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托付
薛博雅猛然被這個天下第一人給鎮住了,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而薛宜則是認真看着他,她說的是實話,她曾經絕望迷茫,曾經有那麽一瞬,她想着如果有一個男人,能帶着她離開這裏,怎麽都好。她曾經期望過沈平君,沈平君的性格,或許是好多少女的夢,溫文爾雅,博學多才,又年長寬厚。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流落異鄉的薛宜,什麽都不是。沈平君也只是會同情憐憫她一下。
而她是周嘉的女兒,她怎麽能做人家的妾,她生來便是天子賜名的太子妃啊,她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怎麽能忍受屈居人下。
薛博雅溫和的笑了笑,然後攔在了薛宜的面前,他認真說道:“不管怎麽樣,你都會嫁到一個好人家的。”
薛宜笑了笑,沒有說話。
薛博雅還要說什麽,外頭紫林慌慌張張跑過來,形容狼狽。
“小姐,不好了。”紫林委屈的叫着。
“發生什麽事情了?”薛博雅搶先問道。
薛宜也緊張的看着紫林。
紫林委屈的道:“我方才在書院書閣那裏取書,聽見她們在議論小姐。”
“議論什麽?”薛博雅面色不善道。
薛宜淡淡道:“她們哪日不議論我,我都習慣了。”
紫林大急:“這一次不一樣,她們說的事情可不是兒戲的。”
薛宜聽她這麽說,也覺得不太妙,認真問道:“什麽事情這麽嚴重?”
紫林憤懑的說道:“她們說小姐是紅顏禍水,招惹了薛少俠不算,還要招惹沈平君公子!”
薛宜一攤手,這可真怪不到她,薛博雅如果說是少年心性想要做大俠來幫自己是可以算在自己頭上的,沈平君已經二十多歲了,他比這書院裏的女孩子大了不少,若說是自己招惹他,真心說不過去。
其實人家不過是看自己可憐,稍微幫自己一下而已。
“她們都說小姐勾引了沈公子。”紫林氣憤的說。
薛博雅大怒:“誰這麽無聊亂說話,本公子割了她的舌頭?”
薛宜笑了,她的笑容裏有太多的習以為常和淡漠,薛博雅看的心猛地一陣疼。
沈平君回到沈宅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今日他聽了不少的風言風語,他原先在臺寧書院做先生,日日對着的都是求學上進的男孩子,到了泰安書院,驟然對着一群女孩子,說不适應是假的,但是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的糟糕。
他親耳聽過薛宜彈琴,別說是泰安和泰寧兩個書院的學生,就是自己也是難以望其項背的,這樣的才華,被埋沒了實在是可惜,況且他也是看那孩子實在是太不合群了,想找個由頭讓她變得活潑一點。
哪知道出了這麽多的風言風語,說什麽那孩子勾引了自己,天可憐見,他壓根對那小女孩子沒那份心思,他足足比那孩子大了六歲啊,這都隔了多少了,同溫太守的女兒婚期在即,哪知道這群閑的發慌的千金小姐傳出來這樣的謠言,真是讓人頭疼。
他這裏剛剛頭疼完,外頭家仆又來報,來了個年輕的小公子。
沈平君端坐書房內,沒來及說聲請,人已經進來了。
薛博雅随意穿着身黑色的袍子,氣度倒是不凡,比他之前穿着暖黃色勁裝和灰白色衫子多了份貴氣。
只是料子着實不怎麽樣。沈平君暗嘆看來京城傳言怡康王貓嫌狗不理,身份低下,窮的響叮當是真的,幾次見到這位小王爺,真心沒見到他穿過什麽好衣服。
薛博雅大大方方進了門,随意的揮揮手要沈家的書童下去。
沈平君也不惱他喧賓奪主,淡笑着引薛博雅往外頭走:“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哪有人拜訪往人家內宅的書房來的。”
薛博雅聽出他口氣裏沒有責備的意思,倒是有些長兄對弟弟的關切,原先有些焦急的神色緩和了起來。
他拉着沈平君道:“我今日來,是有事情求你的。”
沈平君淡笑着道:“求我?你有什麽事情要求我?”
