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的,挺難過的
消滅了2包煙,6罐酒,徐晨在頭痛欲裂的淩晨醒過來。
窗不知道什麽時候開着,大冬天的北風呼呼往裏灌,把桌上的東西吹落一地,徐晨在寒風裏打了個噴嚏,喉嚨幹澀像有把火燒着,稍微動一動都難受,手腳可能是別扭着睡了一晚上,也是又酸又疼,這一鬧騰,徹底醒了。
他在地板上又呆呆坐了一會兒,洗了個熱水澡,吹幹頭發,換衣服,上班。路上還順便在便利店買了杯咖啡,倆包子,還有一盒藥。
手機上都是同事們隔夜發來的慰問短信。他到了公司一群人圍上來關心他,徐晨笑笑:“不好意思昨天家裏臨時有點事兒,已經解決了。”
衆人紛紛長舒一口氣,說解決了就好,也沒人再深究,公司就怕這種新項目的關鍵時候缺一個主力軍,其他的大家也不太關注,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徐晨在福利院長大,不知道他的取向與衆不同。
這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天,除了手機有點安靜,偶爾震動兩下他也不敢第一時間去看,怕是那人又把他從黑名單放出來了,又怕不是那個人。
快熬到下班的時候,徐晨又收到胖子的短信:爸爸最近有空不?我和青青那個辦酒席的事兒,想找個參謀,我看你堂堂廣告策劃,品味肯定不同凡響,點子多,來聊兩句?
徐晨忽然想到之前李亮說自己每次挑禮物的品味都不同凡響。
他喝了口茶,回複:下禮拜吧,這禮拜有個項目要投标,天天加班。
行,你定時間,我請吃飯。
胖老板爽快,哦還有個事兒,如果這兩天李亮和你聯系了,你就對他說,出國之前,原來的地方他還是住着吧,指紋鎖還留着,大冬天找新房子不方便,我出去租。
胖子過了很久才來了句:你倆吵架了?
徐晨掐了手機,沒再回複。茶的苦澀從舌尖一點點往外滲。
難受嗎,肯定是難受的。但神奇的是,他這麽憤怒,也并不是因為分手,而是他氣李亮這麽快就放棄了,用一種最笨的,自以為對他最好的辦法,自說自話去了結這件事,和之前好幾次一樣,一點商量沒有。
但在他心裏,他一點沒覺得這是分手,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他的亮亮就像是沒想明白有些事,出去遛彎了,累了,會回來的。
也不知道這是哪裏來的自信,但它就是在了。他覺得他們分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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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暫時不會去找李亮,因為兩人段時間內都不會有任何變化,人即使哄回來了,該有的問題還是會有,還不如讓他這段時間陪陪他父母,先修複一下家庭關系,畢竟他和自己不一樣,吵架冷戰到底還是自己父母,有家不能回,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當然放任自流也是不可能的,徐晨一個同款漢堡能吃七年的人,有的是耐心陪跑。他要嗑雙倍經驗快速成長,然後再把李亮抓回來,牢牢鎖在身邊。小本本上的計劃,他是無論如何一定要實現的。
胖子把徐晨的回複截圖給李亮:他這麽回答我的,讓你住回去。
李亮說:知道了,謝謝啊。
謝個啥都是朋友一場的,你倆之後打算怎麽辦?
李亮想了半天,老老實實回答:不知道。
那個家是肯定不會回去的,住酒店也不是長久之計。他就在上課的學校周圍找了個一室戶的房子,老公房,外面看上去有點舊,過道裏還堆滿了雜物,好在裏面還算幹淨,房東說是剛裝修了沒多久他們就搬到其他地方去了,所以租出去,看他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孩子,也不給他加錢了,只要平時不帶些亂七八糟的人回來就行。
這世界果然還是好人多。
李亮很累,現在白天所有的行程都換成了高強度的進修課。晚上換了環境又睡不好。
他從小就有認床認物的習慣,一條小花被子走哪兒抱哪兒,哪怕出去旅行,在火車上也要捏在懷裏才能安心。再大一點,睡覺就非要抱個玩具。直到和……和徐晨談了戀愛,這個職能就被他晨哥替代了。
現在沒有了,觸感,味道,都從他世界消失了,他就開始整夜整夜失眠,買了艾灸香精油,又跑去老中醫那裏開了點不痛不癢的藥,都不管用。最後還是只能靠安眠藥入睡。
就連直播時候,粉絲都問,小哥哥怎麽最近萎靡不振的?
