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女漢紙口三十

“字意皆成理,言簡意赅,直戳要義,但引證方面有所偏頗。”一旁,傅紹言出言,瞬間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慌得的連忙避開視線,卻見他又複問道:“聽說,你善用左手寫字,實在難得,這字跡也皆是令人賞心悅目。”

聽着傅紹言的一番贊賞,我微微赧顏,可心中卻因為他的言語,而有輕微的雀躍。

心神一動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要事,躊躇了片刻後,對着他的側影道:“不知,傅大人同皇上可曾有書信來往?能否告知草民皇上的如今的消息?”

我的話音剛落,傅紹言的神色有所變動,他偏了頭,将手中的宣紙交予我,聲音卻是有些深意,“莫四公子心中如此挂念皇上,皇上心中若知定會欣慰。”

這番話便是變相的告知我皇上平安無事,我臉上頓現喜意,匆匆問道:“那傅大人可知皇上何時會回來?”

傅紹言拂開了衣袖,負了手對着我道:“皇上的歸期,傅某也不甚知,不過,到了何時的時機,皇上自然會回到京中。”語畢,我們二人已然走到了文博士季大人的府邸門口。

“季大人的府邸已到,那傅某便先行一步了。”傅紹言臉上的笑意已然殆盡,話語說完,這便轉了身邁開了步伐。

黑色的馬車在他的身旁徐徐行駛着,我站在文博士的府邸前望着傅紹言離開的背影,直至他邁入傅府的大院,這才低下了頭。

擡了手,手中的宣紙被風吹的簌簌作響,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他凝神注視的那一刻神情。

“這位少爺可是要尋何人?”陌生的聲音打擾了我的思緒,我驚的回了神連忙點頭,“我乃是博士大人的學生,特來送文章予大人指點。”

推開銅門的仆從應了首,這便帶着我往府中走去。

滿紙朱砂紅印,帶着傅紹言給我的信心這一篇文章教了上去,得到的又是文博士的一同批判,我灰頭灰臉的從他的書房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

雖說文博士生性嚴厲,可所指點之錯的确一針見血,戳道要害。

我将手中的這些的紙張細心的折疊好,望着文博士府中的一處假山出神,文博士訓斥的對,可我的文章如博士所言,寫的如此不堪,将來如何能登入殿試?

當年在赫連瑾面前誇口,定能完成他之囑托,可如今看來,卻是希望渺茫,我垂着頭嘆了聲氣,神色有些落寞的往着莫府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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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銅臺大街,皇城正南方向的大道上意外的出現了一隊疾馳的軍隊,我站在人群中央被人流擠到了一旁,甚是好奇的望着這一隊兵馬踏着飛揚的塵土朝着東邊的大道趕去。

這是哪裏的人馬?怎麽會如何放肆的行踏在王城的官道上!我心中疑惑,卻得不到答案,身邊的人在耳邊叽叽喳喳,不停的議論着這些不速之客。

回到朱雀大街,莫府出現的莫名的馬車和森然的陌生侍從一下子令我心中一突,匆匆走進了莫府,原來莫府竟然是來了貴客。

大廳前的那位赫然是我在侯府中所見過的蕭侯爺,蕭侯爺年近四十,乃是當年蕭太後胞兄,二人分立坐在大廳的高坐上,手中皆握着一盞熱茶,似在寒暄,而大廳的前面,兩邊卻是分別站了握着兵器的侍從。

我有些膽戰心驚的從院中走過,莫無康瞧見了我的身影,頓時眉毛一皺,我有些打鼓的上前請安,“草民見過侯爺!”

莫無康看了我一眼,“你先退下吧!”

我點頭應着,雖邁着腳步假意退下,耳朵卻樹的高高聽着他們之間的對話,只聽蕭侯爺在一旁大聲道:“莫相的幾位公子皆是一表人才,他日定是國之棟梁!”

莫無康面露慣有的笑容應對道:“犬子皆劣性,上不了臺面,蕭侯爺真是太擡舉他們了!”

