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節課是高數啊……煩死人了
升到一看到她就煩的地步。
深夜的女生宿舍樓下,耿樂薇陪着吳夢清在小花園裏一圈一圈地繞着,聽着她憤懑難平的抱怨。女生麽,怨氣積得久了,總需要找個時間和另一個女生說說別人的壞話,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把自己心裏的怒氣發洩幹淨。所以耿樂薇很理解,她輕輕地掏出手機,微微地側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屏幕還是半點動靜也無,她無奈地按下了鎖屏鍵,心情更加低落。旁邊的吳夢清還沒有把自己的怨氣發洩幹淨,她只好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了。但越是這樣心不在焉地提醒自己,最後一次看到夏然時,他俊美的臉上那淡漠的神情又浮現在了眼前。
她的心開始揪痛起來,帶着不被回應的委屈,和不知所措的惶恐,随着心髒跳動的頻率,一下一下地抽痛着。
清冷的夜風吹來,空氣中仿佛傳來早開的花朵淡淡的幽香,耿樂薇吸了吸鼻子,輕輕地抹去眼角溢出的淚水。吳夢清挽着她的手臂一邊說一邊朝着宿舍樓走去,絲毫沒有發覺她此刻的不對勁。
作者有話要說:
☆、我多麽愛你
“樂薇,準備好了嗎?下一個該你了。”楊晨浩走進後臺,穿着筆挺的深色西裝,圍繞着領口處的亮片在後臺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光。
看着他打理的一絲不茍的頭發和自信親和的笑容,耿樂薇的雙手在身前緊緊地絞在一起,臉色越發蒼白起來。好在吳夢清給她畫了濃妝,好讓她的臉色看起來不是那麽的血色全無。
她靜靜地站在厚厚的幕布後面,聽見楊晨浩磁性的聲音叫出自己的名字。她拿起話筒湊近唇邊,邁開僵硬的雙腿開始往前走。幕布緩緩地拉開,舞臺上雪白的燈光漸漸地照射進來,明晃晃地,那麽耀眼。
“一個人眺望碧海和藍天
在心裏面那抹灰就淡一些”
幕布緩緩地拉開,清甜的聲音那麽清澈地響起來,雪白的燈光下,女孩纖瘦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墨綠色的長裙上盛開着大朵大朵淺綠的花,一淺一深,民族風的設計大膽而又神秘,女孩濃密的長發披散在白皙的肩頭,稍稍露出精致的鎖骨,伴着天籁般的女聲,站在舞臺中央的女孩顯得那麽迷人。雪白的肌膚,披散的長發,飽滿嬌俏的紅唇,甚至連此刻不安地閃爍着點點光亮的大眼睛都染上了醉人的氣息。伴奏很輕很輕,輕得幾乎好像是她在清唱,她是那麽安靜地唱着,仿佛是從森林中走出來的精靈。
臺下的燈光全滅,觀衆坐在一片黑暗中,屏息看着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女孩。
遠遠地,禮堂的大門開了一條縫,一個瘦削的人影緩緩地走了進來。耿樂薇好不容易才适應了臺下的光線,卻怎麽也看不清遠處那個模糊的人影。他就這麽靜靜地,隔着圍在舞臺旁邊坐得水洩不通的觀衆,毫無存在感地站在禮堂的最後,那片巨大的雪白牆壁前面。
“海豚從眼前飛越
我看見了最陽光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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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時光都該被寶貝因為有限”
是你嗎,大神。
是你嗎。
她睜着一雙明亮的大眼,死死地盯着站在黑暗中的他,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拼命想忍住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你還是來看我了,對不對?
在你心裏,我,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呢。
“我學着不去擔心得太遠
不計劃太多反而能勇敢冒險
豐富地過每一天快樂地看每一天
Wooh~
第一次遇見陰天遮住你側臉
有什麽故事好想了解
我感覺我懂你的特別
你的心有一道牆
但我發現一扇窗
偶爾透出一絲暖暖的微光
就算你有一道牆
我的愛會攀上窗臺盛放
打開窗你會看到 悲傷融化”
她唱不下去了。
真的,唱不下去了。
最後唱出的那幾句,顫動的聲線勉強維持着旋律的音準,帶着令人心痛的哭腔唱得幾近哽咽。看着那人轉身即将離去的身影,一瞬間她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拼命僞裝出來的淡然和自制力,忍了太久的淚水忽然沖動地湧出眼眶,耿樂薇腦子一熱,直接抓緊了話筒嘶吼道:“你站住!”
