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制藥丸

眼見三年舉辦兩回的院試迫在眉睫,各地童生都在為着能一舉考中生員,從而獲得參加科舉考試的資格而挑燈苦讀。既是下定決心絕不重蹈前世的覆轍,陸敘便只能暫時放手醫館的事務。

前幾日,陸敘就領着兩個徒弟上山采草藥,這幾日頻頻見他在配藥方,一時吩咐枳實将草藥一一分類出來,擱在後院曬了幾日又叫巴豆搗碎研成粉。今日又吩咐了二人将那藥粉一一調蜜進去揉搓成丸狀,之後便用小瓷瓶一一裝起來封死。

紅花在旁疑惑了幾日,終是忍不住開口問他,“師哥,這是為哪個制的?”紅花柳眉倒豎,這師哥她是十分了解,近日來總見他凝眉沉思,不難看出心中有事,只她并不知是何事擾了他。

“紅花。”見她開口相問,陸敘便直接告訴她,“師哥近日瑣事纏身,興許會有一兩月不在館內,你要好生照看。要是碰到疑難雜症,你若是拿不定主意,便莫做那無把握之事,大可好意勸告他去尋旁的大夫。這幾瓶藥丸,不日便會有人來取,你聽她自報家名是那紀家之人,且身患心疾之症,便是無誤。”

要說紅花先時還在疑惑這藥丸是制給誰的,這時間一聽他要離館兩月,一顆心都變得焦躁起來,“師哥!你是出了何事?為何要耽擱這許久?”

“并非壞事。”陸敘并不願與她明說,再次囑咐了兩個徒弟他離館期間應注意的各項事務,便離開不說。

枳實還在摸着腦袋,心裏微有些暗樂,不是他心中不喜師父,而是沒了師父在這便沒人再會管他整日背這記那的,亦再不會動不動就挨罰了。

他這裏正暗樂起來,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來,擡頭就見紅花師叔面色難看至極,心裏剛叫一聲壞了,那女魔頭就伸手賞了個爆栗。“你個臭小子,別以為姑奶奶我不知你心裏想什麽,趕緊給我回去幹活!”

枳實“唉喲”個不停,捂着額頭一步一回頭地去了後院。

館裏一時只剩下紅花與巴豆,紅花坐在椅上翹着二郎腿兒,招了手喚他過來,“派你打聽的事兒,可都打聽着了?”紅花随意地撩一撩挂在白嫩耳垂上的紅玉耳墜子,往上挑的鳳眼朝他身上淡淡一掃。

巴豆直着眼睛盯住她的耳朵瞧了好半晌,吞了吞口水,方有些磕磕巴巴回道:“回,回師叔,打聽着了一點,怕是近日來才入的青州。姓甚名誰不知道,光打聽着是位尚未出閣的姑娘,聽那左鄰右舍說裏頭排場倒像不小,院子裏整日都有仆婢穿梭。”巴豆撓了撓下巴,眼睛一亮,“哦,還,還有一事,傳言是來此地養病的,旁的就沒了……”

“來此地養病……”紅花眯了回眼,片刻後才慢悠悠站起來,“行了,我去後邊歇着了,你在這好好守着,師哥不在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有人來便去後院尋我。”不等他應下,扭腰便走了,巴豆看着她曼妙背影好一會子,才回過神來嗯了一聲。

……

果不其然,兩日後便有人來請大夫。

師哥不在醫館,紅花這幾日便有些心不在焉,面上亦是少見的陰晴不定。她看着這兩個氣喘籲籲的丫頭,自是記得這兩個曾來請過師哥,“陸大夫不再,還請另擇良醫。”

平安一聽完,眼圈便是一紅,“怎地會不在?這可怎麽辦?勞你們去尋他來可好?我家姑娘正遭罪呢!”平安為主心切,這紀大爺囑咐的話,她亦是一字不落地記了下來,知道這陸大夫同他是故交,且又同他打過幾回交道,自覺熟稔了起來,因此一得知姑娘身子不适,頭一個想尋的便是他了。

Advertisement

“姑娘這話說的,合着陸大夫是專為你家姑娘一人醫病的?”紅花忍不住沒了好氣,“陸大夫此番去了異地,你若是願意等,你便等,大可随意。”紅花說着就撩起布簾,拍拍手進了後院。

平安沒想對方這樣無禮,若不是礙着陸大夫的面,她早要同她争吵起來。這時邊上福兒忍不住拉拉她袖口,“平安姐姐,這可怎麽辦好呀?”

“既是不在,咱們便只得尋了旁人去。”平安兩個結伴剛要走,身後靜了老半天的枳實就忍不住叫一聲,“兩位且慢,敢問府上可是姓紀?”

枳實摸了摸腦袋,暗暗為方才紅花師叔的态度感到稀奇。平安兩人停住腳,默了半刻方答了是。那枳實聽了又問,“再問一句,你家姑娘是何症狀?”

