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與門興教練組的談判好像陷入了僵局。
門興固然不會強迫羅伊斯打封閉上場, 可如果羅伊斯自己出于對球隊的感情, 堅持要上場呢?又或是門興教練組輪番上陣, 說動了羅伊斯,讓他自己要求上場呢?
這時候弗裏德裏希教授頂着頭上的“雞窩”出來, 也坐到了門興的會議室裏, 往椅背上重重一靠,腦門兒上大寫着三個字“不高興”。
安東介紹了教授之後,門興那邊齊齊地肅然起敬:教授雖然總是在倫敦待着,但畢竟是業界大佬, 不止隊醫, 整個教練組都聽說過。
于是門興主教練小心翼翼地問:“教授,羅伊斯的傷情怎麽樣?嚴重嗎?”
教授“嘿嘿”地笑了兩聲,提高聲音說:“不嚴重!”門興教練組聽着卻都覺得有點兒心裏發毛, 誰也高興不起來。
“雖然不嚴重, 可是他的年紀太輕了。這時候如果不能妥善痊愈, 就會留下巨大的隐患。如果讓他在傷愈之前打封閉上場, 很可能會導致他的傷勢反複發作, 甚至影響整個職業生涯。”教授說發火就發火,突然拉下了臉, 然後将英語切換成德語, 一聲大吼:
“你們忍心嗎?”
整個門興教練組的工作語言是德語, 當然沒問題。安東也完全聽得懂,只有在座唯一的英國人,CEO馬丁·貝恩一臉懵懂, 不知他們在說什麽。
“你們當中有不少人是做父親的,也有不少曾經親手帶出過引以為傲的弟子。你們自己摸摸良心——我聽安東說,這孩子只要再打磨兩年,就有希望成材,是塊能進國家隊的料!我簡直糊塗了,怎麽英國的俱樂部在保護我們的小球員,而你們,這在這裏做這種殺雞取卵的事?”
對面門興的教練組,人人臉上浮現出慚愧。
馬丁忍不住偷偷問安東:“他們在說什麽?”
安東一本正經地回答:“他們在讨論,為什麽足球是一項英國人發明的,但總是讓德國人贏得勝利的運動。”
馬丁:……真的嗎?
教授一拍桌子,換回英語:“我說完了。”
安東這時候慢條斯理地開了口:“我方也已經徹底表達了觀點。往後如果貴俱樂部連十一名上場隊員都湊不出來,還是堅持要讓馬爾科上場,那就請等着我們的律師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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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教授,馬丁,這邊已經溝通得差不多了。”
門興教練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對方一面強硬地拿法律說事,一面又以情動人,實在叫他們沒法兒拒絕。
“可是,我們還是擔心馬爾科自己會堅持……”最終,門興的隊醫勉勉強強地表達了他早先與羅伊斯的溝通結果。
安東卻雙手輕輕互握,沖對方露出笑容,他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顯溫煦,仿佛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抗議或者施壓,而是來探望一群老朋友一般:“沒事,我會勸服他的。”
等馬丁、教授和安東一起登上回倫敦的航班,馬丁終于逮着機會問:“你是怎麽說服馬爾科的?”
安東笑笑:“很簡單,我告訴他要相信他的隊友。”
即便自己不能上場,也要為朋友們加油吶喊,幫助他們全身心地投入比賽,相信他們能夠創造奇跡。
等到門興保級成功的時候,羅伊斯的傷就該好得差不多了。
原來這樣就行?——馬丁張着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教授則一直在和安東讨價還價:“小東尼,你說說看,今天我的門診全部推後換時間了。你怎麽補償我的損失?”
安東聳聳肩:“您提要求,我給您做就是。”
教授瞅瞅安東,掰起了手指頭:“我想吃博洛尼亞肉醬面……”
安東:“沒問題!”
“還想吃餃子,豬肉白菜餡兒,還要三鮮餡兒的!”
安東:“都……沒問題!都記在我賬上!”
旁邊的馬丁一面聽一面覺得腹內饑腸辘辘:我也……
但是安東回到英國之後也沒時間馬上滿足教授的口腹之欲,他與馬丁一道,匆匆趕回桑德蘭,三月下旬他們還有兩場比賽。賽程根本不等人。
但是羅伊斯的事給安東提了個醒兒——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現在終于想起來了:他左手提拔起來,右手立即“出租”到保級隊謝菲爾德星期三的年輕門将,喬丹·皮克福德,現在也不曉得怎麽樣了。
他雖然看過皮克福德的比賽錄像,也給他打過兩個電話,可是聽起來那小夥子十分思念青訓營的夥伴,數次詢問,什麽時候小夥伴能過來看他。
安東早先親口承諾過:要去看皮克福德的現場,到現在都還沒有成行。于是安東立即動手,去查了謝周三的賽程,發現桑德蘭第38輪賽後的第二天,就有一場謝周三的主場比賽。
他去找馬丁:“能幫忙訂票嗎?我想最好能訂一整排的位置,要顯眼,最好離守門員近一點的。”
馬丁想了想,說:“那還是訂包廂吧!訂個大包廂,坐多少人都行。外面的位置很容易被季票所有者隔斷,不容易訂到一整排的。”
安東進一步問馬丁:“那俱樂部能報銷門票錢嗎?”