瘦削的身影停住了,他回過頭來,詫異地朝舞臺看了一眼。回應他的是重重的一聲悶響,話筒被不負責任的演唱者直接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長音。看着拽着裙子一邊哭一邊飛快地朝自己跑來的女孩,夏然一下子慌了神,索性掉轉身子拉開門狼狽地奪路而逃!
人群開始騷動,不少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楊晨浩急忙和女主持出來救場,就剛才耿樂薇的離場開了幾句玩笑,安撫觀衆們的情緒。此刻作為工作人員站在後面的吳夢清,詫異地看着耿樂薇跑出禮堂,她也和現場的觀衆一樣,将這一切盡收眼底。她心裏忽然明白了幾分,急忙叫人把禮堂的門關上,維持現場秩序,好讓觀衆們繼續觀看節目,而不是離場追尋今晚這場鬧劇的男女主角而去。
耿樂薇不管不顧地穿着薄薄的長裙跑出了溫暖的禮堂,跑進了清冷的黑夜裏。臉上的淚痕還沒幹,她焦急地轉着圈,左右兩邊的小路空無一人。前面是被鐵絲圍住的綠化帶,高大茂密的樹木一個挨着一個,黑黢黢的影子緊緊地包圍着她。慘淡的月光下,那個熟悉的高挑身影早已消失了蹤跡。
“夏然!你出來!”她大聲地喊着,晶瑩的淚水順着白皙的臉蛋不停地流淌着,她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在空氣裏的皮膚凍得幾乎僵硬,身子一陣又一陣地發着抖,不知道是因為絕望還是因為寒冷。
“你為什麽不肯見我!你明明喜歡我的!對不對!”
“你這個騙子……如果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又何必那樣對我……你不知道我很容易誤會的嗎……”女孩蹲了下來,纖細的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團。她輕聲地嗚咽着,情緒激動地又是哭有又喊,早已消耗了她太多的體力。她抽抽噎噎地哭着,把頭埋在膝蓋裏絮絮叨叨。寒冷和痛苦讓她此刻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她小小聲地哭着,仿佛一只受傷的幼獸,在寂靜的黑夜裏,顯得那麽無助而又惶恐。
“在你心裏我到底算什麽……我到底算什麽……”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那麽執拗那麽委屈,絕望地問着那個已經消失不見的他,也在不停地問着自己。
夏然躲在不遠處的樹木後面,頭靠着粗糙的樹幹,靜靜地看着晴朗的夜空中,那幾顆稀疏地閃着寂寞光芒的星星。
他仰着頭,俊美的臉孔扭曲着,淚水無聲地淌了滿臉。
他緊緊地攥着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肉裏,柔嫩的掌心鮮血淋漓,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他拼命地呼吸着,又急促又綿長,巨大的悲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仿佛擱淺的一尾瀕死的魚。
我愛你啊,薇薇。
我是多麽的愛你。
他無意識地重重掐着自己的掌心,鮮血順着指縫緩緩地滴落下來,在慘白的月光下,帶着凄豔的色彩,無聲無息地滲入到泥土中。
心痛得無法呼吸。
作者有話要說:
☆、崩裂
耿樂薇拖着疲憊的身軀,神情恍惚地走回了宿舍。一進門她便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也不說話,一雙靈動的大眼死氣沉沉,目光呆滞。
林英正坐在椅子上打電話,聽她撒嬌似的溫柔語氣,像是在跟男朋友通話。劉曦面無表情地戴着耳機看視頻,自從“Dark Queen”事件過後,她呆在宿舍的時間就越來越多,好像不怎麽出去跟朋友玩,跟以前的男朋友也分手了。
二十分鐘過去了,安靜的宿舍裏充斥着林英時不時的笑聲和發嗲的聲音,劉曦忽然不耐煩地啧了一聲,語氣很沖地大聲說道:“打電話能不能出去打啊?”
