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桑德蘭的四月, 是瘋狂的, 也是幸福的。除了球隊取得一場大勝, 昂首挺進足總杯以外，球隊在英冠聯賽最後一輪到來之前掙到了69分, 與另一支英冠球隊斯旺西同積69分, 并列積分榜的第六名——

不對，英冠積分榜沒有“并列”之說，這種情況下則要比拼淨勝球。無巧不巧，斯旺西的淨勝球剛好比桑德蘭多兩球。所以桑德蘭暫時位列第七。

桑德蘭的老板肖特在常規賽最後一輪到來之前, 特地趕到光明學院, 關心慰問球員和俱樂部的工作人員。轉過一圈之後，則緊張兮兮地來問安東和羅素：“怎麽樣，最後一場, 進前六有沒有希望啊？”

其實桑德蘭在賽季中的時候, 根本就沒有想到會面臨這樣的局面——12月底的時候, 大家都還想着保級呀保級就好, 可是到這時候大家所讨論的已經是進前六, 打附加賽，沖進英超。

安東和羅素對視了一眼, 安東微笑着點點頭：“我們和斯旺西積分相同, 所以在閉幕戰那天, 兩支球隊會同時比賽。我們對女王公園巡游者，斯旺西對米德爾斯堡，如果對方也贏得了比賽, 我們只需要比他們多贏三個淨勝球就行了。”

肖特釋然了：“哦，這樣就行了呀！”

羅素則縮在安東身後扁了扁嘴，心裏暗自吐槽，覺得安東這個人說起話來真是具有巨大的僞裝性和欺騙性——什麽叫“這樣就行”？這已經是正賽最後一場了，能不能贏得沖超的資格就看着一場。如果對方豁出去了，拼着進個四比零或者五比零，那桑德蘭豈不是得踢七個或者八個淨勝球才能贏得沖超的資格。

可是安東就是這麽簡單地告訴肖特老板，同時也是這麽告訴球員：“多贏三個淨勝球就行了！”

偏生安東這個做教練的，他的話在球員面前也一樣具有巨大的煽動性。在做賽前布置的時候，羅素眼瞅着球員們一個個興高采烈地向安東點着頭：“沒問題，教練，不就是多贏三個球嗎？”

相比起賽季中那個一蹶不振，讓做什麽就做不到什麽的更衣室，這支球隊俨然已經脫胎換骨，煥然一新了。

羅素傷心地想：這都要怪安東的這張嘴呀，這一定是來自東方的蠱惑人心法術，讓最頑固的石頭也能點着頭要聽安東的話……連他自己也是。

5月2日，桑德蘭坐鎮光明球場，迎來對手倫敦球隊女王公園巡游者。而和他們一起争六的競争對手斯旺西，也一樣是坐鎮主場迎戰米德爾斯堡。

這兩場同時舉行的閉幕戰被稱為“黑白之戰”，即“黑貓”大戰“白天鵝”（斯旺西的綽號叫做“天鵝”）。有很多桑德蘭的球迷進場觀戰的時候，都随身帶着收音機，随時收聽另一邊主場的戰況。

一定程度上，兩邊可以說是勢均力敵：兩隊積分相同，雙方都是主場作戰，對手都是英冠的中游球隊，完完全全地無欲無求，誰也不是誰的死敵。這場比賽，唯一不對等的一項，就是斯旺西比桑德蘭多了這兩個淨勝球。

桑德蘭的球迷都對自家球隊充滿了信心，可是對方兩個淨勝球的優勢依然讓他們耿耿于懷。“桑德蘭男孩兒們，沖啊！”球迷們在看臺上沖底下的球員們大聲吼叫。

而安東則立在教練席旁邊，看似平靜地望着他的弟子們熱身，準備比賽。他曾經告訴隊員們，每一場，都要當做決一勝負的比賽來踢。而他們今天終于走到了這裏，來到了正賽的最後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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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前，女王公園巡游者的隊員們多少顯得輕松惬意一些，而桑德蘭上場的十一名隊員們在中圈開球之前，圍成了一個圈兒，彼此搭住手臂，由隊長加納對大家說了什麽，隊員們一起豪氣萬丈地一聲大吼，随之而來的，是桑德蘭看臺上球迷們的齊聲歌唱——

“從這裏到那裏，從海岸到海岸，

你總能聽見我們的怒吼；

吼聲的回音它在全國回蕩；

回蕩着我們的名字桑德蘭；

桑德蘭永遠不死，

我們的旗幟永遠飄揚……“

這一首歌，将全場的氣氛推向最高。随着當值主裁判的一聲哨響，四面八方的看臺上一起爆發出震動全場的吶喊：

桑德蘭，沖啊——

安東轉過身，看向教練席。羅素身邊擱着一個小巧的收音機，可以收聽到斯旺西主場傳來的消息。

看到安東轉身，羅素趕緊搖搖頭，表示：沒那麽快，對方還沒進球呢！

因為場內不允許使用其他電子設備，因此安東與羅素事先約好，由羅素負責聽廣播，實時通知安東，對方淨勝球的變化。安東則負責場上指揮。

但不管對方有沒有進球，現在桑德蘭派出的是已經是球隊所有陣容裏最具攻擊性的一個。桑德蘭的年輕球員們都曉得，這場如果不能比對方多贏三個球，沖超就成泡影——

為了不讓這麽多球迷失望，不讓主教練失望，更加不要讓自己付出的艱辛努力付之東流，桑德蘭的隊員們選擇了向前沖。裁判一鳴哨一開球，桑德蘭的中前場隊員都已經朝對方半場沖了過去。