薛博雅認真道:“是很重要的事情。”
沈平君溫和的笑道:“是什麽事情,你說出來,我看看能不能幫你。”
薛博雅突然一掀衣袍跪了下去。直挺挺的跪在那裏,也不說話。
沈平君哪裏見過這架勢,當下吓得趕緊附身要去拉他,薛博雅固執的一扭胳膊,力氣大的驚人。
“有什麽事情,你不能站起來說嗎,薛公子,你這是做什麽?”沈平君有點懵了。
薛博雅搖頭:“沈兄,你若是不答應我,我絕對不起來。”
沈平君道:“你說,若是不有違道義的事情,我一定答應你。”
“好。”
薛博雅立馬起身站了起來,他目光緊緊注視着沈平君,咬牙說道:“請你照顧好薛宜。”
沈平君一愣,這叫什麽,今天他已經夠為薛宜的事情煩的了,這個薛兄又是來幹什麽的?真是越來越不懂現在的孩子們了。
其實沈平君也就比薛博雅他們大了五六歲,只是男孩子這17到22歲的這五六年裏,成長的事情真不是一星半點,沈平君總覺得自己比這些人大了很多。
“薛兄,你這玩笑可開的一點都不好玩,你要知道,我已經有了未婚妻了,馬上就要完婚了。”沈平君皺眉道:“你一定是聽了什麽風言風語,那都是小女孩子們的瘋話,你千萬不要放到心裏去。”
薛博雅着急道:“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他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沈平君的胳膊,叫嚷着道:“我并不是聽了什麽風言風語,而是我需要你來保護她。”
沈平君見這人說的越來越不像話了,皺眉道:“薛兄,你說的什麽瘋話呢。”
薛博雅道:“你娶她吧,不管是做妻做妾,在你的身邊,都比在泰安書院,雷家名下的小院子裏好,她的那些同學都如狼似虎,在你的身邊,她也是開心的。”
沈平君冷冷道:“來人,送客。”
外頭突然進來幾個五大三粗的大漢,十分粗魯的把薛博雅給拉了出去,趕出了深宅的大門。
薛博雅獨自晃悠到了街上,天寒地凍的,好多的店鋪都在關門,他覺得有點冷。天上的月光冷冷的照在他的身上,好像一盆涼水澆在了身上。
他這樣走了好些時候,就見到前頭有家酒肆還是開着的,酒坊在寒風中被吹得呼呼作響,裏頭點着燈。
他大步就走了進去。
店家已經在櫃臺打呼嚕了,只有一個客人在靠窗的位置慢悠悠的品酒。
沒有人來招呼他,薛博雅瞬間有種極端的失落感。
那邊的客人擡起清俊的臉,看着薛博雅道:“這位公子,不嫌棄的話,我這裏有酒,過來喝一杯吧。”
薛博雅細細的朝那人看去,乍一看是個清瘦的年輕人,約莫有二十上下的樣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那袍子材質做工極其精細,紋着金色的暗紋。
尤其是他外頭還系着一件價值不菲的白狐袍子。
薛博雅慢騰騰走到了那人的面前,有些悶的坐了,說道:“這麽冷的天,你一個人在這裏喝酒,不回家嗎?”
“我本就孑然一身,無家可歸。”年輕人嘆了一聲,然後起身自己去櫃臺拿了碗筷酒杯,回來遞給薛博雅。
薛博雅心裏頭難受,他今日原本是想着求沈平君照顧薛宜的,哪知道這個要求沈平君一口就拒絕了。幹脆拿了酒就喝了起來。
薛博雅原本就不太會喝酒,喝了幾杯之後臉就有點發紅了。
年輕人笑了笑,說道:“這位公子,你是有什麽傷心的事情嗎?”
薛博雅滿心的委屈和痛苦,如今見了這麽一個陌生人,滿心的話,終于找到了人說,可是卻又不知道如何說起了。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薛博雅道。他思怤了良久,終于開口道。
年輕人淡淡道:“你說,我會認真聽的。”
薛博雅壓着聲音開口:“在京城,原先有戶人家,家世十分的好,那家有個女孩兒,心地善良,聰明絕頂。有個小男孩一直喜歡她。後來這個男孩離開京城出門去拜師學藝,一走就是七年,等到男孩将要回到京城的時候,卻得知女孩的家裏已經遭遇變故,她的父親生死不知,前途未蔔,而她也流落到了這個小城裏。”
年輕人淡淡的笑了笑:“後來這個男孩見到女孩了嗎?”
薛博雅笑了:“見到了,女孩還是那樣特別,可是男孩知道自己保護不了她。”
他苦笑着又喝了一杯酒。他說道,“男孩保護不了她,他自身難保,根本別提保護女孩,他想去求女孩喜歡的一個人,求那個人保護好女孩,卻被拒絕了。”
薛博雅自嘲的笑了:“我很蠢是不是,很沒用是不是,我保護不了她,還要低三下四的去求別人來保護她,她那麽好,別人竟然還要拒絕她。”
年輕人伸手拍拍薛博雅的肩膀,說道:“你不是蠢,你只是太善良了。”
薛博雅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年輕人。
年輕人微微一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淺酌一下,淡淡道:“你喜歡的女孩既然被人欺負,你殺了欺負她的人,不就好了?”
薛博雅震驚的看着眼前的人。等到他靜靜摘下自己頭上的簪子的時候,薛博雅更是差點兒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