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搶先

從迪士尼回來之後, 邊随和鄭仁心收拾了一下, 沒過幾天又啓程去了北京, 馬李奧奉命早起送顧潮去上兩天課,中午回來則是顧潮自己打車。

這幾天各個俱樂部都在放假加休息,訓練賽自然是約不起來的,幾個人也就閑散的單排或者雙排。

顧潮打到夜裏1點多, 覺得有些乏, 他看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日期——現在剛周五。

邊随周日回來, 還有兩天。

其實對方也就是昨天清晨剛走,才一天而已。

微信裏的聊天信息還停留在昨天中午, 邊随那句“已經到了”。

他沒說去北京是幹什麽,顧潮就沒問。

只不過和鄭仁心一起去,想來是家裏的事,又或者是什麽比較重要的事。顧潮這一整天一直沒收到對方其他的信息, 下意識覺得,應該是在忙。

夜中露重, 天氣已經有些熱。

頭頂的中央空調簌簌吹着涼風,顧潮微微躬着身體趴在桌上,後腰露出一小截,突然覺得有些冷。

少了一個人的訓練室, 好像一下安靜很多。

他反複在輸入框裏打幾個字又删掉, 然後點開對方很久沒更新的朋友圈,發現什麽也沒有之後再退回來。他不知道現在發信息過去,算不算打擾。

顧潮突然覺得, 他對邊随的了解好像很少。

因為不了解,所以對方去了另一個城市,就好像有了新的生活一樣,他不知道邊随到北京住在酒店還是家裏,不知道他離開機場是打車還是開車,晚上和家人吃飯還是和朋友聚餐。而且現在不清不楚,他也沒有立場問什麽。

他正在胡思亂想,手機裏剛好蹦出來兩條信息。

陸非:那天在迪士尼玩過山車買了幾張瞬拍照,有你的,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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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非:周日有空嗎?晚上去拿給你。

顧潮頓了一下,回複

():周日有些忙,改天去拿。

():謝謝。

對面的人像是一直在等他回複,信息回過來的很快。

陸非:晚上一下下就行?

陸非:你們不會還要訓練吧?老板都去北京相親了,怎麽也該放放假。

顧潮一直側着臉,半靠在桌面上,中間墊着那個蘿蔔靠腰枕,他對着微信裏這一行白底小字看了很久,整個人微不可查的動了一下,然後緩慢的敲了幾個字。

():相親?

陸非:對啊,沒跟你開玩笑。

():随哥嗎?

陸非:是啊,駱總也跟着一起去了,他說的。

陸非:你們這幾天應該很空吧,出來請你吃個飯?

顧潮愣了一陣,他突然覺得中央空調吹的太冷,起身按了電腦屏幕,沒再回複信息,直接回了房間。

六月,北京

北方的夏日并不比南方溫暖多少,還帶着一點幹燥的炙熱。邊随,鄭仁心和駱子骞下飛機之後,接機等候區毫不意外的站着一個西裝筆挺的身影,只不過鬓角有些泛白。

邊随按着行李箱的手停了下,還是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平叔。”

對方很恭敬,伸手要接過行李,并朝他身後的鄭仁心微微颔首,然後喊了聲:“小随,先生讓我接你們。”

對于自己的行程被掌握這件事,邊随像是很習慣:“沒事,地方訂過了,我自己走吧,你回去就說沒接到就行。”

被叫平叔的男人滞了下。他對面前這位一年只露一次面或許還沒有的大少爺還是有不少了解的。

邊随很少改變決定,也很久沒坐過自己的車了。

他笑笑,也不堅持:“好吧,那不耽誤你們年輕人一起了,先生下午有三個會推不掉,明晚想讓你回家吃飯。”

“再看吧。”

邊随丢下這一句,幾個人上了他提前安排過來的一輛慕尚,開車往酒店去。

路上兩排樹影直往後退,往北四環的路即使在夏天也并不那麽青翠蔥綠,而是有一種空寂的肅穆。

車上安靜半晌,鄭仁心說:“你不跟我們住酒店?”

