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罄又問他:“是不是你那個同學?剛才那個叫謝翎的?”
湛微陽擡起頭,難以掩飾臉上的詫異。
裴罄收回了自己的手,說:“陽陽,你還有什麽沒跟我說的嗎?”
湛微陽顯得慌亂而無助,他用手指摳着塑料水瓶,幾乎都将瓶子摳得變形了,最後說道:“我沒有。”
裴罄重複問了一遍:“真的沒有?”
湛微陽搖頭,“沒有了。”
裴罄沉默下來,看了他很久都沒說話。
湛微陽心慌了,偷偷看一眼裴罄,然後轉過頭去繼續小口小口喝水。
裴罄對他說:“你在這裏休息,我下去透一口氣。”說完,伸手打開車門。
湛微陽下意識伸手想要抓住他,可是指尖只碰觸到他的衣擺,最後無力地收了回來。
等了不到半個小時,湛微光和湛岫松也回來了。
湛岫松不知是怎麽了,整個人顯得特別狼狽,衣服上髒了一大片,拍都拍不幹淨,眼鏡也撞歪了,挂在鼻梁上始終有點往左邊傾斜,還有右邊臉頰靠近鼻梁那一塊有點擦傷。
他們兩個上車之後,都沒說話,尤其是湛岫松,整個人都沉悶着很不高興的樣子。
“岫松?”裴罄從後視鏡看他,“還好吧?”
湛岫松說:“我沒事。”語氣有些委屈的倔強。
裴罄于是看了湛微光一眼,湛微光什麽都沒說,只是閃了閃眼色,裴罄于是不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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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回去了,湛微光才私下告訴裴罄,湛岫松不小心摔了一跤,這本來也沒什麽,有時候運動在所難免。結果沒想到徐峰汶當時就嘲笑他胖,說他倒地的時候整個地面都在震。
然後這個梗就過不去了,湛岫松跳起來投籃或者搶球,落地那一下徐峰汶都會誇張地說自己被震到了,大大影響了湛岫松打球的心情。
湛微光覺得煩,說了徐峰汶兩句就不打了,叫上湛岫松走了。
吃完晚飯,湛岫松明顯還沒從郁悶的心情中掙脫出來,自己回去湛微陽的房間把門關上了。
湛微陽上去二樓,想要進去自己房間看一眼,結果發現房門被從裏面反鎖了,他擡起手想要敲一敲門,但是又覺得不想和湛岫松說話,猶豫一下還是沒敲。
他過去裴罄的房間,擡手敲敲門,然後把耳朵貼在門上,沒聽到裏面有聲音,于是再敲一敲,還是沒聽到裴罄說請進,只好自己打開了門,發現房間裏安安靜靜,一個人都沒有。
湛微陽不知道這時候裴罄正在湛微光的房間裏,他只是失落地退出來,朝着二樓的大陽臺走去。
陽臺上,他的花盆還孤零零地在一排長着茂盛綠植的大花盆中間,因為缺少了依附生長的生命,而顯得死氣沉沉。
湛微陽走過去,害怕壓壞了花盆不敢進去,只能盤腿坐在花盆旁邊,伸出兩只手臂攬住花盆的邊緣,把額頭也輕輕靠了上去。
他不是不想回答裴罄的問題,有一瞬間他想要什麽都告訴裴罄,但是他有一種可怕的直覺,他要是說了就一定會被扣分,扣多少不知道,要是給他扣完了就糟糕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的終點會停留在這個花盆裏面,但是他現在那麽舍不得裴罄,就想哪怕能晚一點呢?只要他乖乖遵守規則,系統不那麽快扣他的分,他就能多待在裴罄身邊一天。
從小到大除了爸爸和奶奶,湛微陽還沒遇到過對他那麽有耐心的人,而且他跟爸爸奶奶還不一樣,他知道他在想什麽,爸爸他們已經不知道了。
湛微陽感到傷心而惆悵。
裴罄在湛微光的房間裏,他來這裏本來就是為了湛微陽,他走到窗邊,發現從湛微光房間的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二樓的陽臺,于是便看見了坐在陽臺上落寞地抱着花盆的湛微陽。
“陽陽--”裴罄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你有沒有覺得他最近精神狀态不太好?”
