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場桑德蘭對樸茨茅斯的足總杯淘汰賽和另一場半決賽一樣, 由天空體育買下了直播權, 因此由兩名當家名嘴安迪·格雷和理查德·基斯負責解說。
賽前安迪·格雷和理查德·基斯一直在談論最近社交媒體上的熱點:眼鏡。身為資深評論員他們讨論了半天, 最後這兩個直男讨論出來的結果是:一個足球教練,應該還是以實用為要, 至于哪一個更帥氣, 應該……沒有那麽重要吧,反正安東已經夠好看的了。
理查德哭喪着臉說:“關鍵在最後一句,人家戴眼鏡可能是錦上添花,而我們戴眼鏡則是……”
安迪則聳聳肩, 故意戴上一副老花鏡, 裝作費力地閱讀面前的解說資料。
可是比賽還沒開始多久,就發生了那場“事故”。安迪率先驚訝地出聲:“發生了什麽?場邊發生了什麽?”
理查德趕緊跟上:“是樸茨茅斯的隊員沖撞了原本在場邊指揮比賽的桑德蘭主教練,好像還……踩碎了他的眼鏡!”
天啦嚕, 真是說什麽來什麽, 難道就因為全英格蘭的顏黨想要看安東不戴眼鏡的樣子, 上帝就派樸茨茅斯的球員踩碎了他的眼鏡?
“看起來桑德蘭的主教練好像非常憤怒, 他似乎認定對方是故意踩碎他的眼鏡的。讓我們來看一下回放……”
安迪的話還沒說完, 理查德卻好像要從椅子上蹦起來一樣,大聲說:“快看, 安東的‘功夫’!”
這兩位是天空體育的當家“名嘴”, 在每一場解說之前都會詳細搜集與參賽俱樂部和球員相關的詳細資料, 甚至一些小細節都不會放過,因此理查德也不曉得從哪兒聽來的傳言:“安東是會‘中國功夫’的。”
“可他要是真的動手打了樸茨茅斯隊的球員,不僅僅會被當值主裁罰到看臺上去, 而且會被英足總追加處罰。”安迪在旁邊涼涼地說,“他如果是個成熟的教練,就要忍下這口氣,一定要忍下這口氣——”
與此同時,很多人都能聽見羅素在場邊一聲大吼:“安東,冷靜!”
真是的,平時那麽鎮定的一個人!羅素在教練席上都快急死了:平時不都一直是這小子笑他遇事毛躁的嗎?這麽突然說炸毛就炸毛了呢?
羅素話音剛落,那邊安東已經松開了手:他不僅松開了手,而且還幫那名吓傻了的樸茨茅斯球員整理了一下剛才被他拽歪了的球衣領口,拍拍對方的肩。安東似乎還對那名球員說了什麽,那名球員便失魂落魄地轉回場邊。
主裁判早就吹了樸茨茅斯的界外球,這時候示意樸茨茅斯的隊員趕緊把界外球開出來。
這時候第四官員也已經沖到了場邊,但眼看着安東看似“和藹可親”地把樸茨茅斯球員放開,還以為自己剛才看錯了:這位桑德蘭的主教練剛才“應該”只是把對方球員扶起來而已,只不過扶得有點兒猛,有點兒不拘小節,一拽衣領就“扶”起來了。
Advertisement
于是第四官員也退了回去,并且向主裁判比了個手勢,說明一切無事。
就只有那名“沖撞”安東的樸茨茅斯隊員一個,親眼目睹了安東的怒火。直到他渾渾噩噩地回到場邊準備擲界外球,适才安東眸子裏那似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和後來轉為森然的冷意,竟令他腿肚子直打哆嗦。
于是這名隊員暈頭轉向地又把球擲回給了桑德蘭。正好剛才霍頓也是為了安東把球踢出邊線的,樸茨茅斯把球權歸還,也不是什麽大事。
但是天空體育的兩個名嘴那裏,卻繼續炸開了鍋。
負責轉播的導播似乎知道“眼鏡”是個熱點,所以反反複複地播放了兩回這個“沖撞”和“踩踏”的動作。安迪在演播間裏大喊:“這是故意的,故意的!”
理查德則保持着聲音的冷靜,加快語速:“慢鏡頭顯示得非常清楚,那位樸茨茅斯的41號在撞向安東之前,身體有一個非常明顯的變向,右腿發力了,才會正正地撞倒了桑德蘭的主教練。但是一般職業球員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無法停下,也會想辦法側身避開……天哪!”