邊随:“不了,好久沒回家了,再不整一整,估計發黴了。”

鄭仁心知道他說的是紫玉山莊的房子,那個從前鄭随寧還在時候的住處。事實上邊随在北京也只住過這一個房子,後來邊褚毅搬了家,他基本都在住校。

“好久沒人住,我回去也是整理,就不招待你們了。”邊随說完,一溜煙把這兩個路上都在撒狗糧的狗男男扔到酒店。

下車的時候鄭仁心小心問了句:“明天你爸會去嗎?”

邊随:“不知道,估計去了也碰不上。”

等開車的外甥走了,站在一旁的駱子骞才皺眉問:“你不是跟我說,他明晚被家裏安排要相親嗎?”

聲音有些生冷,在酒店大堂還有一點回音。

鄭仁心一愣,像是突然想起來這茬,吓得舌頭直打結:“對,你看他這不是...不太想去嗎,所以明天我得替他去打發一下。哎呀求爺爺告奶奶的,喊了我好幾聲哥,實在是沒辦法...”

駱子骞:“嗯。”

兩個人上電梯,刷開豪華套房的門,駱子骞關上門之後按了個請勿打擾,然後把房卡扔上床,沒插電:

“你是不是當我傻的?”

第二天一早,邊随開車在酒店門口等了十分鐘,然後看了一眼獨自上車的鄭仁心。

對方莫名其妙大熱天穿了件黑色高領毛衣,一臉無神。

“......”

他朝鄭仁心身後掃了眼:“姓駱的呢?”

“走了。”鄭仁心嗓音有點啞。

今天的天氣有點陰,太陽像捂着一層雲絮,悶悶的沒什麽光彩,很像是要下雨的樣子。邊随看他一臉淡漠,想問幾句又沒開口,最後幹脆開車不說話。

車開到一般,城市的風景慢慢褪下去,周圍變的有些空曠,車後座傳來淡淡的風鈴草香氣,兩束花安靜的躺着。

鄭仁心突然說:“以前姐姐在的時候,什麽都有人給我兜着。”

邊随看他一眼:“這種事我媽在也兜不住。”

“不一樣。”

車裏安靜半晌,鄭仁心低着頭說:“心裏覺得踏實,她總能把爸哄的很開心,而且她在的話,一定會理解我。”

“老頭子聽不進去我的話,但她說的一定行。”

他像是自言自語:“小随,我有時候覺得,她走了,連你都長的好快,就只有我還跟原來差不多。”

邊随過了一會兒說:“不是挺好嗎,說明都寵着你。”

鄭仁心怔了一下。

他确實是被鄭忠霖寵大的,雖然後來母親去世,但長姐如母,鄭随寧幾乎沒有讓他感覺到失去母親的難過,一路讀書上學沒有任何意外差池,連談戀愛也是被放在手心裏。

車停在墓園的西南停車場,邊随說:“生來有個好環境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很多人想有個好家庭都很難。所以以後少跟別人發脾氣,尤其是對你帥氣的外甥。”

“快滾。”

鄭仁心解開安全帶,兩個人又買了幾束百合,走到園中的時候,遠遠可以看見鄭随寧的地界已經站了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鄭仁心昨天見過,就是在機場接邊随的平叔,另一位他在邊随出國前見過,身高挺拔,發絲梳的一絲不茍,精神矍铄。

是邊随的父親。

他們像是已經呆了一陣,正要走。側首看到這邊的來人,又停下步子。

長滿地的嫩綠爬了大半個園子,這裏風景很好,到處都冒着春意,邊随和鄭仁心過去放下花,已經許久沒見的父子似乎有些陌生和生疏。

先開口的是站在一旁的平叔:“小随,晚上回家吃個飯吧。”

邊随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身後的男人開了口:“你阿姨不在,你也不小了,聊一下以後的事情。”

邊随蹲在花前,語氣漫不經心:“不用了,我現在挺好。”

“天天打游戲開個破公司就叫好?”