于是，比賽開始剛剛兩分鐘，沙奇裏就已經遭遇了對方犯規，被對方絆倒了。

裁判鳴了哨，判罰了任意球，小個子沙奇裏則一個鯉魚打挺飛快地站了起來。見到對方防守隊員還在慢悠悠地準備防守任意球，沙奇裏立即選擇了快發，從地上撿起皮球，還沒等對方看清是怎麽回事，這一球已經傳了出去。

沙奇裏：我傳——

埃裏克森：我墊——

瓦爾迪：我射門——

光明球場裏爆發出一陣狂熱的歡呼：

“GOAL！”

“我們進球了！”

開賽剛剛兩分鐘，桑德蘭就靠瓦爾迪一記刁鑽的射門敲開了對方的大門。他的慶祝方式非常英式，沒有任何花哨，就是悶頭跑，在球門後頭飛快跑了一圈，然後跑去将皮球抱起，跑回中圈，放在開球點上，昂首看着對手球員，似乎在說：快點！我們還等着繼續進球呢！

桑德蘭的這個開場實在太夢幻了，看臺上的球迷們紛紛跳起來，唱着歌，仿佛勝利已在眼前。開賽第2分鐘，桑德蘭已經取得了一個進球。羅素在場邊伸出手，比了一個“二”的手勢，表示他們還剩兩個淨勝球要争取。

他這個手勢很像是“V”勝利的手勢，于是教練組身後看臺上的球迷們齊齊地伸出手，比着“勝利”，然後齊聲高唱：“勝利是屬于我們的！”

很快，比賽進行到第36分鐘，桑德蘭又進了一個球。羅素的手勢已經變成了“一”，斯旺西那邊還沒有動靜呢！桑德蘭只需要再進一個球，就能在淨勝球上的超過斯旺西，擠入英冠六強，進入附加賽，沖刺升超。

可是好景不長，第42分鐘，女王公園巡游者發動了一次快速反擊，邊後衛霍頓無奈之下做出一個戰術犯規，放倒了對方球員，并且吃到了一張黃牌，并且給對方造了一個位置絕佳的任意球。

“哦不——”

目睹對手進球之後，桑德蘭的球迷們一起抱着頭，發出一聲不情願的呼喊。

于此同時，場邊羅素的手勢變成了“三”。他一張臉氣得漲成了豬肝色，嘴裏一直嘟嘟哝哝地抱怨着什麽——誰都知道他在抱怨什麽。這真是：辛辛苦苦上半場，一朝回到解放前。

桑德蘭在失球的同時，遠在威爾士的斯旺西對對手進了一個球。這一下子此消彼長，桑德蘭還需要贏取的淨勝球一下子又變成了三個。

這對桑德蘭的士氣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但好在沒過多久，裁判就吹響了中場哨，桑德蘭的隊員們陸續回到更衣室，等待安東訓話。

安東瞅瞅羅素：“你來吧！”

羅素這個暴躁老哥差點兒又跳起來：“又是我？”

——這不是該你主教練的活兒嗎？

但是羅素很快冷靜下來，想了想，對在場所有的球員很認真地說：“說實話，這一場，是我見過，你們所有人表現最好的一場比賽……如果是半年前的我，我根本不敢相信……”

不知為什麽，羅素的聲音裏突然出現一點點哽咽。

更衣室裏很安靜，聚在更衣室裏的所有球員，或坐或立，所有人的眼光都沒有離開羅素。這個賽季裏，球員們沒少聽過羅素吐槽，甚至每個人都被他當做“小兔崽子”給罵過。

可是到這一刻，這個總是吐槽，總是罵人的助理教練，竟然在這最關鍵的時刻盛贊他們，肯定他們，誇他們已經做到了最好。

“就是這樣！”安東在旁邊接下了話茬，他一面說話，一面伸手重重拍着羅素的肩膀，羅素低下頭，用手指去擦眼角。

“我和助理教練布萊克先生沒有更多的話想對你們說了。”安東說，“去吧，下半場盡你們的所能去拼搏，不要想結果，你們唯一需要做到的，就是不要辜負自己！”

球員們齊聲應了，轉身準備重返賽場。

這時候安東在他們身後說：“加納留一下，考爾貝克留下，哈爾多松留一下。”

他一下留下了三個人，準備面授機宜。羅素在他身邊暗暗撇嘴，心想：這位嘴上說得輕松，畢竟還是準備着大招，留着後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