萎靡不振是因為突然加大強度的課程讓他覺得很吃力。他本身一點樂理基礎也沒有,年晁雲介紹的這家學校,師資力量雄厚,一課難求都是皇親國戚開了後門才能進來的,大家多多少少都有點本事,這對他打擊很大。
想找人訴苦,發現只剩樹洞可以傾訴,下課的路上,地鐵在疾駛中,發出尖銳的摩擦聲,長長地鳴了一下笛,整個車廂顯而易見地向左傾斜。車廂廣播說列車有故障需要暫停,周圍人群紛紛議論,恐慌,炸成一鍋。
李亮因為睡眠不足,反應遲緩,但他突然在這會兒萌生出瘋狂地想見徐晨的念頭,如果下一秒就是他人生的終點,這一秒,他還是想見徐晨。
哪怕遠遠看一眼,充個電也是好的。但又不知道他是不是出國了,盼着他出去又盼着他沒出去,李亮跑到徐晨公司樓下沙發上坐着,就像以前無數次來過一樣,好像這樣就等于陪在他身邊。
八點多的時候,電梯裏出來一群人,李亮一眼就能看到那個熟悉的影子,又瘦了。他鼻子一酸,從沙發上彈起來就像兔子似的竄出去了,一邊罵自己,李亮你怎麽這麽糟糕,實在是太混蛋了。
徐晨在出來的一瞬間,覺得自己是看見李亮背影了,再回頭沙發上又是空的,他心裏不确定,剛想追出去,被同事叫住:“诶你往哪兒走,食堂在那邊。”
徐晨問他同事:“剛沙發上是不是有人?”
他同事說:“沒有啊,你是不是累出幻覺了?”
徐晨也累,是真的累,他雖然看上去一切正常,但沒日沒夜地加班已經讓他的精力體力都透支到了極致。
之前的投标項目他們A組創意拔得頭籌,後來又接連來了幾個小案子,客戶對他都大加贊賞。
原本大夥兒都覺得這麽優秀的人,肯定早就名草有主了,結果看他把公司當自己家的勁頭,才意識到他可能是單身,有膽大的姑娘開始每天給他帶早點,不管是到公司還是睡在會議室跑出來的時候,總能看見桌上不重樣的東西,中西結合品類繁多。
同組兩個單身狗羨慕得不行,徐晨就把早餐全部給他們,人說:“那怎麽好意思,人家小姑娘那是對你一片心意。”
徐晨笑笑:“我有對象了。”
“騙人的吧?有對象怎麽還天天加班?”
“嗯,他最近出國了。”
話是這麽說,但大夥兒還是覺得他不太對,除了工作,好像屏蔽了所有外界的交流,整個人像臺機器,上司肯定他工作,給他加了工資,還升了組長,但也一直勸他不要太拼,畢竟身體還是重要的。
至于住的地方,因為上次羅子君就說要把嘟嘟接來一起住,順便打聽下學校的事兒,徐晨就暫時跑到他家去,他媽說的出國治療耳朵的事兒,他也問了小孩兒。
嘟嘟倒是倔強,頭搖地和撥浪鼓似的,死死抓着羅子君。
羅子君說:“他連國外是什麽都不知道你問他有屁用,關鍵是你自己也不想出去。”
徐晨被他戳中心事,臉色有點臭:“不管出不出去,他讀書和耳朵的事兒都要解決。”
“耳朵先做手術吧,我有錢,這孩子和我有緣,你要實在過意不去,就當問我借的慢慢還。”
徐晨冷笑:“慢慢還,騙三歲小孩的把戲,我不喜歡欠別人。”
羅子君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往卧室走:“诶你這鋼筋鐵骨六親不認的樣子,除了李亮還真沒人會喜歡……”
他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散了一地的錢包盒子,好不容易翻出一張卡,丢給徐晨說:“錢我一早備好了,好幾次想給你,但覺得你和亮子肯定有自己打算,而且以你的臭脾氣肯定不會要,不過現在這情況不一樣了,憋氣沒用,先把手術解決了吧。”
徐晨還想說什麽,看到嘟嘟站在門口,炯炯有神地瞪着他們。
“還有件事兒,我一直想和你說,你這誰都不信任,什麽事兒都往身上攬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說到底,這孩子也不是你親生的,憑什麽就要你欠我錢。”
羅子君把散在地上的盒子包包又一股腦兒塞回櫃子裏,塞不下的往下掉,他就用腳一踩,用力把門關上。
“我和你打個商量,這孩子的事兒,你要放心,我來接手,你看手術費我都備好了。”
徐晨咬牙切齒,該死的有錢人:“我感覺你這也不是商量的口氣。”
“确實不是,反正你同不同意都這樣。”
徐晨覺得他話裏有古怪,但一時也沒參透什麽意思。嘟嘟在一邊咿咿呀呀地比劃着比劃着自己的肚子,還把衣服拉起來用力拍了兩下癟癟的肚子,羅子君一把跑過去扯下他衣服。
“拍肚子就拍肚子,扯什麽衣服!”
徐晨跑去廚房炒了幾個菜,都是嘟嘟喜歡吃的,端上桌的時候,羅子君滿臉的嫌棄:“明天能不能換換花樣?”
徐晨面無表情:“要挑剔自己做,我是看在小孩面子上才做飯的。”
“那他要不在呢?”
“外賣首頁天天換,還不夠你吃一年?”
“放……我就不信你以前天天外賣!”
羅子君抓着飯就呼嚕起來,嘟嘟瞅了他半天,又扯扯他衣服,指着領口剛粘上的飯粒。
徐晨淡淡回:“以前也不是做給自己吃的。”
羅子君吃完飯,又喝了點小酒:“那你倆這分手的事兒,之後怎麽打算?”
徐晨一邊收拾一邊說:“沒分手,至少沒明着說,在我這兒就不算分手。”
羅子君不知道想到什麽,仰頭“咕咚”一下把酒杯裏的東西一飲而盡,長嘆一聲
“雖然不算分,我還是挺難過的。”停了停,徐晨又重複:“真的,挺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