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又遭罪
佟姐兒昨夜裏不知是着了風還是吃涼了胃,今日一早起來面色便白的不成樣子,早間羅媽媽特意囑咐了平安走廚房裏端了碗白粥來,見她勉強用下兩口便就失了胃口,一時間把三人給急的,不知如何才好。
陸大夫不在身邊,那紅花她幾個又不敢請進來,便是要請,姑娘亦是不許。到了晌午時分,羅媽媽親自入了廚房,特意做了幾樣姑娘尋常最愛吃的菜食,見姑娘總算願動碗筷,三人方一齊松了口氣。
佟姐兒用了小半碗,便再吃不下去,蹙着細眉推一推面前的小碗,半靠在桌沿胃裏便一陣翻江倒海起來,難受的她一下就用帕子捂住了嘴,強行忍住胃裏傳來的陣陣嘔意。
三人在邊上瞧得分明,平安連忙跑去捧了盂盆近前,羅媽媽走到她身後輕拍着她纖弱的背脊,佟姐兒再忍不住,便是早間吃下的白粥也叫她半點不剩一下吐的幹淨。
如意在一旁拿了絹帕替她擦着淚,捧了杯溫茶送到她唇邊服侍她漱口,佟姐兒伸手便給推開,剛直起脖子胃裏便又是一陣犯嘔,這回胃裏空了竟是比方才吐的還要兇,難受的眼眶裏淚花直打着轉兒。
羅媽媽心痛不已,恨不得換了自個來身受,佟姐兒吐出來後,胃裏便覺好上不少,再不似方才那般難受。接過如意送上的茶水,含了幾口再依次吐出來,脖子才敢直起來,捏了絹帕正要摁摁眼角滑下的淚珠,擡眼便見那門檻處立着的甄氏。
佟姐兒一時怔住,那甄氏面上青一塊白一塊,邁着步還覺着身子似是在飄忽,她激動地走上前,望一眼盂盆中吐出來的穢物,面上神色十分古怪。“這是幾個月了?”
出口的話還帶着顫音,可見她是激動不已,佟姐兒腦子先是一懵,不知這是何意,待甄氏一只手貼上她平坦的小/腹時,她才一瞬間明白過來,登時就漲紅了一張小臉。
甄氏收回手,立在她邊上,似輕蔑又似責備地瞥了她一眼,“怎好這般胡來?竟還瞞着了我,回頭你便跟我家去罷,免得在這大了肚子,叫街坊鄰舍瞧了笑話。”
“不、不是的。”佟姐兒已經清醒過來,搖着頭道,“我不過是胃着了涼,并非您想的那般。”佟姐兒死死咬出唇瓣,眼圈兒本就是紅的,這下更是被羞辱的泛起了淚光。
甄氏竟這般輕看于她,她便是再心慕那陸敘,也不可能在嫁給他之前叫他弄大了肚子,這已然不是待不待見的問題,可見甄氏是真的半點也瞧不起她。
“竟還裝!”甄氏面色一瞬難看起來,“千方百計地勾/引我兒,如今更是不知廉恥的搞大了肚子,叫你跟我家去是擡舉你,別給我不識相!”
甄氏雖是極少同她這樣的女子打交道,可她只要瞅一眼,便知這就是個勾人的狐貍精,那戲本子裏便是這般唱的,她越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柔弱模樣,便越是不能信她的話。事到如今還想瞞着她,不過是怕她不同意留下這孩子罷了。
她雖對她厭惡至極,可眼下事情已然如此,她便是再狠心也沒法生生扼殺掉自個的親孫孫,為今之計便是把人帶回了家,等兒子回來後再好好同他算賬!
“伯母,您誤會了……”佟姐兒急地站起身來,她今日本就身子有恙,心下一急便差點子往一邊栽過去,甄氏吓了一跳,就要伸出手扶她,羅媽媽便先她一步扶住了佟姐兒。
佟姐兒靠在羅媽媽身上,繼續道:“昨兒夜裏不知是受了風,還是白日吃多了食,今日早間起來便反胃犯吐,實不是您想的那般。”佟姐兒抿一抿發白的唇,再看她一眼,“伯母這話傷人的很,我同陸大夫清清白白,如何會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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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若擱在往日,佟姐兒只怕恨不得一頭撞死,可眼下形勢逼人,對方又是她心悅之人的母親,若是還想同他有個結果,那便自然不能同她鬧僵了關系。
甄氏尋思一番,決定還是尋了紅花進來診一診脈,“既如此,便叫紅花來給你看看,也好叫我放心。”末尾兩個字,甄氏咬的格外重,佟姐兒心弦狠狠一顫,并不想叫紅花替她診脈,因而便道,“還是等陸大夫來了再看不遲。”
“不行,現下便要瞧!”甄氏一雙眼睛牢牢盯住她,似要自她臉上尋出點撒謊的跡象來,佟姐兒叫她看的心下微有不适,慢慢別過了臉,“我不願,等了陸大夫來。”
那個紅花她是一面都不願瞧見,陸敘并非日日都來,因而并不全知道她二人之間的磕磕碰碰。同處一個院子,便是她少有露面,卻不妨礙紅花常常欺負她的兩個丫頭,欺負平安與如意,便是在欺負她佟姐兒。
這打狗還須看主人的面,她這般不知收斂地頻繁敲打教訓她的丫頭,可見心內是極其不待見她。若是陸敘待她好些,她自然會一一同他打小報告,眼下不同,她在他心裏分量只怕還沒這自小一塊長大的師妹重要,因而如今只好忍氣吞聲。
甄氏發話叫紅花進來,佟姐兒是千萬個不願,光憑紅花平日裏那個嚣張的氣焰,她便是在屋裏病死了也不願叫她來診治。
佟姐兒道出自個的不願後,便就開始一味默不作聲,甄氏盯住她看了兩眼,到底忍不住怒道:“你個小賤蹄子,叫我說中了吧!不識擡舉!你這般不願,可是怕被查出來有了身孕?你大可放寬了心,既是我陸家的骨肉,定然沒有不要的道理,眼下你便收拾收拾東西,同我一道回了家去。”
甄氏一味認定她是懷了身孕,只不敢聲張出來,怕叫她發現了于她不利。佟姐兒卻叫她這一番蠻不講理的說辭,給氣的嘴唇發抖。“說了未懷孕,您偏不信,待陸大夫回來了一查便知!”