蕭侯爺身形粗犷,坐在一旁,将手中的茶放下,沉了臉色也不再同莫無康說着這些沒有意義的話語,而是直接入正題:“今日,蕭某我前來乃是同相爺有要事相商。”

莫無康“哦”了一聲,随即擡了手,下人上前,他吩咐下去,“将書房整理幹淨,我同侯爺要說些體己的話,”說着,轉臉對着蕭侯爺道:“這裏說話不方便,不妨移步。”

蕭侯爺立即起身,伸了手道:“請!”

在前廳屏廊外的我,聽見他們的對話,心中頓時有所警示,一個貪財奸相和一個心懷不軌的侯爺碰上一道,這麽神秘,定不會有好事。

這麽想着,我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弓着身子也朝着他們移步的地方走去。

蕭侯爺出行也甚是謹慎,随性人馬握着手中的長刀緊跟在他們的身後,到了莫無康的書房間,這些人馬皆守在書房外的庭院內,甚是敬職。

我偷偷摸摸的躲在牆角處,看着那些睜着眼睛注視着來人的侍從,輕車熟路的望着莫無康書房的後院走去。

莫無康書房的後院外有一棵老槐樹,枝繁葉茂,粗壯的枝幹有一根延伸到了書房的屋瓦上,我等到天色一黑,便系了袍子,順着枝幹麻利的往上爬。

濃密的樹枝遮住了我的身影,我輕手輕腳的踩着屋瓦,心中忐忑不安,借着槐樹遮影,我趴在了屋瓦上,輕輕的掀開了一道縫隙,微微有刺眼的光線射出,我趕緊俯下了身子,睜大了眼睛瞧着裏面的情形。

莫無康同蕭侯爺坐在案桌兩邊,四周皆無人,只有中間的香爐雨餘煙袅袅。

“聰明如莫相,定知道蕭某我此行的目的,皇上體弱多病,這一去雲州便是有兩年之久,我暗中派去的人回報,皇上身上的毒尚未解,齊國的江山向來由能者居之,皇上若熬不過,這天下還是守不住。”

這是蕭侯爺的聲音。

也不知前面他們說了些什麽,可此刻蕭侯爺這一番大逆不道的話還是驚了我一跳。

我爹莫無康此時卻開始裝傻,“若是皇上熬不過,這平陽王姓赫連,定然不會輕易讓江山落入他人手中,且朝中的太傅謹遵先皇遺言,定是要支持王室的人不可,我乃齊朝兩代相爺,心中也是謹記先皇的交代,不能做違心之事啊!”

蕭侯爺聽言,卻是仰頭笑了三聲,“丞相如此說,怕是我蕭某開的籌碼不夠,丞相心中定然知道,赫連武早在八年前丢失了朱雀印,沒有了朱雀印的王室如何統帥在暗處的朱雀大軍,如今赫連家名不正言不順,如何統領以朱雀為界的這方齊國土界?”

莫無康卻笑道,“蕭侯爺說的沒錯,朱雀印已失,朱雀大軍隐于暗處,深不可測,向來只認印不認人的首領卻在赫連家丢失朱雀印後就不曾出面後,這說明什麽?說明無人能讓朱雀印現世的同時,他們依舊以赫連為尊。”

“這我當然知,所以蕭某此事前來的目的,便是要請相爺助我找尋朱雀印,蕭鴻他日稱雄,定會封相爺為第一功臣,我知相爺愛珠寶,他日定許榮華富貴,享之不斷。”

莫無康卻是不上當,“莫某為官多年,位高權重,受人尊崇,如今我的同侯爺口中日後的許諾并無太多差別,幫了侯爺,莫某便要背負着叛國的罪名,這買賣實在劃不來。”

“呵呵,莫相以為現在的你就能抽身麽,蕭太後以你之主意,将京外的兩位将軍請回京中便已同蕭家在一條船上了,平陽王見我等此動靜,想必內也有所動作,留在雲州的赫連瑾始終是個禍患,那裏除了我等兵馬,平陽王的兵馬可早就在那裏伺機等待了!”

