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瘦五十六斤
陸語扶着陸鴻, 已經走到玄關。
陸遠征幾乎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爸,你怎麽來了?”
“怎麽, 聽這話不歡迎我啊?”陸鴻提着手杖, 健步走進來。
陸遠征急搖頭:“我盼着您能來啊,快坐。”
他三年多沒見自家老爹,開始還歡喜了一陣,扭頭沖廚房:“秦姨, 泡兩壺鐵觀音來。”
“別了,我今天可不是來看你的。”陸鴻咳了兩聲,回頭沖外面喊了聲,“斯年,進來吧。”
陳斯年穿了身藏藍色的修身西裝, 上衣沒扣,他個子高,腿長, 邁步走進來,不言不語, 氣質已經滿分。
章祥跟在後面, 兩手拎滿了禮盒。
姚靜最靠近玄關,第一個看清了陳斯年。
她很平靜, 只上下盯着陳斯年看了兩眼, 心想,到底是做演員的明星。這張臉,比起她給陸語介紹的男生, 穩贏。
看見長輩,陳斯年的嘴還是很甜的,接過章祥手中的禮盒,遞給姚靜:“阿姨,我來的匆忙,也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麽,就随便買了一點,您別介意。”
“怎麽會呢?”姚靜笑,讓他擺在玄關口就好。也偷空瞄了兩眼。
什麽随便買的啊……這些分明都是姚靜最常用的養身滋補的東西。
看來,陸語已經把底兒都揭給人家了。
另一邊的陸遠征,臉色就明顯黑多了。心裏還怪道怎麽老爺子主動上門了?
原來是這臭小子的能耐,還沒怎麽着呢,就先把老爺子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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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回頭,發現自家閨女在玄關已經跟他說上話了,還笑意盈盈的。
“小六,過來。”陸遠征壓着嗓子喊了聲。
陸語嘟着嘴“哦”,看了陳斯年一眼,跑到陸遠征身邊坐下。
“斯年,你也過來坐。”陸鴻則拍了拍左側的沙發,喊他。
陳斯年“唉”一聲,走了過去,和陸遠征對視上後,恭敬地鞠了一躬:“叔叔好。”
陸遠征喪着張臉,一副不想搭理的樣子:“……”
“爸。”陸語扯他的袖子。
陸遠征才不情不願的應了聲:“你好。”
等姚靜上樓換了衣服入席之後,這場見家長大會就正式開始了。
陸遠征根本就不打算說話,只好全程勞駕姚靜發問了。
“你爸爸媽媽是做什麽工作的啊?”
“你的興趣愛好是什麽呀?”
“你們明星平時休息的時間多麽?”
等等雲雲。
直到姚靜問:“那你以後打算換份工作麽?”
陳斯年很堅定,微笑道:“不會,我喜歡演戲,也有明确的職業規劃。應該不會換工作。”
“不換工作?”陸遠征終于發言了,“那我們小六怎麽辦?她不是娛樂圈的,如果将來真的跟你在一起,很多隐私會被曝光,供人評頭論足?”
“叔叔,我有想過,也做了詳細規劃。我是演員,不是明星。以後我會把工作壓縮在,一年一部電視劇,一部電影,其餘的時間回歸家庭。除了必要的宣傳,不會過多在大衆視野中曝光。”
“你減少工作,誰養我閨女?她是我心頭的肉,從小含着金鑰匙長大的,跟了你,反而要吃苦了?”
陸語:“爸,哪有那麽誇張,我可以自己……”
陸遠征狠道:“你閉嘴,我在問他。”
陸語:“……”
陳斯年客客氣氣的:“叔叔,除了演戲,我也有自己的經紀公司,未來五年,也會延伸影視公司。我保證,您對陸語的好,我不會少,只有更加倍愛她疼她對她好。”
“……”他對答如流,叫陸遠征一時找不到話堵他,“……可你是演戲的,避免不了跟別的女人摟摟抱抱的,暧昧不清,我們小六怎麽辦?”
