酒灌了下去。

程在也沒有再打開電視,他把涼了的燒烤拿去熱了下,端出來的時候湛樂已經喝了三瓶了。

“別這麽喝,”程在坐到湛樂旁邊去,伸手在他腦袋上按了下,“喝吐了我就把你丢出去。”

湛樂放下酒瓶瞥了眼程在,抿了兩下唇才扯出一個笑來:“那我就凍死在你家門口。”

“那我就把你拖進來分屍。”程在說得面不改色。

“那我天天到你床頭唱藍精靈。”湛樂應得飛快。

“來,”程在按住他又要拿酒的手,“唱一個。”

“真唱啊,”湛樂又笑了,客廳的燈很亮,亮得他有些睜不開眼,映入眼簾的東西都沉悶又模糊,他努力睜開眼睛,看着程在,“我還沒死呢。”

“先試一下啊,萬一你跑調怎麽辦,”程在把那瓶酒推遠了點,“要我給你起個調麽?”

“哎。”湛樂嘆了口氣沒說話。

程在清清嗓子唱道:“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藍精靈……”

湛樂又笑了會兒,罵了句神經病便跟着程在唱了起來。

湛樂不跑調,倒是程在有點兒跑調,唱到最後連詞都記不住,含含糊糊地跟了幾句便挫敗地嘆了口氣,拿了串羊肉開始吃。

吃完了湛樂也沒吐出半個字,就是喝得暈乎乎的,心情不好加上喝急了,腦袋往後一仰枕在沙發上,瞪着天花板看了會兒,又沖剛收拾完茶幾,去洗完手出來的程在說:“程在!你家天花板在轉耶!”

“地震了,”程在面不改色道,“快跑啊!”

湛樂沒了動靜,隔了幾秒之後騰地一下站起來就要往外沖,程在趕緊攔住他,摟着他的腰使勁兒往後拖才阻止了湛樂沖出去。

湛樂瞪着程在看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靠!你騙我!”

“是啊,”程在把湛樂按回沙發上,“這個發現是不是特別神奇,我居然會騙人。”

湛樂又嘟囔了兩句什麽,程在沒聽清。

但如果明天他還是這個狀态,程在就真打算仔細問問了,但看湛樂剛才關電視和聽到新聞的那個反應……大概是和他妹妹有關?

程在又想起了那個酒吧的駐唱,他不怎麽去酒吧瞎逛,碰上那位駐唱的幾率便小之又小。

拖季長韻留心了幾次,但季長韻說問了工作人員,那駐唱叫謝凜,在好幾個酒吧唱歌,那一片兒常駐的駐唱和她組了個樂隊,但她更喜歡宅家裏寫歌或者在街頭唱,偶爾來酒吧,時間都是不定的。

更多的消息就打聽不到了。

湛樂這次留宿留得特別理所當然,喝成這樣程在也不太可能讓他回去,給他找了身換的衣服就把人推進了浴室,等湛樂去客房躺下了,他才去洗澡,戴上了耳塞。

家裏多了個人這件事時不時地從腦袋裏竄出來呆一會兒,程在在床上躺得背都疼了還是沒什麽睡意,他坐起來打算去把下午買的牛奶煮了,剛把耳塞一摘便聽見了一些很細小的聲音。

程在第一反應是去摸床頭的刀,第二反應才察覺到這聲音的來源,是客房裏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小,但程在房子隔音不行,他聽得清清楚楚。

他又嘆了口氣,穿鞋下床,走到客房門口仔細聽了聽才确認下來。

湛樂在說話,可能是在打電話,但他說話的時候又一直沒斷過,不太像是在打電話的樣子。

這是喝醉了自己半夜坐起來和自己唠嗑麽?

程在猶豫了幾秒後敲了敲客卧的門,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沒有開燈,湛樂赤腳站在窗邊,窗戶被打開,整個客房都冷得吓人,他仰頭看着天空,過了會兒才回過頭來,看着程在,聲音含糊不清:“程在,今天是陰天。”

頓了會兒,他才繼續道:“沒有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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