平安自然照實答了,那枳實一聽,便忙将師父囑咐下的幾瓶藥丸送到她手上,“這是師父走時留下的,說是給那紀家的,且身患心疾的用,想來便是你家姑娘無誤,快些拿回去罷。”

平安先時還有些愣怔,可随即便是欣喜,心裏雖還有些疑惑,可這時候已顧及不了其他,當下謝過不提。兩人走在半道上還是放心不下,到底又新請了一位老大夫回去。

那老大夫把完了脈,嘆一口氣就準備開方子,哪知平安這時候卻湊了上去,“老大夫,可否幫我瞧瞧這是個甚的藥丸?”

那老大夫“咦”一聲,湊近了眼睛仔細看了一回,又倒了兩顆出來聞上一聞,片刻之後就激動的面紅耳赤起來,“你,你這是哪處得來的?”

老大夫語氣過于激動,平安不由吓得往後退一步,“這是那城西陸氏醫館的陸大夫制的,敢問老大夫我家姑娘可能服用?”

“原來是他。”那老大夫捋捋胡須,面露喜意,“能,大大的能,這個藥方配的好哇,配的妙哇!老夫怎地就未想到呢?”說到此處,他不免皺眉嘆氣起來,“果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換舊人啊!”

老大夫長籲短嘆個不停,更甚執筆蘸墨在紙上寫了一寫,平安立在一旁毫無頭緒,羅媽媽只當她又話多耽擱姑娘治病,近前就斥責一聲,“什麽時候了還不長點心,趕緊一邊去。”

平安吶吶地退到一旁,那大夫聽見響應方回過神來,“哦,并非是這婢子之錯,卻是老夫耽擱了,她手上拿的那藥可服用。方才我見那瓶上還黏了紙片,想是怎個服法用量俱是寫明,既有陸大夫診斷在先,那老夫便去了。”

羅媽媽還有些懵,派如意包了診金将人送出去後,方回過頭來尋平安。

平安這時早理出頭緒來,喜得一下沖到了榻前,掀開床幔就要喂佟姐兒服藥。羅媽媽不明她在做甚,當下被驚得不行,一把桎梏住她,“這是甚!你就要給姑娘吃!”

這時如意也進來了,平安一字不落地道明了前因後果,幾個不知情的方松一口氣。羅媽媽看一眼緊閉着雙眼兒的姑娘,一雙黛眉蹙的緊緊的,心裏就發急,“既如此,那便趕緊喂了姑娘服下。”

平安自是贊同,将懷裏幾個藥瓶兒取出來看了又看,按照上頭的囑咐分別倒了一顆兩顆出來,如意一端來溫水,三人一個捏口,一個扶身,一個喂藥喂水,折騰了好一會兒方才見姑娘吞下去。

羅媽媽命如意又去絞了熱巾帕來,細細給姑娘擦了擦滑出來的水兒,掖了掖被子,又摸了摸姑娘的額頭,方才拉好床幔。三人也不離開,便坐在離床榻不遠處歇着,羅媽媽低聲道:“這陸大夫倒真是個有心的,往日咱們偏頗了。”

平安兩個點頭,“這倒是不錯,可我瞧他那師妹卻不似個好人,陰不陰陽不陽的,态度惡劣不說,陸大夫吩咐下的事還想瞞着我。”

羅媽媽畢竟是個過來人,聽完便明白過來,“這倒也是個麻煩事兒。”

她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好容易得大爺引見這麽個算是慢慢熟稔起來的大夫,盡心盡職不說,平素半夜裏去請竟也能請進來,正是大好的事兒,偏偏裏頭又有這麽個妖精在作怪,羅媽媽不免暗自憂起來。

如意想來亦是明白過來,見羅媽媽面色便知她心中的顧慮,因此亦壓低了聲兒道:“我倒瞧這陸大夫有幾分正氣,他那愛作妖的師妹定是左右不了他。”先不說這話準不準,幾人到底是心裏松快一些。

佟姐兒這身子,一年總有幾回犯病犯得厲害,羅媽媽幾人雖是十幾年來皆是這般經歷過來,暗裏早該麻木無知覺才是,可抵不過心裏為主心切,回回都驚惶不安。

佟姐兒次日醒來,眼神還有些渙散,整個人虛弱的連根手指頭都動不得,她不吭一聲地望着帳頂,覺着這樣的日子簡直是暗無天日,生不如死。

自打出生身子便不好,從小到大旁人能做的,她皆不可去做。

不是怕吹着了風,便是怕淋到雨。這些她皆可接受,怕就怕在沒完沒了的疼痛常年伴着她,每每犯起病來她就想一死了之,可待她捱過了一回又一回,哪怕是只得一線生機,終究都是想要繼續活下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