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女漢紙口口九
“人跑了,還不快追!”身後的人揮着刀砍掉了落下的竹竿,一面大聲的喊着一面欲追了上來,赫連瑾的兩名的侍從強撐着身上的傷,提着手中的刀劍阻攔了他們追趕的動作。
“你是何人?要帶朕…我去何處?”身後的人急促的喘息聲在我耳邊響動,我沒有應答的他的話,腳下的步伐不停,硬是将他往人流密集的大街上跑去,人越多,便越是安全。
終于在路口十字路口的巷道處停了下來,身旁的人還沒來得急大口喘息,便是吃驚的大聲道:“是你!”
我對着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倚在牆壁旁四處張望中十字路口處的人流,直到确定徹底甩了那些扛刀的家夥,我這才驚魂未定的松了一口氣。
轉過頭,赫連瑾身上那貴氣的玄色滾金邊的錦袍染上了朱紅色的血跡,赫連瑾鎮定了片刻,微蹙着眉頭望着我對着我道:“念在你今日你救了朕,你往日的那些事朕也便寬宏大量既往不咎了——”
沒等他說完,我的視線落在遠處卻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瞬間伸出後一把捂着他的嘴巴将他往牆角處的木柱旁推去。
酒樓旁那木樁上懸挂而垂落的幾站燈籠遮住了我們的身形,透過縫隙,我們望着收了刀、卸了臉上黑布的那兩個人從我們的面前走過。
捂着赫連瑾的那只手感受着他微熱的氣息,我慢慢松了開,赫連瑾死死的望着那兩個人,黑灰色的瞳孔中顯示的是難以遏抑的怒火。
他們終于走遠,赫連瑾一動不動,片刻手中猛人握拳雜向我們面前的木柱上,口中帶着怒氣,咬牙切齒道:“可惡!你們竟然連朕都容不下了!”
能讓他以這樣口氣說出這樣的話來,想必赫連瑾心中對這二人的來歷已經有所猜測,我只好安慰他道:“皇上,此事還是等您回宮好好徹查一番才好。”
哪知赫連瑾聽完,轉身對着我大聲道:“你此刻是不是在嘲笑朕的無能?即使貴為皇帝,卻處處受人監視,就連性命也由不得自己,你是不是在嗤笑朕,快說,是不是!”
赫連瑾一步一步逼近我,滿臉的怒火配上身上的血跡,樣子十分狼狽。
我覺得這小皇帝就跟炮仗一下,一點就噼裏啪啦的爆炸起來,只好委婉的開口:“我乃一介草民,進京前連飯都吃不飽,豔羨皇上的身份不及,哪裏敢嘲笑您!”
赫連瑾聽言,面色還是處在惱恨和怒火中,口氣卻松緩了許多,轉了頭,似乎有些自嘲的道:“呵!朕有什麽好羨慕的!”
我瞧着他身上的血跡,此刻若是這樣出去定然會引起他人的注意和懷疑,趕忙伸出了手将他的外衣扒開。
“莫止辛,你竟敢扒朕的衣服,不要命了!”赫連瑾連連退身子,伸出了手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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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松了手,面色也有些不快,好心當成驢肝肺,悶聲道:“皇上若是穿着這個衣服出去,有九條命都不夠那些人砍!”
赫連瑾知自己的動作有些過激,卻仍不低頭,僵硬了語氣道:“朕會自己來!”說着,他便将外袍上帶着血跡的衣服脫了下來。
見他如此,我點了點頭這才從立柱後的燈籠後跨出了身子走在大街上,赫連瑾看見我走了出來,心中一急也連連跨步而出,伸出了手便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急聲道:“你要去何處?”
我對着他道:“皇上出宮要辦的事情辦完了沒?若是辦完了,草民便将皇上送回宮裏。”
赫連瑾臉色一變,眉頭微蹙,“不,這個時候我不能回宮。”言畢,他抿了唇,臉上閃過一絲怒氣,“朕今日不回去,朕要看看,明日他們自己露的馬腳!”
我看着赫連瑾的這身打扮還是覺得不妥,他的頭上束的發冠太過貴氣,想了想,我便一把扯掉了它,赫連瑾很快炸毛,我卻習以為常将他的出口之語當做耳邊風,抓着他的胳膊便往一家成衣店趕去。
另換了一身深色的錦袍,赫連瑾扯着自己的腰帶覺得渾身不适,滿臉嫌棄之色:“朕從來沒穿過這樣粗制的衣服!”
“皇上身上可帶了銀子?”我不管他臉上的不快,心中關切的倒是這額外的開銷。
“銀子?”赫連瑾很快蹙了眉,松了手中的腰帶,理了理袖口道:“朕出門要帶銀子做什麽?”
得了,赫連瑾就是個大祖宗!
我乖乖的閉上了嘴巴,從荷包裏掏出了一錠小碎銀交給掌櫃,将掌櫃找回的幾枚銅錢如數放回,身後的掌櫃撥了算盤一臉笑意:“兩位公子慢走,下回再來!”
我數了數荷包中僅剩不多的銀子,對着身旁的赫連瑾開口道:“皇上,這身衣服的錢可是草民幫着你墊的,你可要記得還給草民!”
赫連瑾瞧着我這番小氣的姿态,輕哼了一聲:“回了宮,朕百倍千倍的還你!”
得到他的承諾,我喜上眉梢,興奮的對着他道:“皇上定要記得,若是皇上不記得,我會親自前去讨要的!”
