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暗打聽
夜裏出了那樣的事,羅媽媽并如意兩個駭歸駭,可到了白日俱還是守口如瓶起來。
她兩個心下明白,這種叫個不知身份的賊人夜探香閨,實不是怎樣光彩的事,那心思正的興許體諒你幾句,若那心思歪的只怕不知又要如何編排了!
因着這一層的關系,羅媽媽再三叮囑了如意守住口,若是走漏了風聲,那最後遭殃的便是姑娘了!
這個設想是一瞬也不敢去想,羅媽媽熬了一/夜,到了白日方眯了一個時辰的眼睛,這時間一番洗漱進食,之後便是派了丫頭去雇了專門築牆添瓦的泥瓦匠回來。
佟姐兒正坐在屋裏繡帕子,繡繃上撐了張水綠色絲絹,那繡在正中/央的芙蓉花将将有了個輪廓顯出了。平安立在她身後,手上搖着扇兒,她便是個不能靜下心來的,不時伸了脖子看一眼。
“姑娘繡這許久眼睛可累了。”平安倒了一杯溫茶送到佟姐兒手邊,佟姐兒“嗯”一聲,放下針線接過來,“屋外是出了何事?怎地動靜這樣大?”
佟姐兒蹙了眉,繡繃子扔到一旁,人便站起身走到了門邊。平安慢她一步跟在了她身後,尚未跨出門檻便瞧見羅媽媽急急趕過來。“來了幾個幹活的,姑娘趕緊進屋去。”說着就扶了佟姐兒進屋。
佟姐兒尚不知是何事,便聽了羅媽媽又道:“那頭的牆毀了,雇了幾個工人來修呢。”見姑娘點了頭,羅媽媽方又看向平安,“在屋裏好生伺候姑娘。”平安自是點頭應下,羅媽媽方放心出去了。
實際這牆并不算矮,立住了牆角邊還很有些壓迫的感覺,按常理一般人是翻不進來,可若是尋了技巧進來,那便不同了。
羅媽媽昨夜裏擔心受怕一宿,到了天明方想着這麽個主意,這雇了人來,在每面牆頂上密密麻麻插/進許多碎瓦片。這樣一來,雖是難保對方想了另外的法子進來,可到底心裏要安定不少。
這牆也叫加高不少,趁頂上糊住的泥漿還未幹,幾個工人便開始往上頭插碎瓦片。那有一個許是工頭,他自家拴了個水壺挂在腰上,頂着正午的日頭許是熱的很了,黝黑的面上落雨似的在淌汗,另三個都在幹活,他卻走兩步入了樹底下。
“咕嚕咕嚕”灌下幾大口涼茶,方惬意地呼一口熱氣。羅媽媽原怕這些個不老實,便一直立在樹底下監督着,這時間一個大老爺兒站過來,她雖是個老婆子了,可到底還是幾分不悅。
對方卻渾不自覺,他們這些個全是粗糙人,自來散漫慣了的,哪會去理那大戶人家唧唧歪歪的甚個禮節規矩。他們這行的,雖說是苦了點髒了點,可接活這一項卻是向來就翹。
大戶人家的自然不會親自動手,小戶人家又沒學過這門兒本事,說到底還是要雇了他們這些個來。因此雖是做着下等活計,可心裏卻是半點不怵這些個雇主。
他立住了歇了口氣,方對着羅媽媽拍拍胸脯,“這你就請對了人,老子在這青州城,你只管去打聽,哪個地方的房子不是出自我的手,你放心,這一樣樣給你弄好了,回頭再無人敢翻進來。”
羅媽媽先時還不耐聽他吹噓,可聽着了後一句心髒便是猛地一跳,好在面上還維持着原樣,“這正經挨着街市邊上的屋子,哪個能有那膽子翻進來,老師傅可別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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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打個比方而已。”揚一揚眉,又道,“這不是保不準嗎,就怕萬一。”這個人許是心性馬虎大意,甚個不中聽的都是張口就來,羅媽媽想透了這一點,心裏方穩下來。
等這俱弄妥了,日頭也就快西落,羅媽媽命小丫頭端了幾碗茶來,又給支了桌子椅凳安在樹下,擺出幾樣點心供幾人歇口氣後,方付了工錢把幾人送走。
羅媽媽轉身回到屋裏,便對着幾人囑咐道:“如今這院子牆角邊上再不能涉足,底下插/進不少竹尖子,可別戳傷了腳去。”這院子繞了牆角一圈俱栽了花草,平日裏不時有丫頭到那邊上去掐花插頭,旁的人她未去相告,光只跟屋裏三個叮囑起來。
這自晌午開始院子裏便有男音傳來,佟姐兒待在屋裏半點也不知道屋外在做甚,這時間一聽羅媽媽這話,由不得要胡思亂想起來。“媽媽怎地突然叫人往那花叢裏插竹尖,可是為了防人翻牆進來?”