理查德也失去了冷靜,因為導播切出了樸茨茅斯隊員踩上安東眼鏡那一刻的特寫鏡頭,讓人驚異的,不是這一腳下去安東的眼鏡就悲催地散了架,而是那個隊員的腳也有一個明顯的停頓和變向的動作,是正對着安東的眼鏡踩下去的。
“讓我們來陰謀論一下,如果樸茨茅斯的隊員是真的故意把安東的眼鏡踩碎,他是圖什麽呢?難道安東離了這副眼鏡,就沒辦法指揮比賽了嗎?”安迪高聲問。
理查德在一旁補充:“看起來是的,否則為什麽桑德蘭的主教練會表現得那麽憤怒?這一定是因為對比賽有着巨大的影響。”
安迪卻說:“可是看那副眼鏡式樣那麽地‘複古’,也許只是紀念意義大于其實際功能呢?你看那副碎後的眼鏡多麽悲慘,連鏡架都斷了……”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當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這時候導播已經在耳機裏提醒:“比賽已經重新開始,請回到球賽上來!”
兩個“名嘴”各自聳聳肩,趕緊将話題轉回正在進行的比賽上來。
——那麽,安東失去眼鏡之後,就真的不能指揮比賽了嗎?
導播也很雞賊,一旦出現死球,或是對抗不那麽激烈的時候,轉播鏡頭的畫面就會切到安東,似乎請全英格蘭的人民盡情欣賞安東不戴眼鏡之後的“素顏”——但只要電視觀衆夠細心,就能發現安東正在生氣,而且氣得還不輕:
他自始至終緊緊抿着嘴唇,眉心微微蹙着,一對灰藍色的眸子不再圓睜着,可是透出的眼光卻陰郁得叫人心裏發毛。那副被踩碎了的眼鏡已經被他珍而重之地收在口袋裏,而他藏在袖子裏的雙手一直緊緊地握成拳,似乎在奮力控制着不願揮出去。雖然這種憤怒絲毫無損他英俊的外表,但是卻能傳染——
桑德蘭所有的球員都能感覺得到。
現場的球迷能感覺得到。
電視機前收看比賽直播的觀衆,也一樣能感覺得到。
埃裏克森看看場上隊長加納,說:“一定是頭兒被欺負了!只是眼鏡被打掉絕不會讓他生那麽大的氣。”畢竟這事兒埃裏克森自己就幹過一回。
加納沒含糊,說:“今兒這場比賽,咱們不替頭兒找回場子就不能算完!”
這時候埃裏克森扭頭看看場邊,突然高興起來:“頭兒沒事!他看得清楚!他在讓我們往前壓,進攻!”
的确如此,安東正在場邊比出一個手勢,示意亨德森和埃裏克森的位置各自向前頂,桑德蘭對樸茨茅斯登時擺出一副大舉進攻、全力壓上的陣型。
對方都欺負到自家主教練頭上來了,這時候,桑德蘭的球員誰還肯吝惜體力,他們在隊長加納的組織下,在場上飛奔着,整個場面立刻被打活了。
沙奇裏和努貝爾在左右兩翼飛奔,毫不留情地撕扯着樸茨茅斯的防線。瓦爾迪看似在中路并不“活躍”,只像是在随意游走,可一等到樸茨茅斯的中後衛們被這種“假象”所迷惑,瓦爾迪便會在他們完全意想不到的位置出現。
自從那次“事故”開始,球權就一直牢牢地掌控在桑德蘭手中。即使偶爾被樸茨茅斯搶去,桑德蘭的隊員也立即上前進行反搶,就地把球權搶回來,重新向對方的球迷發起進攻。
在上半場的絕大多數時間裏,球就沒有出過樸茨茅斯那一方的半場。桑德蘭的守門員哈爾多松有些無所事事,只能自己在球門內活動活動,免得失去競技狀态。
而身在場邊的安東,他始終繃着一張臉,高舉着的右手始終比出那個“向前”的手勢。看起來安東是鐵了心,要讓對方看一看究竟什麽才是強大的攻擊力,什麽是毫無保留、無所畏懼的進攻精神。
他雙目有神,緊緊地盯着場內飛快跑動的球員,有時凝神飛快地思索,有時則向球員們大聲呼喊,指點他們的站位——完全不像是一位受嚴重近視困擾、視力受限的人士。
看着場上完全一邊倒的場面,坐在直播間裏的兩個解說看得直咋舌,安迪·格雷一邊看一邊搖頭感嘆:“真沒想到,真沒想到……桑德蘭,竟然是這樣一支充滿了血性的球隊。”
這早已不是人們所熟悉的那個“黑貓”,不再是那個靈巧的、狡黠的人類寵物,只在默默窺伺着對方的破綻。眼前的黑貓,已經毫不猶豫地露出鋒利的爪牙,顯示着它最野性最兇殘的一面。
中場哨響的時候,理查德·基斯一臉駭異地望着比分牌,半是激動半是震驚地說:“上半場桑德蘭就已經進了四個球,而對方樸茨茅斯連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這簡直是一場血淋淋的屠殺——”
上半場,桑德蘭對樸茨茅斯,比分竟然是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