走了幾步,忽然赫連瑾停了下來,低着頭輕聲道:“朕…我還得找個人,我出宮便是為了找此人。”
小皇帝其實也蠻可憐,那麽早就死了爹娘,如今在宮裏到處受制,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看着他這副模樣我心中有些不忍,于是開口道:“東大街草民還算熟悉,皇上要去哪裏找人,草民帶你去!”
赫連瑾擡起了臉看着我,點了點頭,臉上的怒氣也不複存之。
東大街安明巷口的聚鴻賭莊下,人來人往。
我仰着頭看着一樓的大字招牌,心中疑惑萬千,不确定的問身邊的赫連瑾,“皇上,你确定是這裏!”
小皇帝也皺了皺眉頭,這裏進出之際皆是一些忘命賭徒之輩,他躊躇着開口,“應該是這裏沒錯的。”
這麽說着,他便微蹙着眉,一腳跨了進去。
賭莊內人聲嘈雜,寬敞的大廳內到處是擺設的巨大臺桌,骰寶臺一旁的莊家松了手,按着案桌上的骰盅,對着周遭的人大聲道:“下注了!下注了!買大買小,買定離手!”
随即骰寶臺上便是一陣扔擲錢銀的聲音,伴随着一陣刺耳的嘈雜聲:“小!小!”
夥計看着我們的身影,打量着我身邊的衣物彎着腰殷切的開口道:“兩位小公子,要不要來兩把試試手氣?”
赫連瑾卻是對着夥計開口道:“我找你們東家。”
夥計聽言卻是笑出了聲來,“公子可是真不巧,夥計我來這裏兩年多從未見過這裏的東家,這賭莊的掌櫃也是常年不在,你要找人便是來錯地方了!”說着,他便直了身子不再理會我們,朝着門口踏進賭莊的兩位大漢走了過去,“孫公子,您來啦!東廂桌的牌九局可是等着您呢,老位置,這邊請!”
聽見那夥計之言,赫連瑾微微蹙起了眉頭,我往四周轉了一圈在他耳邊小聲道:“皇上,各行有各行的規矩,這賭莊的東家身份皆極其隐秘,你若要找此人沒有引薦可不成!”
赫連瑾似乎早就料知這樣的結果,他的神情微微有些不悅,擡了眼瞧着面前一旁熱鬧的骰寶臺,忽然便邁動了腳步,帶着一份好奇之色湊了過去。
骰寶臺上的莊家揭開了骰盅,“哈哈,是豹子!通殺!”莊家擡了手,笑呵呵的大聲道,正說着他一旁的夥計便将骰寶臺上的銀錢全數兜了走。
“哎!真他媽晦氣,勞資就不姓這個邪,勞資這次還賭大!”周圍是輸了錢氣急敗壞罵罵咧咧的賭徒。
赫連瑾瞧了片刻,似乎對這骰寶戲十分新奇,看着身旁的人丢了錢銀放置右邊寫着“大”字的莊臺,他忽然轉了頭,将視線落在了我的荷包上。
我瞧着他的眼神心中一驚,暗道不好,連忙捂住了自己的荷包,義正言辭的勸道:“十賭九輸,您千萬別動歪腦筋!”
哪知赫連瑾很快收了視線,伸了手摸到自己腰間,便卸下了一枚龍紋玉佩,我瞧着他手中宮中之物,心中頓時警鈴作響,這東西輸在這裏可就敗露了行蹤,連忙一把捂着他的手,制止他就要扔玉佩的行為,急聲道:“您要三思!”
赫連瑾極其聽話的收了手,視線又往我荷包那邊淡淡的瞄了瞄。
我知會他眼中的含義,只好咬着牙的從荷包中掏出了一錠碎銀塞到他的手中,憤憤不平道:“這可是算您借的,都要還!”
赫連瑾滿意的接過,見我的手不松,硬是騰了另一只手使勁的扒開我的掌心道:“都說是借的你還不松手,若是贏了,贏的錢都算你的!”
“少哄騙我!我比你知道的多!”我還在做垂死掙紮,無奈最終那錠小碎銀還是落入了赫連瑾的手中。
赫連瑾瞧着我萬分心痛的模樣,嘴角難得微微上勾,轉了身便舉着銀子打量着左右分別寫着大小的兩個莊臺。
莊家擡了手開始搖骰子,我擠到了赫連瑾的身旁,周遭聲音混亂,一旦那骰子碰撞的聲響發出,這微弱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卻是格外的清晰,我微微閉上了眼睛。
聲音消失,莊家手按着骰盅,“大還是小!這次一賠十,買定離手!”
“大!肯定是大,上局是豹子,上上局連着幾次都是小,這次肯定是大!我押一百兩!”說着一位大漢掏出了一張百兩銀票壓在了上面,身邊的人紛紛也掏出了零散碎銀丢入,
瞬間,那骰寶臺上“大”字那邊的莊臺堆上了滿滿的銀錢,而“小”字那邊确實空無一物。
赫連瑾還在舉棋不定,我卯足了勁踮着腳在他耳邊小聲的說:“小,買小!”
赫連瑾卻是挑眉,像是故意跟我作對般将銀子丢入了“大”字莊臺。
“都買好了?我可是要開莊了!”莊家對着衆人大聲道。
我心一急,大聲喊道:“等等!”
莊家的手一頓,我将荷包掏出,将裏面零零散散的碎銅錢一股倒了出全數丢進了“小”字的莊臺。
散成一攤的碎銅錢和一粒銀豆子格外的寒碜。
衆人看了我一眼,皆是哈哈大笑對着我戲谑道:“小兄弟小心身無分文的回去!”
我收了荷包,退了身子走到赫連瑾的身側,面色坦然,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
等到莊家揭開了盅,那三枚骰子分別是一點,三點,二點。
六點,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