“爸!”陸語覺得第一次見面就這樣問...不太禮貌。
而且,以陸遠征的性子,他從來不屑拿別人的短,當面給難堪。這樣針鋒相對,陸遠征明顯就是想讓陳斯年下不來臺。
陳斯年卻好像完全不在意,依舊笑笑,雙手交握,搭在膝蓋上:“我可以答應,盡量不接這類型的戲,但如果劇本或情節要求,為了更好的藝術效果......請您相信我的職業素養,我分的清現實和戲,也知道自己的心。”
“你……”他像是準備好了,回答官方又滴水不漏,讓陸遠征怼紅了眼。
這時,才聽一旁的陸鴻出聲,用拐敲了敲地面,咳道:“老二,老二媳婦!”
“爸。”
“爸。”
姚靜陸遠征夫婦兩,雙雙坐直了身子。
“我覺得斯年不錯,雖然做的職業我不懂,但是我看他,有幾分你當年的模樣,”陸鴻看着陸遠征,“七歲就出來打拼了,吃過苦,遭過罪,這樣的孩子會疼人。我給他作保,他一定會對小六好。”
“爸,您就別添亂了,”饒是陸遠征,在老爹面前也急得跺腳了,“這是小六一輩子的終身大事,您用什麽作保啊?”
“你……”
眼看這父子兩要上頭,姚靜趕緊插話進來:“爸,遠征,飯好了,要不先吃飯吧!”
“不吃。”陸遠征猛地站起身,“小六,你跟我上樓。”
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連老爺子的面子都沒給。
把陸鴻氣得,血壓噌的升了上去。
姚靜趕緊收拾爛攤子,先安撫老爺子的情緒:“爸,您別怪遠征,您也知道,小六是他心頭上的肉,但凡跟小六沾一點邊的事,他都慎之又慎,何況結婚這種大事。”
說完,又沖陳斯年笑笑:“你別介意啊,你叔叔就是這個脾氣,有什麽冒犯的,阿姨給你道歉。”
“爸,您和斯年坐會,我也上樓看看。”她也着急,想知道陸遠征,陸語都是怎麽想的,追着那父女兩就上樓了。
結果,一推開書房的門,就聽見陸遠征旗幟鮮明的擺出立場:“我不同意。堅決不同意。臭小子,第一次登門拜訪,就用老爺子給我下馬威,他當我陸遠征是吃素的啊?”
陸語低頭握緊了拳頭,不敢言語。自知這麽早把爺爺叫來,失策了。反而給陸遠征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怕被人聽見,姚靜趕緊關上門,走到陸遠征身邊:“你好好跟小六說。”
一見到姚靜,陸語跟見了救兵似的,立刻問道:“媽,你覺得呢?”
從進門到現在,自家媽媽對陳斯年都客客氣氣,雖談不上多喜歡,但至少不讨厭吧。
誰知姚靜幾乎脫口而出:“小六,媽媽不同意。”
“為什麽,媽?”陸語一愣。
“我知道斯年是個好孩子,但你們不合适。就算他給我成千上萬的理由,我也不能接受他在娛樂圈工作。除非他願意退出,來【誠志】跟你爸爸學管理。”
“媽,他從七歲就開始演戲了,你現在讓他退出?不等于要了他半條命麽?”陸語也有些急了,争紅了臉,“我知道娛樂圈亂,大不了我們低調些,不公開。大不了我......”
姚靜嘆了口氣,打斷陸語的話:“我知道,斯年走到今天也不容易。可我是你的媽媽,小六,我不是陳斯年的媽媽。其實你自己也明白,跟他在一起後,你要這樣遷就他,又要那樣遷就他……何苦呢?”
“是,你們可以一起克服,可是結了婚就是要過日子,不是一年兩年,是一輩子……一輩子潛伏了多少磕絆誘惑,你敢保證你們兩能永遠同心同德麽?”
“明明可以走一條平坦的大道,媽媽怎麽忍心把你往崎岖的小路上送啊?”
她的聲音柔軟,語重心長,說得陸語擡不起頭來。
良久,才弱弱的回了一句:“媽,也許我可以呢?”
坐在椅子上的陸遠征終于開口了,哼笑了聲:“你是可以,你瞞着我們都給他當起經紀人了!”