後面人的聲音很平淡,并沒什麽起伏,但言語間可以感覺到這其中的不滿情緒:“将來能有什麽用?”

邊随:“還挺有的。”

被雲遮住的晝日露出一點淡黃的尾光,幹悶的空氣終于遮掩不住濕意,幾滴輕飄飄的雨落下來,扯出一個要變天的口子。

邊褚毅看着這個許久沒見的兒子,修養使然,他一直是不緊不慢的問話,就像處理工作一樣。

“有什麽用?”

邊随和他截然相反,開玩笑一樣,語氣很散漫:“拯救落水小孩算不算?特別可愛的那種小孩。”

“胡鬧!”

邊褚毅站在平叔剛撐開的傘下,看了眼表後丢下一句:“雖然當初耽誤了,但現在開始學也不晚,你要還想有出息走正道,就給你平叔打電話,我安排。”說完驅車離開了墓園。

雨已經越落越大,空氣中都是嘈雜的雨聲,但邊随卻覺得周圍安靜了不少,他跟鄭仁心一起這裏站了一會兒,鄭仁心先是絮叨了好一陣,等嘴說幹了,才開始站起來往外走,從兜裏摸了一根煙。

他靠在園外的栅欄上,把剩下的時間留給外甥。

裏面青年的聲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邊随低着頭,發梢被雨滴打的有些趴下來,依然不影響那張和母親很相似的臉,俊逸又帥氣。

兩個人一共叨擾了鄭随寧兩個小時,買了好些花和點心補上。回去的路上鄭仁心一連打了兩個噴嚏,邊随躲的離他遠了些。

“至于這麽嫌棄你舅舅嗎!我都要沒人要了!”鄭仁心狼狽着喊。

“真不行,我可不能感冒,回去還有大事。”邊随嘴角揚起來一點,連帶着頰側沒擦幹的雨滴也掉下來。

鄭仁心沒好氣的看着他,嘆了口氣靠回椅子上,好像經過剛才的絮叨,又重新認命:“相親的事被駱子骞知道了,晚上要是老爺子給你打電話問我在哪,你最好別接。”

邊随挑眉:“我還以為你要去見呢。”

“去什麽去!”鄭仁心把車裏空調風又打高了一點:“好不容易要感冒了,我不得利用一下先去哄哄人。”

“那你小心別病死了。”

邊随開着雨刮器,看他那一臉生怕不發燒的樣兒,說:“我突然覺得姓駱的也挺可憐,碰上你這麽個戲多又作的。”

鄭仁心對他翻白眼:“對對對,就小顧單純。”

兩個人互相揶揄了一陣,鄭仁心突然正經說:“我說這話你別不愛聽,其實當初的事也不能全怪你爸,他也是為你好,只不過不知道會弄成那樣。你當時聽不進去,現在總能好好想想。”

“而且你也不能指望他跟你一樣,你一輩子一個媽他也一輩子當光棍,結婚是遲早的,他其實對我姐挺好的。”

鄭仁心說的是真心話,他一直覺得邊随在這方面有點過不去,想了想又說:“而且以後你總得帶人小顧回家不是,還是趁早修複修複關系,別到時候弄的太難看,吓到你單純的小寶貝。”

這句話倒像是提醒了邊随。

他嘴角張了下,但沒說話,把強吹了一路空調冷風的鄭仁心送到賓館之後,開車直徑回了家。

昨天一天,他喊了4個家政過來把這棟別墅從裏到外清掃過一遍,現在幹淨的呈亮。邊随一邊考慮着鄭仁心的話,一邊換了濕掉的衣服沖澡,出來的時候按開手機,上面有一條平叔的短信。

【少爺晚上回來嗎?九點先生回家,吩咐做了飯。】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房子沒人住,自然沒什麽衣服,邊随簡單套了件浴袍,等幹的功夫回了一句,“好。”

再把微信翻到置頂的那一個()那裏,裏面的對話還停留在昨天他剛下飛機的時候。

顧潮一整天都沒給他發信息。

邊随額角跳了一下,有點耐不住。

他本來是想看看小孩會不會想他,現在有點等不及,幹脆主動給顧潮發過去一句。

Random:在幹嘛?