蕭侯爺繼續冷聲道:“且莫相可知,當年被稱為鬼手化朽的沈望被殺一事,蕭某可是找到了線索,東陵廢都的地界上曾經出現過青龍大軍的身影,想必當年東陵家的人并未死絕,若是東陵族之人未死,第一個找上的便是赫連家,相爺若是識實務便是同我等合作,否則可便是腹背受敵了!”

莫無康聽言,終于開口,“蕭侯爺倒是知莫某所求,罷了罷了,我莫某這一生便是随處漂泊,擇良主而栖,當年東陵文君聯合東陵王設計搶奪朱雀印,印雖丢失,可丢失的只是朱雀印的一半,而另一半則被當年的司馬方趁亂帶了出去。”

蕭侯爺頓時驚詫出聲:“竟然有這樣的事情,可司馬方早就身亡,如何找尋?”

莫無康道:“司馬方乃是當年先皇身邊的先鋒之首,向來機敏多計,此番死亡之身怕是金蟬脫殼之計,依照他的性子,如今的他定然蟄伏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而另一半,依我之估計,定然還在東陵王後人的手中。侯爺若是想找司馬方,不如等他自動出現,時隔多年,司馬方仍然不出現找尋赫連家的人交出朱雀印,怕是另有心思。”

蕭侯爺聽言,沉思了片刻,對着莫無康道:“此事仍然需要丞相你的幫助,今日我先回去,若有消息,便前來通知。”

待他們二人出了書房,朝着南面的前院走去的時候,我這才神思恍惚的翻下了樹。莫無康同此人說了如此多的□□,怕是有心要同蕭侯爺勾結在一起,上此在宮中聽見世子爺提到朱雀印的事情,我便隐約覺得平陽王怕是不單純,而今天聽莫無康一言,恐怕沒有這麽簡單,怕是平陽王早就存了謀逆之心。

赫連瑾在雲州,受兩方之敵虎視眈眈,這可如何是好?

走了幾步,我想起白日裏傅紹言所說的話,他說時機為到,等時機一到,皇上自然就回京了,莫非此事正如赫連瑾當初離開之際所說,乃是另有圖謀,想激化朝中的局勢,可這一招卻是險棋。

可再擔心也無用,雲州離京城乃由千裏之遠,我亦別無他法,只能苦等消息,不過,我卻能将消息告知一人。

想到此,我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天氣越來越冷,轉眼便又要入冬,而京中這幾日的氣氛皆是古怪,京中到處來往陌生的兵馬,而先前的入京的兩位将軍以入宮,便是由太後召見,之後便駐守在京城城郊。

自告知傅紹言雲州可能有蕭家和平陽王的人手後,傅紹言看我的眼神甚至別有深意,他道:“莫四公子此話可是從何處聽來?”

他開口一問,我便是無從争辯,此話一出口便是将莫無康賣的徹底。

傅紹言卻是極其不介意,他站在傅府的庭院中,帶着異樣的目光望着我道:“你以往同我說過,皇上對你有恩,在你心中君臣之恩便是大于父子之情麽?”

冷風将他的話吹到我的耳邊,我聽言,頓時有些羞愧,然掙紮了片刻,才開口道:“我所出言皆是希望皇上能有警戒之意,我知道我說便是愧對我父親,視為不孝,但我不說,皇上若是因此而有意外,我心中亦是內疚難安,且我心中信任傅大人。”說着,我擡了頭,望向面前的人,“我知,傅大人定然是會為皇上周全的。”

面前人的臉色依舊淡漠,他的身上披着一件大氅,他站在一株紅梅樹旁看了我一眼,沉着聲音道:“你對皇上用心如此,實在難得。”

說着,他伸出了手,攀折着身邊的紅梅枝,清脆的斷折聲後,他回過頭對着我道:“如你所願,皇上平安無事,他現在已然不在雲州。”

我面色驚愕,那在雲州的人又是誰?

傅紹言瞧着我滿臉的驚詫之色,将手中的紅梅枝順手塞到我的手中,輕聲道:“算算日子,皇上也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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