湛微光本來躺在床上,高高翹起一條腿玩手機,聞言擡起頭來,有些詫異道:“什麽?”
裴罄身體微微前傾,手臂交疊着趴在了窗戶上,看着湛微陽的身影,“他有沒有跟你提過什麽扣分,他會變成發財樹的話?”
“發財樹?”湛微光聽得一頭霧水,“什麽發財樹?”
好
裴罄突然意識到這些話湛微陽應該只對他一個人說過,或許是只信任他,也或許是不想要對別人說起,總之那一瞬間裴罄猶豫了,他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跟湛微光說下去。
他覺得湛微陽今天的狀态很不好,可是他畢竟不是湛微陽的監護人,他希望能引起湛鵬程的注意,最好是能夠找醫生跟湛微陽聊聊,找到他心裏的問題究竟是什麽。只不過上次他就察覺到了湛鵬程的抗拒,于是這回才選擇了湛微光。好
湛微光已經從床上下來,走到裴罄身邊,也正好從窗戶看見了樓下的湛微陽。
“你知道他為什麽那麽寶貝他的花盆嗎?”湛微光這時候突然抓住了重點。
裴罄看他一眼,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剛才說過的,他說他要變成一棵發財樹了。”
“為什麽是發財樹?”湛微光感到難以理解。
“重點不是什麽樹,”裴罄說,“重點是他為什麽覺得自己會變成樹?”
“他--就是常常會有些奇怪的想法,”湛微光靠在窗邊,跟裴罄一起看着湛微陽的背影。吃
裴罄問道:“會持續很久嗎?”
湛微光回答道:“不一定,有時候轉移了注意力就忘了。他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會變成一棵樹?”
裴罄說:“我不知道,我以為你會知道。”
“他什麽都不跟我說,我怎麽會知道!”
裴罄朝他看去,“他覺得你對他不好。”
湛微光聞言嘲諷地笑一聲,“還要怎麽對他好?”
裴罄不想繼續跟湛微光讨論這個話題,他們是親兄弟,從小一起長大的,有自己的相處方式,他也沒有什麽權利幹涉。他只是擔心湛微陽目前的狀況,過一會兒問湛微光道:“那你覺得他能不能自己擺脫這種狀态?”
的
湛微光說道:“我不知道,他在我面前一直很正常,他就是這個樣子的。小學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杯子,喝水一定要用那個杯子,每天背在書包裏上學要帶去,回家要帶回來,結果我爸有一次不小心給他打碎了,找不到一模一樣的,盡全力買了一個長得很像的,他還是不滿意,一整天都沒喝水,我爸都差點急哭了。”
“後來呢?”裴罄問。
湛微光繼續說道:“後來我不耐煩了,揪着他拿我的杯子給他嘴裏灌,差點把他嗆到,我就說‘你完了,你喝過我的杯子了’,他也不知道想些什麽,突然就不鬧了。為了這件事,我爸還罵了我一頓。”
裴罄沉默地看着窗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舅舅也是太緊張了吧。”
湛微光用無所謂的語氣說道:“沒關系,你不用勸我。我比誰都了解我爸,我心裏沒什麽想法,只要跟湛微陽的事情無關,他對我都挺好的,但是一旦涉及了湛微陽,他自己都沒有底線,哪裏顧得上對別人态度好不好呢?”
“對不起,”裴罄語氣誠懇,“可不可以冒昧地問一句,你媽媽呢?”
湛微光說:“離婚了,走了。”
裴罄有些詫異。
湛微光語氣還是那種淡然的無所謂,“我聽說別人的媽媽都是可以為了小孩付出一切,我媽可能跟別人的媽媽不一樣吧,她為了湛微陽的事情跟我爸吵了很多架,後來自己精神壓力太大,不願意繼續留在這個家裏,走了。”
裴罄從來沒想到會是這樣,他說:“因為陽陽溺水的事情?”