宿舍安靜了一兩秒,林英拿着手機飛快地走出了宿舍,“呯”地一聲,重重地帶上了門。門鎖本來就有些壞了,這一關倒沒關上,門鎖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門被重重地彈了回來。
“操,有病!”劉曦低聲罵道,美麗的臉上是滿滿的怒意。
耿樂薇默默地嘆了口氣,只覺得原本疲累的身體更累了,仿佛連大腦和內髒都開始疲倦了起來。好一會兒,看劉曦還在座位上生着悶氣,她這才輕聲說了一句:“行了,別生氣了。就是一小事兒,大家都是室友,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少說兩句吧。”
“誰他媽想跟她做室友啊?真不知道倒了幾輩子血黴攤上這麽個奇葩。他媽長那樣兒也就算了吧,在這作什麽呀作!說話聲音大也就算了,那口音我聽了就煩!真不知道她男朋友看上她哪點了,長這麽難看脾氣還不好,天天跟人欠了她的似的,這男的看她發嗲也不覺得惡心啊?是不是受虐狂啊?不純有病嘛!”
“行了,少說兩句吧!”耿樂薇煩躁地朝門口看了一眼,寝室的門半開着,林英不知什麽時候打完電話回來了,正站在門邊,臉色十分難看。她心想壞了,林英本來就是一個特敏感自尊心特強的人,這麽一鬧估計得撕破臉。
林英滿面怒容地走進了,一把抓起桌上的鑰匙氣沖沖地走了,耿樂薇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更加煩亂,忍不住說了劉曦一句:“說了讓你少說兩句,你看她都聽到了。”
“聽到了就聽到了!怕她呀!老娘忍她可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可絲毫沒有掩飾我對她的厭惡之情啊,上學期還好,現在真是看了她就心煩!”劉曦大咧咧地說道,發洩完怒氣的臉上反倒帶了一絲痛快的神情。
“老娘早就想跟她來一場撕逼大戰了。”她笑嘻嘻地轉過頭朝耿樂薇說道。耿樂薇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性格直爽潑辣,說話也是直來直去,從來就不知道掩飾什麽,再加上她又生的這麽漂亮,這樣的性格不知道在學院裏招來了多少人的反感。
看來這次林英又能找到一條跟別人控訴她的理由了。
迎新大會過去的好幾天裏,耿樂薇都一直悶悶不樂,蔫蔫的做什麽事都提不起精神,這天剛好周末休息,五個女孩都呆在宿舍裏沒有出去,吳夢清便開口說道:“诶,你們知不知道最近開了個品牌的折扣店?我查了下,離咱們這兒不太遠,什麽Honeys啊,ONLY啊,VERO MODA啊,a02啊,都是六七折呢,反正今天也沒啥事兒,一塊兒去呗!”
“好啊好啊!”一聽到買衣服,劉曦立馬興奮地探出頭來,舉雙手贊成。
“好啊。”耿樂薇笑了笑,出去散散心也好。殷雪也難得今天宅在宿舍沒有去上自習,自然也是同意了。
“那行,咱們收拾收拾出發吧。”吳夢清笑眯眯地站起身來說道。林英一動不動地坐在座位上寫着什麽,仿佛對她們的逛街計劃沒有任何反應。
耿樂薇等了一會兒,看她們都沒有邀請林英的意思,正猶豫着要不要邀她一起,殷雪便笑着問道:“林英,你去嗎?”