“爸,你……”
陸遠征也不否認:“是,我是查了他,所以才更不許你們在一起。”
“他讓你給他做經紀人,把公司的股份給你……知道我不喜歡他的身份,所以想把你也拉進娛樂圈?”
陸語急道:“不是的,爸爸,是我自願的。”
“小六,你還小,不懂人心險惡。那小子從七歲出道走到今天,這背後就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麽?聽爸爸的,跟他分了,讓爸爸媽媽給你……”
陸語打斷了他的話:“所以呢,從小到大,爸你有教過我什麽叫人心險惡麽?”
陸語情緒翻湧,一時理不清楚,話趕話質問陸遠征。
“什麽?”
“從小到大,爸媽總是把摘幹淨的東西給我。有一點危險都不讓我碰。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所以你們不教我夫妻的相處之道,卻願意大費周章幫我找個所謂的好丈夫。【誠志】是個大集團,太多妖魔鬼怪,所以你們從不教我管理方法,反而舍近求遠去測試陸紳鳴……”
“爸,媽,我有時候會分不清,這到底是愛,還是你們打心眼兒覺得...我沒用。”
陸語聲音小小的,溫潤而澤。卻依舊惹怒了陸遠征。
“所以你找了陳斯年,讓他教你,啊?”陸遠征啪地拍響桌子,水杯受震翻到,濕了大片書頁。吓得陸語也縮肩往後退了兩步。
長這麽大,這是陸遠征第一次對她發火:“我不讓你繼承【誠志】,所以你就跑到娛樂圈想自己闖出一番事業,想擺脫我這個爸爸,是不是?”
陸語沒辦法否認,《火人》火了之後,帶給了她短暫的成就感,确實讓她産生過這種想法,想跟陳斯年聯手,接管陳斯年的公司,做出一番成績。
“......爸,我很享受做成一件事情,帶來的成就感,”陸語低着頭,不敢看陸遠征的眼睛,“我,我曾經一度都快接受了......安安穩穩做籠子裏的金絲雀,被人精心養護,耐心呵護。可看到外面的天空,還是覺得不甘心,還是想飛一飛......爸,您能不能信我一回......”
陸遠征氣急敗壞,他在心裏給閨女謀劃了千萬條康莊大道,可她偏偏不。
見氣氛僵持,姚靜半開玩笑的說了句:“金絲雀有什麽不好的?”
想起早年間創業的心酸,想起廠房倒閉,樓道被潑滿狗.血,想起被人罵無.良.資.本,不得.好.死的字眼,心裏就發苦。
姚靜垂下眸子:“爸爸媽媽想你過得好些有什麽錯?”
陸語無話可說了。
看她一直低頭委屈的樣子,陸遠征覺得不舍。轉念一想,又必得心狠:“小六,爸爸問你,如果爸爸就是不同意,你會跟爸爸鬧翻,不認陸家,死活要跟陳斯年在一起麽?”
陸語有些難過,依舊老實搖頭回答他:“不會。”
陸語不是那種為了愛情就可以奮不顧身的人。她還做不到,為了陳斯年,放棄自己前二十六年的人生。
陸遠征:“對啊,那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就沒那麽愛陳斯年呢?”
陸語心頭一怔,木然地睜大眼睛,臉色灰白。
陸遠征接着說:“陳斯年應該也不會為了你,離開娛樂圈。你們誰也不是誰的例外,誰也不是非誰不可,那為什麽不換個更合适的人呢?”
“他可以去找個圈內的人,跟他有共同語言的,聊電影談表演的。”
“你呢,要是真的那麽想證明自己,明天,明天就跟爸爸回【誠志】,再找個般配的男朋友,以後夫妻兩一起打理【誠志】。小六,爸爸跟你道歉,以前總是忽略你的想法,一心以為是對你好,才讓你跟爸爸越走越遠,但你不該因為這個,就賭氣跑去娛樂圈啊......”
陸遠征後面說什麽,陸語已經不怎麽聽得進去了。
滿腦子都是那句:或許你就沒那麽愛陳斯年呢?