羅媽媽想同她明說,可又怕吓着她,因此只含混答了,“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樣弄了,到底還是安心一點。”佟姐兒點了頭,羅媽媽方歇了口氣。
……
一連過了好幾日,那賊人都未再來,可便是如此,羅媽媽心裏亦是未敢松懈下來。這一日起來,她便喚了丫頭梳頭打扮,要說這羅媽媽平素最是端莊樸素了,平日裏頭上插戴的也是簡潔大方,着的衣裳裙子亦是偏暗的穩重色。
這一日她倒有些奇怪,先是命丫頭仔細盤了頭發,之後便開了妝奁匣子揀出一副純金打的如意簪來插戴好,耳朵眼兒上更是戴了兩顆金鑲玉耳釘子,手腕上一左一右俱套上金镯子與玉镯子,又翻出了壓箱底兒的好衣裳換上,通身派頭下來,很有些當家富太太的味道。
平安進屋一瞧便覺眼前一亮,笑着湊近了羅媽媽,“媽媽今日好氣派!”羅媽媽打下她攀上來的手,豎着面孔叮囑道,“一會兒給我老實點,未命你開口你便老老實話閉住了嘴,可記下?”
“記下記下!”平安忙不疊地點頭,羅媽媽不免又是嘆氣,她今日這番打扮并非沒有緣由,原因還得從姑娘身上說起。這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既認準了一項,那便得花了心思着力操辦起來。
為着這一事,她雖覺做的不夠地道,可如今無了辦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她今日這番打扮,便是要出門辦事。兩日前便約了青州城素有美名的廖媒婆,家中這現況,自然不好請了人進來,如此這般,只得自行拜訪她。
将姑娘一人留在家中,羅媽媽自是放心不下,原打算的是帶着如意去,可又憂心平安心性不定,無法将姑娘照顧周全,這樣一合計,只好将如意留下,獨領了平安出門。
這樣的事兒,羅媽媽還是頭一回做,知道不能叫人識破她的身份,因而便叫車夫将馬車停在了一家首飾鋪子前。平安假作她的丫鬟,扶着羅媽媽的手步上了臺階,鋪裏的夥計最是精明,見兩人穿着不俗,忙上前熱情招待。
羅媽媽心不在此,點了幾樣姑娘平素喜好的樣式,便叫包起來。為着不叫人查到蹤跡,羅媽媽只雇了在街上拉生意的馬車,并未用自個家中的。
兩人在鋪子裏耗了将近一刻鐘的時間,出門就未再瞧見先前的那輛,因此又坐上了另一輛,在途中又借口買硯臺再次換了回馬車。這樣前後倒了三次馬車,繞了不少冤枉路,兩人總算抵達廖媒婆的門店處。
這廖媒婆之所以在青州城內這般吃香,原因還是因着她有個“一求必應,三年抱倆”的美名。這但凡是有了相中的人家,便都請了她去說媒,女方十有*都是應的。
這還不光應下就作數,待女方嫁到婆家後多數都是頭三月便診出有孕,待頭胎瓜熟蒂落,不滿半載就又給懷上。因着這種種先例,不少人家都愛請她說媒,不說信不信,總歸都盼着有個好彩頭。
羅媽媽到時,廖媒婆還在屋內搗鼓,是她那身邊的丫頭進來轉告,她方遲遲現身。羅媽媽早被丫頭招待坐在了椅子上,這時間見了人來,少不得站起身笑道:“冒昧叨煩,還請廖大姐見諒。”
這廖媒婆眼瞅着要比她長上兩歲,因此羅媽媽便自覺稱她一聲大姐。早在兩日前,廖媒婆便覺這事可疑,按常理她是不該答應的,可礙不住人家手闊,一送便是滿滿一匣子,拿人手短,她便就約下了今日同她會面。
“哪裏的話,該是尊您一聲大姐才是。”廖媒婆笑容可掬地請她坐下,又命丫頭看茶,坐定了方開始打量起這“主仆”二人來,“桂姐姐是相中了哪家俊秀?”廖媒婆面上一副公事公辦,心內卻在反複搜羅着,這青州城可是又來了新貴人家?
羅媽媽本就不願在此處停留過久,因而說出了來意,“敢問這城西陸大夫為人如何?家中境況可好?可曾定下婚事?”
廖媒婆未想她這般直截了當,愣了一瞬方大笑起來,“唉喲我說桂姐姐,這陸大夫在青州城內可是吃香的很吶!隔三差五的便有人問他。”廖媒婆稍斂了點笑意,“婚事倒是未曾定下來,可性子倒像固執的很,想來還未打算說姑娘,您這趟怕是也要白跑了。”
羅媽媽聽了便笑,“竟是這樣,他家裏高堂可都健在?為人品行如何?”
“他爹原是個賭鬼,所幸早早便沒了,昔日日子過得清苦,如今你也必是瞧見,既開得了醫館,那手上必是有些銀錢。”廖媒婆俱都與她說了,這些個陳年舊事當地人俱是知曉,羅媽媽這樣一問,倒是讓她猜出了對方是個初來此地之人。
羅媽媽聽見他爹是個賭鬼,心下還很是驚了一跳,待聽見沒了,稍好受一些。“那便是家中只得一寡母,再無旁人?”
“寡母是其一,其二是有個胞姐,十二歲為還賭債被她娘半嫁半賣到虞家,如今早被休棄回家,這處出了問題。”廖媒婆指指腦門兒,羅媽媽心裏又是一驚,嘴上卻道,“倒是做了孽。”
羅媽媽打聽着不少,廖媒婆蹦豆子似的往外道,途中幾次口幹,便停下來喝茶。羅媽媽知她意思,便摸了摸袖口,将一包沉甸甸的銀子推到她手邊。
廖媒婆收了銀錢,更是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來,連同陸大夫親娘甄氏也一并道與她聽。知道是個性子強勢且不好相與的人,羅媽媽不免又是皺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