林英頭也不擡地說道:“不去。”平靜的語氣顯得有些生硬。
“呃……要不還是一起去吧,咱們宿舍也難得聚在一起出去玩兒一次。”耿樂薇尴尬地笑了笑說道。
“說了不去就是不去啊!我和你們不同啊!我家窮!我沒錢!不像你們這些千金大小姐天天出去逛街買衣服吃東西!我要學習啊!我要出人頭地!我土!我沒見識!你們說的那些品牌我聽都沒聽過!可以了吧!滿意了吧!”林英大聲地沖耿樂薇嚷道,氣急了的聲音裏帶了一絲哭腔,她眼睛裏含着淚,黝黑的臉上泛着激動的紅暈。耿樂薇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面對林英對她忽然爆發的怒氣,有些吓到。
劉曦立馬快步走過來,一把把呆愣的耿樂薇拉到自己身邊,氣沖沖地說道:“他媽有病吧你!薇薇好心好意問你去不去你沖她發什麽火兒啊!……”
“行了,別說了,走吧,走吧。”耿樂薇急忙拉住沖動的劉曦,招呼吳夢清和殷雪朝門口走去。
“真有病……”劉曦風風火火地出了宿舍門,還在憤憤不平地罵罵咧咧,吳夢清面帶微笑地不經意附和幾句,兩人越說越來勁,索性把談話變成了林英的批判大會。耿樂薇無語地和殷雪對視了一眼,殷雪朝她回了一個淡定的微笑。她嘆了口氣,看着前面通往東門的小路,只感覺自己周遭的事情正在變得越來越糟。
從那天以後,耿樂薇就再也沒有見過夏然。聽學美術的一些同學說,他已經好久都沒來上課了。
他不接她的電話,也不回她的短信。好像人間蒸發一般,她所做的一切都完全得不到他任何的回應。黎風也是詭異地對他的事情再三緘口,問什麽也都是一問三不知。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她心急如焚,卻又毫無辦法。她掏出手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打出了一個電話。
“喂?莫叔叔。我這有一個座機號碼,您能不能幫我查一下它所在的地址?應該就在我們學校附近……”
“叮咚——”
“來來來來來來啦——!!”黎風歡快地圾拉着拖鞋朝玄關處奔去。
一開門,耿樂薇憔悴的臉就出現在了眼前。他淡定地立馬手一伸想把門關上,耿樂薇眼疾手快地一個箭步堵在了門邊,巴着門縫癟着嘴可憐兮兮地說道:“黎蜀黍你好無情……你都不讓我進來了嘤嘤嘤……”
黎風只感覺後背一涼,緩緩地回過頭,看見親愛的老婆大人正抱着手臂站在後面,皺着眉冷冷地看着他。
“嘿嘿嘿嘿嘿……怎麽可能,我怎麽會不讓你進來呢,小薇薇,你可真是冤枉死我了……”黎風僵硬地回過頭來幹笑道,後退一步敞開了自家大門,在Reba淩厲的眼神下顫巍巍地彎下腰給耿樂薇拿拖鞋。
捧着剛泡的那杯熱茶暖手,耿樂薇坐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神情肅穆。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黎風,明亮的大眼睛下面一圈青黑的痕跡,飽滿的嘴唇有些幹裂,憔悴的神态卻掩蓋不住她眼睛裏閃爍着的熱切的光亮,她看着他,無比認真地說道:“黎蜀黍,我現在在很嚴肅很嚴肅地問你,你能不能告訴我,所有你知道的,關于大神的一切?”
黎風下意識地避開了她的視線,他垂下了眼簾,有些不敢與她直視,他猶豫着,沒有說話。
耿樂薇笑了笑,認真的神态裏帶了一絲疲倦,眼裏的光芒卻絲毫未減:“沒關系,如果你不說,我就去找,我會動用我所有的資源去找,一直找一直找,一直找到他肯親口告訴我為止。”
黎風無奈地嘆了口氣,妥協地靠在沙發上,神情慵懶地眯着眼睛笑道:“你們兩有些事兒上還真是像。真是被你們給折騰死了。行了,跟你說說吧……”提到昔日那遙遠的記憶,黎風收起了漫不經心的笑容,漸漸沉靜下來的面容帶了一絲回憶的懷念和傷感。