她心裏有杆秤,在陸遠征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秤頭偏了一下。
比起陳斯年,她好像更愛自己。
陳斯年坐在客廳,左手攥着右手,捂了一掌心的汗。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樓上争吵的動靜越來越小,他的緊張更甚,舌尖開始發苦。四處張望了眼,發現客廳牆壁上的那幅畫在對他笑。
是李風送給陸語那幅。
畫上的女孩神态柔和,眉眼間卻自帶一種堅毅。
陳斯年喝了口水,壓住舌尖的苦味。正準備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就聽樓上“卡”一聲,門開了。
陸遠征背着手,神态輕快地走出來。
陳斯年心裏咯噔一聲,直覺不好。
果然,緊随其後的姚靜,還沒下樓就已經開始送客了:“斯年啊,要不你今天先回去吧,小六身體不太舒服,我們就不留你吃飯了。”
“……她怎麽了?”陳斯年方才的自洽被打亂,神色有些慌。
陸遠征狠聲狠氣:“她想通了,跟你……”
“唉!”姚靜扯住自家老公的袖口,瞪他一眼,讓他給人家男生留三分情面。
又自然而然的接過話口,“斯年啊,小六會找時間跟你說清楚的。你今天先回去,雙方都冷靜冷靜,好不好?”
事實證明,軟刀子更好使。即給了陳斯年臺階,又叫陸老爺子無話可說。
陸鴻晃着腦袋嘆了口氣,朝樓上看看,覺得可惜又無奈:“走吧,斯年。”
“爸,您年紀大了,留下來歇歇吧。”陸遠征見他要起身,立刻伸手去扶。
卻被老爺子推開了:“不留咯。”
說完,領着陳斯年往外走。
章祥先行一步,到車庫取車。
回去的路上,陳斯年一言不發。神色凝重,望着窗外。
快到陸家老洋房的時候,才矮聲道了句歉:“爺爺,抱歉啊,拖累您這麽大的年紀還跑來跑去。”
“唉,”陸鴻嘆氣,“我知道你是好孩子,為了能跟小六在一起,求到老頭子跟前。只可惜老頭子我,也沒幫什麽忙。”
說罷,他擡頭看向車頂,捋捋胡須:“小六這孩子吧,她……她……”
陸鴻擠着眉,琢磨這話該怎麽說,被陳斯年接了過去。
“……她太懂事了,不會胡來,說了給爸媽一票否決權,就真的可以一票否決我。”氣聲低,不難聽出他心中有怨氣。
千算萬算,終究還是算錯了。
陸鴻搖頭,手杖在腳邊咚了兩聲:“不是,她是軸!”
“跟她死去的奶奶一個樣。做事兒喜歡認死理,用你們年輕人的話……就是……對,就有點理工女思維。”
“從小就喜歡掰扯是否對錯,別人有的,她也可以有。別人沒有的,她絕不搞特殊。喜歡她的人,她一定要等量回報。她不喜歡的人,你教她圓滑巴結她死都不要。”
“她奶奶就這樣,心跟杆秤似的,什麽蘿蔔大蒜,情啊愛啊,都要放上去掂量掂量,一分一寸。你跟她風花雪月,她看你,滿腦子就四個字,好過日子。”
陳斯年差點被逗笑了,聽陸老爺子這麽一說,還真像那麽回事。心裏的怨悶散了一半。
“那你愛奶奶麽?”
陸鴻悵惘:“愛啊,做夢都想她站在我面前,再跟我掰扯一回。”
說完,老爺子似是掉進回憶的漩渦裏,想起了他心中的那個姑娘。
陳斯年便不打擾了。聽老爺子一席話,心裏比剛才開闊了些。
他拿出手機,主動給陸語發了四個字:“你陣亡了?”
陳斯年離開後,陸家的氣氛尤其凝重。
姚靜和陸遠征在樓下吃飯,期間,阿姨敲門喊了陸語三次,她都沒出來。
陸遠征皺着眉擺手:“算了,秦姨,你給她留着,等她餓了,再熱給她吃。”
“好。”阿姨應了聲,便自覺退到廚房去。留他們夫婦兩獨處。
姚靜夾了筷子菜往嘴裏送,可這心裏亂,嘴裏也沒味,吃了兩口就擱下筷子:“遠征,看小六難受,我這心裏也不痛快……”
陸遠征“滋”一聲,責怪她當斷不斷:“不是說好了麽?如果小六要死要活非得跟那個陳斯年在一起,我們就同意。如果她自己都不堅定,那就由我們幫她做決定,替她選個更好的!”
