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校園（四）
“怎麽，門口就聽見叫我的名字，就這麽想我？”
季斌又驚又喜：“喲，說曹操，曹操到。你可是個稀罕人物兒，能不天天念叨着你呢。”
陳靖海噙着一絲笑走到趙世清身邊，伸出一只手，一邊回過頭滿臉不信：“可得了吧，說你胖你還喘上了，真當我什麽都沒聽見呢。”
季斌大笑出聲，直拍大腿，一旁的秦非陽似乎興致不高，只微微一笑。
……
眼前的畫面近乎扭曲，趙世清有些聽不清他們嬉笑怒罵的聲音，只坐起來，看着眼前那雙修長整潔的手，然後握了上去。
幹燥溫暖。
只覺從手臂上傳來一股大力，他順勢站起來，下一刻已經被陳靖海拉着坐到座位上。
“怎麽了，丢了魂似的，看都不看我一眼？”
陳靖海随手拿起桌上一包煙，抽了一支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然後把煙抛給秦非陽，拇指順勢擦過趙世清臉頰，朝他擡了擡下巴。
以前陳靖海與他共同生活時不分你我，有時候做惡夢或是睡不着，趙世清就半夜抱着枕頭找陳靖海一起睡。即使快一年不見，陳靖海對他态度不變，仍如舊時那般親昵。
趙世清掩下眼中的情緒，把剛被陳靖海咬在嘴裏的煙抽出來扔在一邊：“你出國就學了這些？”
陳靖海愣了一愣，随即薄唇勾起：“差點兒忘了，你一向嬌貴得要命，一點煙味都聞不得，上回只是身上有點煙味就被你拿枕頭追着打，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還記不記得？”
趙世清終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那層覆蓋全身的冰冷之意盡退，一張姣好的臉生動起來，更加令人移不開目光。
他理直氣壯：“活該。”
陳靖海懶洋洋盯着趙世清的臉低笑，胸腔一陣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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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陽看着兩人你來我往，又被趙世清那一笑迷惑得有些恍惚，反應過來後臉上已經僵硬無比，一絲笑也擠不出。
原來趙世清和陳靖海相處時竟是這樣的，如果，如果他和自己在一起時也能笑得這麽……或許他……越想越是煩悶，只覺得有種自己的東西被人奪去的感覺。
他默默放下手裏的煙盒，抿緊了嘴唇。
林喬在一旁同樣坐立難安，心中已經急切無比，無奈沒人搭理他，又不能主動開口讓秦非陽發現自己的僞裝，只好深深吸氣冷靜下來，同時又有些不滿，陳靖海難道沒看到他這麽一個大活人？竟連問也不曾問起一句，眼裏全是那個趙世清，他哪裏不比趙世清好，他們都應該看着他才對。
趙世清早就注意林喬這邊的動靜，有些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對身邊的陳靖海開口道：“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林喬，剛轉來我們班的，秦非陽和他關系特別好。”
秦非陽聽得一愣，不知道趙世清這話什麽意思，只是他也不明白，按理他應當高興才對，可此時硬被趙世清和林喬扯上關系，他就渾身不自在，恨不得立刻撇清了，一個“不”字在舌尖盤桓，卻怎麽也吐不出口。
陳靖海淡淡看了林喬一眼：“是嗎，你好，我叫陳靖海。”
林喬迎上陳靖海的目光，忽然有些臉熱，微微低下頭回道：“你好，我是林喬。”
他知道自己這個角度好看，以為陳靖海還會問他兩句，可擡起頭卻見他又與趙世清說起話來，頓時手指用力抓住桌布，指甲在大力下都有些變形。
“菜來了菜來了！”
季斌眼睛忽然一亮，服務員已經魚貫而入。
“把刀叉拿下去換上筷子，用不慣這洋東西。靖海，你呢？還會不會使筷子了？”季斌起身指揮服務員，然後見陳靖海送他一個“滾”，嘿嘿一笑，等菜都上齊了才坐下。
趙世清沒動筷，只微笑着凝視已經餓得不行迫不及待要去夾菜的季斌，直到季斌察覺他的目光疑惑地回看他，然後一臉莫名其妙，欲言又止又不敢妄動，僵硬地緩緩放下了筷子。