冬日的暖陽透過客廳的落地窗照射進來,迎着午後的陽光,他的眼神遙遠而深邃,沉浸在回憶裏的表情有些複雜。
作者有話要說:
☆、我和他相遇時候的故事(1)
剛剛升入高三的那年夏天,黎風結束了僅僅只有一星期的假期,郁悶地回到了學校開始新一輪的補習。
高中的生活,怎麽說呢,雖然很忙,每天的學習任務也很沉重,但總是會覺得時間真的過得很快。在炎熱的夏日,為了躲避教育局的審查,他們全班五十幾個人都擠在一間狹小的音樂教室,沒有空調,甚至也沒有電扇,成天揮汗如雨地一邊罵一邊做着好像永遠也做不完的資料和試卷。
他本來以為,這樣的日子是很難熬的。當他站在宿舍樓頂,看着底下一個個拎着行李搬進來的新生,這才意識到暑假的補習已經結束,明天就是開學的日子了。
這天夜裏忽然下起了雨。悶熱的夏日夜空難得地涼爽起來。黎風拿出好久沒有摸過的吉他,心情愉快地走到樓梯間,随便找了個階梯坐下,抱着吉他準備亂文藝一把。
修長的手指刷過幾個和弦,伴着熟悉的旋律,靜靜地想着這首歌的歌詞,黎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裏。
夏日的晚風透過樓道中狹小的窗戶,徐徐吹來。樓下傳來的溫柔聲線,帶着清涼的溫度,仿佛一條看不見的絲線,萦繞在黑暗中,結成了細細密密的網,清淡優美地在空氣中飄飄蕩蕩。
他淡淡地唱着,聲音很輕很輕,輕得仿佛化在了随性的風中,融入漆黑一片的夜色裏。不經意的聲線那麽清澈,卻像是在壓抑着什麽情感。
“七歲的那一年
抓住那只蟬
以為能抓住夏天
十七歲的那年
吻過他的臉
就以為和他能永遠
有沒有那麽一種永遠
永遠不改變
擁抱過的美麗
都再也不破碎
讓險峻歲月不能在臉上撒野
讓生離和死別都遙遠
……
(五月天《如煙》)
淡淡的聲音帶着一絲憂傷和壓抑,男孩看似平靜的情緒卻顯得有些濃烈。黎風靜靜地聽着,忽然對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男孩有些好奇。他停下了撥動琴弦的手指,探出頭往樓梯的下層看了一眼。
少年平靜的面容帶着淡淡的微笑,瓷器一般白皙細膩的肌膚在淡淡的月光下閃着迷人的光輝,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眼神晶亮,他那樣安靜而寂寞地坐着,好像來自異世界的小王子。的黎風呆呆地看着他仰着頭看向自己的面容,不知為什麽,總覺得他全身上下都籠罩在一種說不出的壓抑和憂傷之中。沐浴在在潔白的月光中,少年纖細的身影顯得越發朦胧寂寞起來,精致的臉龐神秘得仿佛不屬于這個人世間。
“嗨。”夏然大方地淺淺一笑,輕聲打了個招呼。他安靜地坐在樓梯上,脊背挺得很直,雙手乖乖地放在并攏的膝蓋上,寬大的校服垂下來,蓋住了一半的手腳。他微笑着仰頭看他,一絲不茍的坐姿顯得有些神經質。
“呃,嗨。”黎風這才有些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不知道為什麽,剛剛看到他的那一瞬間,自己好像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好像只要稍微反應大一點,他就會消失不見一樣。黎風自嘲地笑笑,這種心情還真是奇怪呢。
“你是高一的麽?”隔着一整層階梯,黎風撥了撥琴弦,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道。
“嗯。”
“難怪,是感覺之前沒見過你。高一的怎麽不好好呆在宿舍啊?想當年我剛進學校的時候,這會兒和宿舍裏的哥們兒玩得正嗨呢。”
男孩沉默了一會兒,正當黎風想探出頭去看看他的時候,清澈的聲線又響了起來,平靜的語氣裏帶了一絲淡漠:“不想呆在那。”
“呃。”黎風被他噎得有些無語,不過也沒多想,只覺得這男孩脾氣有些古怪。
“喂,你叫什麽名兒啊?”