“可你也知道小六的脾氣,她不可能……”
“姚姚,我不想再讨論這件事了。吃完飯,還要去公司開會,”陸遠征皺眉,“已經耽誤半天了。”
在這個家,很多時候,陸遠征是可以說一不二的。
臨走前,他去陸語房間看了眼,陸語坐在書桌前發呆。見到他,還乖乖叫了聲爸。
“爸爸去公司了,你在家乖乖的。”
“嗯。”陸語點頭,目送他出門之後,就收到了陳斯年發來的消息,問,你陣亡了?
不知道為什麽,陸語看見這四個字突然想哭。
她沒陣亡,被策反了。
如果是真的戰場,她這種人應該槍.決吧。
這樣想着,陸語關了機,趴在桌子上,想着要怎麽跟陳斯年說……分手。
可越想越煩躁,心裏絞着疼,她猛地站起來,“哐”一聲,膝蓋撞到桌角,疼得她趕緊抱膝蹲下,揉了又揉,才發現膝蓋完好無損。
陸語盯着膝蓋,一時間晃了神。
想着,或許人生也是這樣,你以為會有多大的傷害呢,可就疼了那麽一下,連塊皮都沒破。
她和陳斯年無話不談,相互欣賞,相互了解。可又好像僅此而已。
有多轟轟烈烈,蕩氣回腸麽?倒沒覺得。
就像陸遠征說的,他們誰離了誰,都能活。那為什麽不讓彼此去挑個更好的呢?
疼,也就疼這麽一會兒。
陸語吸鼻子,拿出電腦,敲了四五千字的分手宣言,改了又删,删了又改,最後實在寫不下去,又躺回床上去。
翌日,姚靜七點就起床了,讓阿姨煲一鍋銀耳粥。自己蹑手蹑腳敲開陸語的房門,想看看她的狀态。
可房間裏沒人。
姚靜心裏咯噔一聲,立刻下樓。找了一圈,才發現陸語光着腳,蹲在花園裏的秋千上。
周圍的花草還殘留着露水,被太陽一曬,晶瑩瑩的反着光。
陸語穿一身淺粉色睡衣,蹲在其中,把頭埋在膝蓋裏,不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小六,你怎麽不穿鞋啊?”姚靜走過去,并肩和她一起坐在千秋上。秋千蕩了蕩。
陸語才擡起頭,死氣沉沉地望向自己的腳,腳趾尖紅彤彤的:“忘了。”
“怎麽了?沒睡好麽?”姚靜有些明知故問。
“嗯。”陸語抱緊了膝蓋,“我想睡來着,沒睡着。我就給陳斯年打電話了。”
姚靜很平靜的問她:“然後呢?”
“我沒敢說話,陳斯年喂喂了半天,突然對我說,沒事,我不怪你。”陸語的眼圈紅了,揪住衣角,“我......我不敢開口,就把電話給挂了。”
聽到這話,姚靜的心裏也不是滋味,摟住女兒的肩膀,緩緩蕩起秋千。想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直到太陽當空,氣溫倏地升了上去。
陸語揉揉眼睛,直起身子,将雙腿放下秋千,眼神裏少了幾絲迷茫。
她掀起睡衣的裙角,露出膝蓋。
姚靜吓了一跳:“小六,你膝蓋怎麽了啊?”
陸語看着膝蓋,自己破涕為笑:“昨天撞到了桌角。當時覺得疼一會也就沒事了,可今早起來,我才發現撞得地方已經又青又紫了。”
她吸了下鼻子:“媽,我昨晚給陳斯年打電話,不是找他說分手的。我是心裏悶,想找個人說說話,不知不覺就撥通了陳斯年的號碼...”
“...我才發現,我不是想找個人說說話,我只想跟陳斯年說說話而已。”
“媽,我喜歡他,非他不可。”陸語光腳站在草地上,歪頭沖着姚靜笑,眼角還挂着淚光。
人生有好多事情,就跟這膝蓋上青紫一樣,總要延遲很久,才能體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