湛微光點點頭,“湛微陽溺水的時候,我和我爸都在,我跟別的小孩兒起了争執,我爸過來把我們拉開,就沒注意到湛微陽,等到別人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
說到這裏,湛微光的語氣也低沉下來,他看向裴罄:“這是我爸一輩子的痛,他恨不恨我我不知道,他恨他自己我是清楚的。我媽也恨他,他們帶着湛微陽到處去看醫生,大城市好醫院都走遍了,最後也只是這個結果,我媽就受不了了,開始瘋狂和我爸吵架,家裏人不管做什麽她都看不順眼,直到自己把自己逼到離開。”
裴罄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呼出,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聲嘆息,帶着一種對過去和未來的無力感。
他覺得自己能夠理解湛鵬程的心态,這種愧疚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淡去。
裴罄擡起手,捂住臉輕輕搓揉,有些疲憊。
湛微光說道:“對不起,跟你說我家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裴罄說:“是我想要知道的。”
湛微光雙臂抱在胸前,“其實你人真的很好,我很少見到對湛微陽這麽有耐心的,就連我爸,雖然表面上百依百順,可有的時候明顯只是在敷衍湛微陽,就嘴裏說好啊好啊,實際上也沒有做到,難怪湛微陽喜歡你。”茶
裴罄沒有說話。
湛微光說:“給你添麻煩了,關于湛微陽那些奇思怪想,我覺得不需要太擔心,或許過一段時間他就好了,要不然直接把花盆給他砸成碎片,讓他去傷心哭一場,可能弟二天就想通了。”
“還是不要了,”裴罄說,“給他留着吧。”
裴罄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看見陽臺上已經沒了湛微陽的身影,他走過去把陽臺門鎖了,随後回去房間。
剛一打開門,他就看見湛微陽跪坐在地上,身體趴在他的床邊,眼睛紅紅的發呆,見到他回來,立刻就像只兔子一樣豎起了腦袋,紅着眼看他。</
弟43章
43
裴罄走進房間,伸手輕輕關上房門,然後繼續朝窗邊走去。
湛微陽依然維持着跪在床邊的姿勢,只是挺直了後背,然後眼睛紅紅的目光和腦袋一起跟着裴罄轉動。
鈣
直到裴罄走到床邊坐下來,朝湛微陽伸出一只手,說:“來,陽陽起來。”
湛微陽擡起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裴罄的掌心,然後被他從地上拉起來,站到了裴罄的面前。
“陽陽--”
在裴罄的話沒說完時,湛微陽擡腿面對面跨坐在了裴罄的腿上,伸手緊緊抱住他,小聲喊道:“罄哥。”
裴罄反倒是愣了一下,才用手圈住他的腰,輕聲道:“怎麽了?”
湛微陽的聲音很委屈,貼在裴罄的耳邊,小聲控訴着:“你是不是不理我了?”
裴罄的手掌落在他的背上,溫和地拍了拍,“我什麽時候不理你了?”
湛微陽說話時帶了點鼻音,說:“你就是不高興了。”
裴罄說:“我沒有。”
湛微陽不說話了,就靜靜地坐在裴罄腿上,一直緊緊摟住他。
過了一會兒,裴罄以為湛微陽哭了,他于是身體稍微往後仰,伸手托着湛微陽下颌,想要看清他的臉,結果只是看到他眼睛依然紅紅的,眼淚卻并沒有真的掉下來。
湛微陽看了他一會兒,微微前傾将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說:“我不知道怎麽辦。”
裴罄本來想要問他到底有什麽不能說的,為什麽不願意說清楚,最後卻還是不想逼得他太急了,于是只說道:“不知道怎麽辦就來找哥哥,哥哥會幫你的。”
湛微陽輕輕說:“真的嗎?”
裴罄告訴他:“真的,這個世界上,沒有哥哥為陽陽解決不了的問題,你信不信?”
湛微陽沒說信不信,卻忍不住嘴角上揚,要哭不哭地笑了起來。
裴罄拍着他的後背,說:“好了,不難過了吧?”
奶
湛微陽點點頭。
到裴罄在床上半躺下來時,湛微陽依然翻身爬到了他腿上坐着,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靠在他懷裏。
裴罄一手摟住他後背,一手拍了拍他的頭,問道:“陽陽以後要是變成了一棵樹,是要一直生活在陽臺上嗎?”
湛微陽似乎是很認真地想了想,說:“陽臺能曬到太陽。”
裴罄“嗯”一聲,接着問道:“那天黑了怎麽辦?一個人在陽臺上不害怕嗎?”
湛微陽說:“還有別的樹啊。”
裴罄問:“你跟那些樹已經成了好朋友了嗎?”