“夏然。夏天的夏,然後的然。”
“哦,我叫黎風啊,黎是黎明的黎,風嘛,就是天氣的那個風。我是高三一班的,是你學長哦。以後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來找我吧。”
“好。”
那時候他沒有想到的是,因為那一首五月天的《如煙》,因為那一段短短的幾句對話,他的生活會因為這個看起來沉默寡言的漂亮少年做出如此大的改變。
黎風剛進入高中的時候,機緣巧合,也是一時興起加入了網配圈。所以在接到擔任主角的作品時,黎風的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少年那精致的面容。沒想到自己去找他的時候,還沒開口怎麽解釋,他就很爽快地答應了,把他的聲音寄給編輯和策劃的妹子們聽了之後,妹子們很是興奮,紛紛表示被夏然的聲音給迷倒了。就這樣,在他高中生活的最後一年,他們一起合作了那麽多的網絡劇,配合得越來越默契,關系也變得越來越好。只是不管和他再怎麽關系好,他對自己的事情幾乎是再三緘口,所以黎風常常會覺得他有些神秘。不過自己又是那種大大咧咧的話唠性格,有時候只是自己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說,他在一旁默默地聽,這樣相處下來,倒也不覺得寂寞,反倒有種氛圍異常輕松的融洽。
高三的那年,雖然學習很緊張很苦,但好在自己成績還不錯,考上重點大學絕對沒有問題,而他也有自己的消遣方式,時不時在學校的文藝彙演上彈彈琴唱唱歌什麽的,在他們學校,好歹也算個風雲人物,這些年女孩子的情書和禮物收了不少,但自己好像也沒有對誰特別心動過。只有一個女孩子,對他來說稍稍有些特別。
她叫葉蘭,是他們班的團支書,成績很優秀,人也長得清秀可愛。她和他從初中起就是同班同學,中學六年,也許是因為身高問題,同桌換了六年,只有她,好像自己大部分的同桌時間都獻給了她,不管怎麽換,他們好像還是會常常坐在一起。她喜歡他,他一直都是知道的,有些女孩子給自己表過白送過情書,但往往只有那麽一次,快得讓他幾乎都記不住她們的臉,只有她,在他煩惱的時候安慰他,偶爾打個電話告訴他身邊的一些趣事,關注他逗他開心。六年了,她對他細致的照顧一如從前,她對他的好,就這麽細水長流地化進了他的心裏,點點滴滴。
那時候他是班裏的班長,他們會常常在一起工作,就連班裏的同學都看出端倪,常常調侃他們兩人。一開始他們叫自己風哥,後來看到她就會開玩笑地叫黎大嫂,再然後,這個稱呼就叫開了,班裏的同學人人都叫她黎大嫂。有時候和她在一起工作,他們之間默契得真的好像相處多年的老夫老妻。
黎風甚至想過自己和她的未來,但依然對未來感到迷茫的現在,和學習的重壓讓他總是有些下不了決心地搖擺,他覺得自己就算不說什麽,她也會明白。所以他告訴自己,高中一畢業就跟她在一起,他們兩個都會有美好光明的未來。
那時候的黎風,就這麽懷着對未來的憧憬的向往,即使在緊張的學習中,也有着自己小小的快樂。
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平靜地過下去。
然而,在某個燥熱的傍晚,那樣意外的一幕就這麽猝不及防地發生了。
他還記得那天下午剛放學,他邀夏然一起回家看碟。反正他家夏然也去過好多次了,不是配音就是打游戲,像今天這樣一起看碟還是第一次。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特別想讓他和他一起看。兩個男生并肩走出校門的時候,黎風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機忘在教室了,便跟夏然說了一聲,匆匆往教室跑去。
當他回到校門口的時候,放學回家的人群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空蕩蕩的校園只剩下了三三兩兩的幾個人,連夏然也不見了蹤影。黎風有些着急,便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急匆匆地朝附近的幾個街道跑去。
“啪!”重重的一聲脆響。
黎風回過頭,鋪滿灰色磚頭的巷子盡頭,纖瘦的少年被打得偏過頭去,細膩白皙的臉上迅速腫起一片。
“你再說一遍。”施暴的少年冷冷地看着他,俊朗的臉上稚氣未脫,卻有着與他的年齡不相符合的陰狠神情。他比夏然高出半個頭,居高臨下地站在夏然面前,高挑的身影極具壓迫感。
黎風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只見夏然神情平靜地看着那個少年,眼睛裏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剛剛承受的傷痛僅僅只是磕了一下,而不是挨了重重的一耳光。他面無表情地開口,清冷的聲線語氣很淡:“不要。”