Random:[位置]

Random:晚上吃了嗎?

他淋了一早上的雨,頭有點重,等了半個小時顧潮也沒回複,幹脆趴上床躺了一會,打算睡兩個小時再回去應付邊褚毅,覺睡到一半,卻被一陣鈴聲吵醒。

邊随起先以為是手機的鈴聲,但摸出來一看卻沒有來電,頭腦不太靈光的反應了好幾秒,才想起來是門鈴。

他覺得大概是平叔提早來接他,或者是邊褚毅提早回家,随便踩了個拖鞋,然後頂着一頭睡得毛翹的亂發,懶懶散散的走到一樓開門。

因為剛醒,他單薄的眼皮只撐開一條縫,在打開門之後才慢慢恢複到平常的大小。

然後又變得更大了一點。

再大了一點。

撐的內雙消失不見。

最先湧入耳側的是外面轟隆的雨聲,而後才是一點門敞開的“吱呀”,最後是門外的人有些小聲的叫他,夾雜在雨裏。

顧潮一只手撐在頭頂上,沒什麽用的擋着雨水。

他手裏捏着一張機票和身份證,像是剛從機場過來。身上還穿着橙色的隊服外套,只不過已經都淋濕了,鎖骨邊隊服裏的白T恤變成近乎透明的顏色,和膚色混為一體。

看到邊随,才眯眼喊了聲:“随哥。”

邊随覺得,好像雨聲都消失不見了。

其實顧潮下了飛機之後,是有點慶幸下了雨的。

因為雨滴都留在臉上,這個沒有傘的窘迫情況,他可以随便擺出任何的表情。不會像大晴天的傍晚,一點點情緒就被被玄關的燈光,照的一清二楚。

邊随什麽也沒說,先把他帶了進去。

一條昨天家政阿姨剛烘幹的柔軟浴巾蓋上顧潮的頭,邊随捏泥人一樣擦了起來。

“先去換衣服,要不要洗個澡?”

“不要。”

毛巾底下聲音悶悶的,顧潮從裏面鑽出來,他的睫毛還是被打濕的樣子,蹙着眉先問了一句:“你已經...辦完事情,呃,你已經見過她了嗎?”

邊随一愣,随即自動補全了一下上下文,然後說:“嗯,見過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在說完這句之後,顧潮的神情肉眼可見的失落下去。

他給顧潮揉幹頭發,然後去給他拿衣服,但衣櫃裏空空如也,他只摸出來一件寬大的T恤,先拿了下來:“濕的先換了。”

旁邊的人接了T恤,半靠在牆邊,沒有動作。

邊随開始找車鑰匙,打算先出去給顧潮買換的衣服。他覺得自己很冷靜,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沒找見車鑰匙。

片刻後,他聽見顧潮沒頭沒尾的說:

“我覺得我更好一點。”

少年聲音清亮。

顧潮似乎終于進入了正題,他擡頭看着邊随,等着人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他身上。

他不是什麽感受遲緩的人,相反,在那樣的環境中成長,他對于別人的愛意一直很敏感。哪怕是再細小的愛,都像生活中必不可少卻又稀缺的東西,讓人很想要緊緊握在手裏。

所以他買了這張機票。

他等不到周日了。

顧潮沒換衣服,捏着T恤的手攥的指節微微發白。

他面色有點着急,好像在看什麽喜歡的很緊,想要馬上得到的東西,就那麽濕噠噠的說:

“我...那個,我可以在下面。”

作者有話要說:  小顧:硬核表白。

這章評論都發紅包~順便月底,求一波營養液,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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