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一日,巧枝沈起的早,一早就将鋪子的門開了,打掃完畢,便坐在堂內一邊研篆首飾一邊待客上門。
未到巳時,店內來了一位擎竹傘,衣着華貴的少年。一進門便在各色首飾前左瞻右顧,久久不曾離去。
巧枝沈殷勤的詢問道:“小郎君要買何種飾物?”
那小郎君道有姊妹要出嫁,雖然家中已經備好頭面首飾,只是自己作為兄長要另挑選一套給阿妹做壓箱之資。巧枝沈見他周身的衣飾不凡,怕俗物不入他眼,便拿出店內貴重的金銀玉飾若幹。
小郎君挑挑揀揀,選定了幾樣,問道:“這些多少銀兩?”
巧枝沈伸出一只手,道:“不多不少,五十兩。”
那小郎君道:“我未帶現銀,你同我歸家取來。”
“不知郎君家在哪裏?”
小郎君手往外一指,“南門。”
巧枝沈便令小徒弟看好店面,自己親自将首飾包了,随那小郎君而去。
走到半途,路過一間綢緞鋪子。那小郎君道:“我去買幾匹緞子,你且等我一等。”又将傘放在一間酒坊的前面,“代我看住此傘,我買了布再與你一同走。”
本朝官員穿绫羅,貴人穿錦緞,平人穿布,奴婢穿褐布。這人一身绫羅,又入鋪子買緞,想必是富貴出身。巧枝沈心中暗忖:“今日這單生意定然是成了。”于是坐在酒坊前,縱然風熱天燥,也一概忽略了。
這樣一等就是小半個時辰,眼看着午時已經過了,也不見那小郎君回來。巧枝沈暗想:許是碰見了無賴尋我開心。心中氣悶,那傘也不管了,捧着首飾包便要歸店。
才走了幾步,卻被人拉住了,正是這綢緞鋪子的老板。
“你那同夥拿了我二匹上好的緞子未歸,你如何能走?”
巧枝沈疑惑,“何人是我同夥?”
“适才同你一起來的那人。你何必推诿?”
巧枝沈急道:“那人不知道是何方來的,問我買首飾,令我一同到他家中取銀子,我才同他一起。他說要在你家店裏買緞,要我在此等候。我待久不見他歸來,所以才要歸去。你何必糾纏我?”
綢緞老板急頭白臉的死死拉住巧枝沈不放,“不是你同夥,你何必替他看傘看物?我見你攜物在此,才将布匹給他的。你一定是同他串通好了,騙我的緞去。”
巧枝沈急于脫身,綢緞老板緊抓不放,二人争論不下,彼此扭打撕扯在一起,不一會周圍已經就圍了許多路人。正在糾纏不清之際,突然有一人分開人群走來。一手托住巧枝沈的胳膊,一手抓住綢緞老板的手腕,手下微微用力,一個巧勁兒便将二人分開了。
二人此時方擡頭,只見面前一位郎君,年不及弱冠。紅衣烏發,形貌昳麗,風神異質。那一雙眉眼間似笑非笑的看着倆人,仿佛自帶了一段風流。
“何必當街撕扯,有理道來,某願意為二位斷理。”紅衣郎君指着巧枝沈,又對綢緞老板道:“這位面容忠厚,一看便知是老實本分的人。”
原來那衣着華貴的小郎君進了店裏,便選了綢緞鋪子中最好的緞子兩匹,卻将價格壓的極其低。老板責他不識貨,那小郎君趁機道:“我确是不識得價,你待我将這緞子與識價的人看,我再來還價如何?”
老板不允,“我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你随意叫人來看,只是不能拿出我這店去。”
那小郎君一指外面酒坊旁伫立看傘的巧枝沈,笑道:“我有東西跟同伴在此,你不要擔心。”
綢緞老板一見,果然有一人抱着東西看着傘等在門外。見那小郎君看他,還點頭示意。遂不疑。那小郎君将兩匹緞子抱在手裏,出門便不見了。“既然是老實人,為何要代那個騙子看傘?這是我明明白白親眼所見。”綢緞老板不依不饒道。
巧枝沈辯解道:“我替他看傘,是因為他說要買我的首飾。怎麽能是他的同夥?”
綢緞老板哪裏肯信,扯住巧枝沈的衣襟,就要見官。
紅衣郎君又分開二人,問道:“那人去時,傘拿走了嗎?”
“沒有。”
紅衣郎君一笑,光華頓生,“既然如此,真相已經大白了。此人是真騙子。”他拿手一指巧枝沈“想要騙你的緞,便假托要同他買首飾。他先穿着錦衣色服,令人以為他是真的富貴人家”說話間,紅衣郎君扭身朝身後抓過一錦衣色服之人,單手輕輕一剝,那人身上的錦衣便輕巧的落入他手中,露出底下的褐衣,“又編造謊言入店買首飾,以巧枝沈為人質,以他的首飾,賺你的布,此是假道滅虢之術。你自己遭了騙,怎麽能怪巧枝沈。”
二人定睛一看。雖然衣衫變了,可是這臉孔豈有不認識的道理。綢緞老板叫嚷着,“就是此人,就是此人騙我布匹。”
綢緞老板找回了布,對那紅衣郎君千恩萬謝,又慚愧的同巧枝沈道了歉。兩下誤會解開,今日有驚無險,皆大歡喜。
待衆人散去,巧枝沈對那紅衣郎君道:“今日事多虧小郎,沈某請您來府上坐坐,粗茶淡飯以表寸心。”
紅衣郎君側身不敢受他的禮,面上惶惶,反而對他一鞠到底道:“福東何岫初來乍到,有意向郎君打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