“啪!”又是重重的一耳光,夏然一個站立不穩,摔在了古舊的石磚地上,脆弱手臂白皙的皮膚立刻被刮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不一會兒,就開始滲出了殷紅的血。他一聲不吭地保持着卧倒的姿勢,雙手環抱着膝蓋,默默地忍受着那男生的拳打腳踢。
“住手!”黎風怒吼一聲,氣憤地甩下書包朝巷子裏奔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和他相遇時候的故事(2)
直到今天,黎風還清晰地記得那天的陽光,那麽燦爛那麽熱烈,明晃晃地照在人的身上,好像記憶中褪色的老照片,照得仿佛白色的校服和古舊的小巷都開始泛黃。
嘿,夏然。
有時候我常常會想,如果那天我沒有去救你,而是假裝沒看見,就這樣走掉,是不是之後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如果我早就知道我根本救不了你,而不是天真的以為我打跑了欺負你的混蛋,是不是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也許,如果,那天我沒有好奇地向下張望,沒有在樓梯上叫住你,沒有和你變成那麽要好的朋友,是不是我們也不會那麽痛苦了。
可是,那樣我就不會認識你了,我也就不會知道,你的生活,已經被他變成了什麽樣。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時,那天晚上的月光,那麽白那麽亮,冷冷地照在你的身上,我現在想起來,才知道為什麽我看着你的時候,會想要屏住呼吸。因為我才知道那晚照在你身上的月光,原來白得可以用慘淡來形容。那時候穿着大大的校服坐在階梯上微笑着的你,是多麽的孤獨和寂寞啊。
在臨近高考的那段時間,黎風家裏忽然收到一些奇怪的信件,都是關于他和葉蘭的。有時候是照片,有時候是打印出來的字,無一不在刺激着父母高考前緊張脆弱的神經。他們開始質問黎風是不是在早戀,還找了他的班主任,沖動的母親甚至還去找了葉蘭,要她好好學習,不要和自己的兒子糾纏。一時間,學校流言四起,班主任也是天天找他們談話,從那以後,她就再也不敢給自己打電話了。自己也只好在學校處處與她保持距離。可笑的是,那時候的自己,還完全沒有意識到到底是怎麽回事,還一個勁地找夏然,問他為什麽要躲着他。
他一定怎麽也沒想到,後來事情居然會發展成那樣吧。
那天早晨,黎風漫不經心地挎着書包來到學校的時候,發現學校的公告欄附近被學生們圍的水洩不通,需要經過那片地方去到一教樓的他差點都過不來。誰知幾個學生一看到他,就自動地走到一旁,像是讓出一條道路一般。黎風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本來對學校的公告半點興趣也無的他,心裏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隐隐地覺得恐怕這次的事件會和自己有關。他神色凝重地走上前去,圍觀的人群自動給他讓出一條道路。他終于看到了公告欄上那一張張帶着強烈惡意的招貼畫。
葉蘭的臉被惡意地P在各種波濤洶湧,穿着暴露的或動漫或真人的女性身上,而自己的照片也以各種詭異的姿勢被P在上面,用大大的加粗字體寫着“黎風”和“葉蘭”,兩人的名字中間還畫了一顆愛心。畫面的旁邊還用調侃的語氣,印着青春期男生們心照不宣的隐晦玩笑,一張比一張不堪入目。
黎風暴怒地沖上去,一張張地扯下來,他知道如果這些東西被葉蘭看到,她會受多大的刺激。
他一直都知道的,因為和其他女生相比更加豐滿的上圍讓她有些苦惱和自卑,而她也對這種事情分外敏感。從小到大,她沒少受過男生不懷好意的調侃和嘲笑。所以每當有男生調侃她的時候,黎風都會特別生氣,他還告訴過她,她的身材很好,今後會有很多女生羨慕她有這麽好的身材。漸漸的,也許是因為黎風的保護,也許是因為大家都長大了,才不再有人拿這件事情說事兒。
混蛋!到底是誰這麽無聊,居然開這種玩笑!
黎風一邊扯一邊咬牙切齒地想道。
“看什麽看!回去上課!”他怒吼一聲,離他比較近的幾個同學被他可怕的表情吓得一抖。他回過身,固執而憤怒地将公告欄上的東西一張張全部扯掉,長長的一排公告欄前,此刻抿着嘴唇孤注一擲地撕扯着那些紙張和照片的少年,高挑的身影顯得越發孤獨。
3個小時後,他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說要他先回去幾天,暫時不要到學校來上課。
兩天後,他在班級的QQ群裏,得知葉蘭在家中跳樓自殺的消息。
他想發火,想怒吼,想對他的父母大喊大叫,問他們是不是滿意了,想讓所有傷害過葉蘭的人都為他們的輕率付出代價,想讓那個無聊的人也嘗嘗這種絕望痛苦的滋味。
但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呆呆地看着不斷震動着,消息還在迫不及待地一條條蹦出來的手機屏幕,一動不動。
黎風後來聽他父母說,他當時就這麽呆愣地坐在床上好幾天,幾乎不吃不喝,也不說話。
他知道的,葉蘭一直想去C大,以她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