他原本認為馬丁不會答應,需要自己掏腰包的,誰知道馬丁回答:“沒問題!”
很顯然,馬丁也漸漸“習慣”了,習慣了對安東的要求百依百順——主要曉得安東絕不會做有損俱樂部的事,他的每一項要求都是有意義的,為了長遠考慮。
再說了,包一整個包廂,并沒有比零買VIP坐席貴多少:他俱樂部的主教練去觀摩別隊的比賽,總得有些體面吧。
去謝周三觀看比賽采取了自願報名的方式,在全隊和青年隊之間公開招募。與皮克福德一向交好的考爾貝克,以及其他幾個相熟青訓球員都報了名。隊長加納和桑德蘭青訓出身的亨德森也表示要去支持一下自己的隊員。
除此之外,出身謝周三青訓的瓦爾迪也表示想要故地重游,安東也把他捎上。
最後,桑德蘭青訓隊員由安東帶着,坐上了一輛小巴,從桑德蘭出發前往謝菲爾。一車人都穿着桑德蘭平時訓練時的運動服,小巴直接開到希爾斯堡足球場的VIP入口處。隊員們依次從車上下來,登時吸引了不少注意。
桑德蘭的隊員全都得意極了,見到有目光向他們轉過來,一個個擺出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目不斜視,走進了VIP觀賽區。
“這是怎麽回事?”有謝周三的球迷認出了桑德蘭的隊服和隊徽,悄悄地交頭接耳:“今天咱們的對手到底是誰啊?”
很快得到了确認:“總之不是桑德蘭!”
“那這些人是……”
“對了,隊內現在的門将,是個剛剛提上來打首發的小孩兒,聽說是桑德蘭租借來的,是不是為了這個?”
“這麽一票人,都是來給那個小門将加油的?媽耶,這也太貼心了吧?”
“嗯,應該是!好像還有桑德蘭的主教練,黑頭發的那個,許是來考察門将表現的。”
“呵,今天咱們的球門應該很穩了。誰不想在自家教練面前表現一把?”
“那是——”
然而皮克福德本人迄今為止還完全沒有“表現一把”的自覺,他正随着其他隊員一起在場上熱身。最近天氣漸漸暖和了,守門員不再面臨身體失溫的危險,但是熱身一樣不能少,沒有經過完整的熱身很難将肢體施展開,不僅發揮不出正常的技術水平,也很容易受傷。
這時候已經進場的球迷并不多,大多數會聚在球場的等候區,那裏有電視屏幕播放其他場次的英超與英冠比賽。此外還有店鋪出售熱狗之類的零食,以及紙杯盛着的可樂與啤酒。僅有一小撥球迷早早地進場,以身後的綠茵和在做熱身的球員們做背景,給自己拍照留念。
皮克福德是個很普通的年輕人,他的生活和桑德蘭本地出産的“小鎮青年”沒有什麽兩樣,甚至浸透了當地街頭文化的精髓。他的體魄和好身手,就都是從街頭學來的。自從8歲加入桑德蘭的青訓梯隊,他的生活開始逐漸簡單化,變成了:上學、訓練、比賽、休息……循環往複。
自從來到謝周三以後,正如俱樂部的主教練安東所說的,保級隊有很多鍛煉的機會,而且保級的硬任務擺在跟前,誰的表現更好,發揮得更穩定,誰就有資格首發——這就是他很快就拿到了首發門将位置的原因。
但是獨自“練級”的生活非常枯燥,皮克福德剛到這裏兩個月,謝周三一線隊的絕大多數隊員都比他年紀大,皮克福德也還沒能交到幾個朋友。雖說主教練安東給他打過幾個電話,可是年輕人心裏到底還是低回着——這樣“練級”的生涯,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可就在這時,皮克福德好像隐隐約約聽見了什麽人在的呼喊他的名字。
聲音好像還挺熟悉。
皮克福德轉過身,望着他左前方不遠處的包廂。在那裏他看到了熟悉的訓練服,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昔日熟悉和不熟悉的同伴與隊友們此刻都聚在包廂裏,歡呼着向他招手。距離雖然遠,皮克福德有點聽不清他們在沖自己喊什麽,可是小夥子一時激動得無法自持——直到他看到一個優雅的身影,正抱着雙臂,安靜地立在一群歡呼着的小夥子之中。
皮克福德一下子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在晚六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