趙世清這才移開眼看向林喬：“你是客人，你先動筷我們才能動，在我們這兒都是這麽一個規矩。”
季斌更加一頭霧水，什麽時候他們之間還講究這個了？不過他現在莫名有些怕趙世清，也不敢多嘴。
見大家都看着他，林喬卻沒了得意的心情。
這桌上的菜都精致無比，一個碟子上只那麽一點點，還有許多不知道能不能吃的裝飾，有的甚至連從哪裏下筷都不知道，要是哪裏弄錯可就丢人了。
他本想先看着他們先動手，然後有樣學樣，沒想到趙世清說了這麽一番話，看似挺有道理，他也想不出什麽話反駁，只能故作鎮定道：“大家都是同學，不用講究這麽多，一起吃吧。”
秦非陽看出一向冷漠孤僻的林喬臉上極力掩藏的局促，有些不忍：“算了吧，都放松點兒，用不着搞那一套。”
趙世清笑笑，沒回應。
陳靖海眼神劃過幾人，忽然開口：“林喬第一次和我們聚，講究些也沒錯，以後就不用了。”
林喬被逼的無法，再忸怩下去怕要留下小家子氣的映像，又聽到陳靖海說“以後”，尴尬之餘有一絲暗喜，就點了點頭，伸手去夾離自己最近的那道菜。
筷子還沒落在上面，就聽陳靖海對一旁服務員冷道：“不是說了那道菜放我們面前？”
林喬的手頓住了。
季斌“哎喲”一聲：“這不是小清兒最愛吃的嘛？靖海，你家這服務員新來的吧？”
他雖然心大，但也不傻，看出趙世清是想給林喬個下馬威呢。雖說覺得林喬有些可憐，但趙世清也不是無故找茬的那種人，不知道是林喬哪裏得罪他了。無論如何，他總站在趙世清這邊的。
服務員連連道歉，少東家發話，她也顧不上林喬的面子，立刻小心翼翼把那道菜放到了趙世清跟前。
林喬終究年紀還小，沒有後來的本事和手腕，這下已經難堪地有些發抖。
秦非陽自然也察覺出不對勁，心中對趙世清的咄咄逼人有些不滿，主動替林喬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盤子上，然後看着趙世清，眼中沒有一絲溫度：“行了吧？”
這表情可真熟悉啊——
趙世清心底冷笑，面上沒表現出來，如果不是給季斌一個面子，他都嫌和他們兩個坐在一起吃飯惡心。
暫時沒了刁難林喬的心情，趙世清對一邊夾在中間不知道怎麽辦的季斌淡淡道：“不餓？”
季斌從善如流：“餓啊！這不是你不發話我哪敢動啊，來來來，都別愣着，還趕時間去學校呢。”
陳靖海挑眉：“洗心革面了？”
季斌雖吃得急，儀态都還在，刻在骨子裏的家教底蘊在此刻一覽無遺：“哪能啊，這不我爸最近盯我盯得緊，說國內要是混不下去就要把我丢到國外自生自滅，還特意囑咐劉老頭那長舌男時刻彙報我的動向，我可真是&%*了，誰能跟我比慘？”
趙世清：“別人想去還去不成，就你跟大姑娘逼上花轎似的，出息。”上大學時林喬為了出國和陸遠暧昧的事他可還記着。
林喬臉一陣紅一陣白。
季斌用力咽下嘴裏的東西：“考了第一就翻臉不認人啦，我笨還不行，太能呲我了你。”
“你哪是笨啊，和念書無關的事學得比誰都溜兒……”
“有眼光！……”
……
秦非陽中途沒說幾句話，吃完飯臉色已經很不好看：“回去吧，司機在外面等着了。”
趙世清拉住陳靖海的衣服，垂下眼簾。
陳靖海低頭看他一眼，對秦非陽道：“我送清兒吧，有些事要說，你們先過去。”
他們倆比其他人多了一層關系，也沒人多說什麽。
兩撥人就此告別。
路上陳靖海開車，看着前方開口道：“和秦非陽鬧脾氣呢？”
趙世清在副駕駛上閉着眼休息，不仔細看還以為睡着了，聽到陳靖海的話也沒動，張了張嘴：“我跟他能鬧什麽。”
“你在我面前裝什麽，不過勸你一句，以後離秦非陽遠點兒，別以後吃了虧哭都來不及。”
趙世清知道陳靖海對秦非陽還不如季斌，也很早就察覺自己對秦非陽的感情，只是此時聽到這話，他還是心中一動，側頭看着陳靖海線條優美的側臉。
“我知道。別說我了，你什麽時候回美國？”
陳靖海笑得莫名：“想留我就直說，我什麽時候拒絕過你。”
趙世清斜他一眼，倒也沒反駁，誰讓他心裏卻是是這麽想的呢。
陳靖海接着道：“暫時不回去，過兩天去你家找你。”
“嗯。”
趙世清轉過頭，靜靜看着外面的景色迅速地在眼前滑過，車窗隔絕了欲入侵的滾燙灼人的空氣，似乎，這個夏天也還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啾！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