佟姐兒道完這一句,便要求回榻上歇着,羅媽媽放了手,叫兩個丫頭扶她進去,這才有了空閑同甄氏說道:“太太莫要激動,我家姑娘不過是寒了胃,如何就是您想的那般,太作踐人了!”
羅媽媽心底亦是有些子怒意,只并不好同她發火,“您便是瞧不上我家姑娘,那總該相信陸大夫的為人罷?如何就會這般胡來?實在是誤會了!”
壓制着往上冒的怒氣,好聲好氣地同她解釋起來,甄氏聽完靜了老半晌,心裏莫名的又有些失望起來。立在堂前瞅一眼那挂在門楣上的水晶簾子,心裏狠狠啐一口方離了醫館。
陸敘回到家時,便覺出今日定是生了不好之事。往日這時候,甄氏皆會出來迎他,之後換身衣袍淨過手後,便坐在一起用飯。今日不說未見着娘的面,便是飯桌上亦是空無一物。
陸敘心下雖然好奇,卻依舊先回了自個的屋裏,淨了手臉,換了身暗青色直綴方出來。甄氏這時間已坐到了堂前,陸敘上前喊了一聲娘後,便問:“今日是出了何事?”
甄氏忍着氣,盡量放緩了語氣問:“你同那女子可有過肌膚之親?我看她倒像有了身孕,若是你的骨肉,娘便是再不喜她,也不得不同意她住進來,若不是你的,那便趕緊将她轟出去!”甄氏說到最後,仍舊未能忍住,恨得咬牙切齒起來。
陸敘只覺震驚萬分,又覺不可思議,愣怔一會兒,方答:“娘是如何聽來?這等無稽之談,您竟也信?”
“聽你這般說來,倒是娘會錯了意?”見兒子面上不似作假,甄氏方又接着道,“娘今日去了醫館,進門便見她吐得昏天暗地,原還只當是你胡來了,眼下你既這般說辭,倒叫娘放心下來。”
陸敘聽前一句,心底稍松,可待他聽到了後半句,眉峰便不由擰起來。甄氏看在眼裏,氣在心裏,果然是叫那狐媚子勾住了心,看他這副憂心的嘴臉。
甄氏心裏頭有氣,可又不好再同兒子争執,坐在飯桌前吃完了晚飯,便就回了屋,期間未同兒子說上一句話。陸敘心中愧疚,卻又無暇顧及,用完了晚飯便就出了院門。
待他步進醫館時,醫館還未打烊,紅花見了他一句“師哥”尚未喊出口,陸敘便一陣風似的疾步走向了後院。
天色已經暗下來,院子裏掌了燈,陸敘伸手推門,卻發現門被上住了鎖。擰一擰眉頭,不由叩起門來。平安聽見敲門聲,急急跑出來,先是問了是誰,随後方才開了鎖。
“你家姑娘怎樣了?”陸敘心急地發問。
“榻上歇着呢,早起便開始不适。”平安嘴上答着,腳上卻是跟着前邊疾行的他一路小跑起來。
屋裏三人自然是聽見響動,羅媽媽伸手隔着錦被拍一拍,佟姐兒便慢慢合上了眼睛。“陸大夫來了,快給姑娘瞧一瞧罷,一日未進食了。”
羅媽媽邊說邊嘆氣,陸敘凝着眉,坐在了榻旁的一張圓凳上,伸出手細細為她把脈,片刻之後,便道:“這兩日皆吃了甚?”
羅媽媽聽了,便一樣樣道來,陸敘默聲聽過,便道:“眼下已是無有大礙,只是日後莫要過量喝那花蜜,她這身子到底弱得很,氣候涼了,本就該思着保暖,如何好再去多喝那寒涼之物。”
“是老奴大意了,叫姑娘又遭了回罪。”羅媽媽滿面愧意,陸敘見此,便又道,“無妨,現下命枳實熬一碗姜糖水送來,喝下後身子出了汗即刻便好。”
羅媽媽連連點頭,使個眼色後,平安如意便都跟着她退出去。
陸敘不妨她三人就這般出去了,眼下屋內只餘下他同小宛二人,隔着一層花帳陸敘看得并不真切,只曉得那人兒軟軟躺在榻上,睜眼閉眼都看不分明。
他在一旁默了片刻,到底忍不住伸出手掀開花帳,陸敘原以為她睡去了,誰想一掀開花帳,看見的便是一雙淚盈盈的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