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何岫眼角掃了一眼狀若沉醉的郭遜之,不緊不慢的開口,吐出一珠,光彩流離。珠滾入掌心,立刻化成利劍。長約三尺,火光熠熠如蛇吐信。主賓諸位均驚呼起來,郭遜之此時似乎是被從夢中驚醒一般,駭的後退了半步,險些碰倒身後的家奴。
趙繼梧此時早已經将何岫信了個實誠,他端正敬畏的請求道:“何仙師請收回仙劍,弟子等皆凡人,經受不起此劍氣。”
何岫一根手指挑着寶劍,呼呼生風,“劍既出,則殺氣滿。不斬一活物,斷無回鞘的道理。”
賓客均兩股戰戰,更有膽小的已經悄然起身欲走。趙繼梧四下看了看,指着一家奴,“只不可傷我貴客。”趙繼梧素日治家甚嚴,故而家奴雖然已被主人視為死人,卻也不敢求饒。然內心驚恐畏懼,雙腳發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何岫眯着眼睛,擡了擡眉毛,勾着手指召喚那家奴。家奴諾諾,幾乎不能從地上爬起來。掙紮了幾次才勉強站立起來,跌跌撞撞的撲在何岫的食案邊。
何岫敲了敲桌子,“小子若為何某斟滿此杯,則饒你不死。”
家奴大喜過望,慌慌忙忙的将酒盞滿上,手哆哆嗦嗦,酒撒在案上大半。趙繼梧心中急惱,劈頭訓斥,“蠢奴才,還不跪下領罪。”
家奴只覺得自己三魂七魄飄飄散散早已經不在軀體之中,主人的話一出口,便伏在地上,接連叩首,口稱:“仙人饒命。”
何岫一雙迷蒙醉眼往階下庭中一瞥,手中寶劍呼嘯而出。劍光耀眼奪目,繞着庭院中一株杏樹一匝,樹轟然撲地。同時,何岫将家奴所斟之酒倒入口中,沖着那白光噴出一口酒氣,酒氣如瀑布,與白光相撞。只聽得半空中“噼啪”“轟隆”兩聲巨響之後。酒氣清冽,白光恢弘,如同雙龍糾纏着直上蒼天。一時間酒氣、劍氣、夜風交纏糾葛。滿堂燭火具滅。在場衆人釵帽翻飛,發絲衣衫佩帶淩亂,酒肉杯盞狼藉滿地。
趙繼梧伏在案上,一手按住帽子,連連召喚何岫,“何仙師,請收回神通。”
何岫微微一笑,似是無意的伸手一指,寶劍陡然光芒一暗,回旋反轉而歸。頃刻縮成一團,宛如一顆發光的明珠。明珠在空中繞了兩圈,滴溜溜回到了何岫手中。
狂風遽熄,若不是遍地淩亂,衆人恍然若夢一般。何岫手握着明珠,用袖子擦了擦明珠上不曾存在的灰塵,随手一抛,明珠入口,不見蹤跡。何岫一邊往口內倒酒,一邊以眼乜視在場主賓,諸位愈發的驚恐。郭遜之此刻那裏還有什麽脾氣,只一味的跪地磕頭,口稱“仙師”不止。
何岫哈哈大笑,之後才慢慢起身,晃晃蕩蕩走上階來。
趙繼梧令家奴收拾停當,重新擺了佳肴美酒,再請何岫上座。一衆賓客整理好衣冠,等均不敢落座,只站在案前作陪。何岫獨自上座,反客為主的招呼衆人吃酒吃菜。衆人不敢不從,紛紛落座。何岫眼瞥到那家奴依舊伏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起身,遂笑道:“小子受驚了,來來來。”
說着便往衣袖裏胸襟處摸,摸了一會兒,尴尬的笑起來,“何某今日未帶片銀”又大笑,“無妨無妨”說罷拿起案上一只桃子,扔給那家奴,“桃兒吃了。”
家奴捧着桃子,又驚又駭,不敢下口。趙繼梧冷聲道:“既然仙師令你吃了,你便吃了。”
家奴幾口将桃子啃完,啃的滿臉的汁水,胸襟濕了一片。何岫胡亂替他抹了抹臉,又将一只燭臺塞進他手裏,“來來,你将那桃核燒了。”
家奴滿臉甜膩,渾然不知所以然的舔了舔嘴唇。在場衆人面面相觑,四下議論紛紛,只道這神仙舉止頗怪異。
何岫搖頭,無奈的笑道:“罷了,還是何某親自動手吧。”
何岫将用筷子将那桃核夾了,放在火燭上燒燎。須臾就冒出袅袅的黑煙,而後黑煙變青煙,青煙變白煙,而後煙色逐漸便淡。何岫欣然将筷子從火燭上拿出來,“成了。”
再看那兩著之間,哪有什麽桃核,分明是一顆閃閃發光的金豆子。
何岫笑着将那金豆子遞到家奴面前,“這阿堵物給你壓驚,下去吧。”
家奴大喜過望,雙手碰金高舉過頭,磕頭謝恩而去。
在場衆人始知道,這分明是那傳說中的煉金之術。
趙繼梧端酒盞領着衆賓客戰戰立于堂內,請求道:“弟子從來有向道之心,只是苦于無人引導。仙師今日到來,弟子等誠惶誠恐。懇請受業為親傳弟子,鞍前馬後,孝敬師尊。”
何岫擡起眼睛,揮手示意衆人落座。衆人不敢推辭,稱謝後方落座。何岫這才道:“才剛不過雕蟲小技,修來無用。”
趙繼梧苦苦哀求,“還請仙師可憐我等凡夫的向道之心。”
何岫眼風都不曾朝他們斜上半分,“爾等肉體凡胎,又無根骨,縱然為我弟子,此生也斷然無得道長生的可能。”
在場衆人無不失落之極。又見何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颌,“何某不才,略通煉丹回魂之術。煅煉仙丹,服之當五百年道行。”他看了一眼趙繼梧,“只一顆便可助凡人一日飛升成散仙。”
趙繼梧聽見此話,欣喜若狂。當時便令家人擡出百金,親手捧上,“還請何仙師笑納。”蔣儀安極少見過這麽多的黃白之物,樂的在何岫腳邊撒嬌打滾。何岫按住的被一陣陰風吹起的袍腳,好整以暇的道:“何某有令人一日飛仙的道術。只是,這丹藥成與不成,一半看何某的道行,另一半,全看諸公的‘誠意’。”
他眼風輕飄飄的,似随意一掃,又絲毫不落下任何人。在座的無一不是人精,那能不明白?其他諸人,身上未帶錢財,紛紛差遣家人歸家取黃白之物,生怕錯過巴結仙人的大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