湛微陽被問到了,想了一下才回答他說:“還沒有。”
裴罄繼續問道:“那你們現在能溝通嗎?”
湛微陽用手指揪住裴罄睡衣的衣擺,小聲說:“還不能。”
裴罄“哦”一聲,仿佛有些遺憾,“我本來還想叫你幫我問它們一個問題呢。”
湛微陽擡頭看他,“什麽啊?”
裴罄說:“問問它們為什麽要把陽陽變成一棵樹啊?”
湛微陽說:“又不是因為它們。”
裴罄問道:“那是因為什麽?”
湛微陽說:“是我的東西。”
裴罄低頭看着他:“你的什麽東西?”
湛微陽指了指自己的頭:“腦袋裏面的東西。”
裴罄摸着他的頭,“陽陽腦袋裏有那麽厲害的東西,厲害到能把你變成一棵發財樹?”
湛微陽突然也疑惑起來,“我不知道。”
裴罄說:“你說有什麽在扣你的分,你現在多少分了?”
湛微陽警覺地看他。
裴罄道:“不願意告訴哥哥就算了,沒有關系。”
湛微陽這才聲音悶悶地說道:“38。”
裴罄問他:“多少分滿分?”
湛微陽說:“100分吧。”
裴罄道:“我陽陽那麽笨啊,100分才得了38分,那要怎麽辦?”
湛微陽也感到很惆悵,“我不知道。”
裴罄問他:“罄哥哥有辦法幫你加點分嗎?”
湛微陽苦惱地皺起眉,“我不知道。”
裴罄輕拍他後背,“那沒關系,不知道就不知道了。”
湛微陽突然用手撐在裴罄的肩膀上坐了起來,他直直看着裴罄,看了很久之後,湊近過去很輕地在裴罄嘴唇上親了一下,實在是太輕了,裴罄甚至沒有感覺到他嘴唇壓上來的重量。
然後只見到湛微陽耳朵通紅,縮了脖子說:“對不起。”他上半身朝前傾着,睡衣往下墜去,寬敞的領口裏面,凸起的鎖骨和纖瘦的胸膛清晰可見。
裴罄視線低垂,問他:“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湛微陽還是害羞,羞得從耳朵紅到了脖子,他說:“我不該親你。”
裴罄問道:“為什麽不該親我?”
湛微陽盯着裴罄的衣領,不看他的眼睛,“我看電視劇裏面,都是男的親女的。”
裴罄的手滑到了他的腰間,掐住他單薄的腰,有些話知道不該說還是按捺不住說出口:“那你只看過電視劇裏面人是這樣親的,還知道別的親法嗎?”
湛微陽有些奇怪地搖了搖頭。他的世界太單純了,除了陳幽幽給他看過一次視頻,再沒有別的途徑去接觸,也不會有人講給他聽。
裴罄問他:“要不要哥哥教你?”
湛微陽點點頭:“好啊。”他說完,自己湊上去,又想要貼住裴罄的嘴唇。
可是裴罄突然伸手擋在兩個人之間,自嘲地笑一聲,說:“算了,不該教你這些。”
湛微陽疑惑地看他。
裴罄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拍一拍他的腰,說:“下去吧。”
湛微陽能很敏銳地察覺到裴罄的情緒變化,但是他搞不懂這種變化是因為什麽引起的,他只能有些焦急地問:“怎麽啦?”他以為裴罄生他的氣了。
裴罄說:“沒什麽,就是差不多該睡覺了。”
湛微陽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教我了?”
裴罄笑了笑,說:“我不該教你這些。”
湛微陽不明白:“為什麽?”
裴罄說:“因為我覺得我這樣做不對。”
湛微陽依然不明白。
裴罄說道:“沒事的,睡吧,陽陽。”
湛微陽依依不舍地從裴罄身上下去,他躺下來,等到裴罄關了燈,又不死心地貼到裴罄耳邊,說:“我覺得你可以教我。”
裴罄問:“你為什麽要學這個啊?”
湛微陽說:“不知道,就是想親親你。”
裴罄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他有很多話可以跟湛微陽說,但是這時候感覺到有點說不出口,最後只是伸手過去拍一拍湛微陽後背,說:“晚安。”
湛微陽這才徹底失望了,退回來枕在自己枕頭上,不怎麽甘心地默默盯着裴罄的方向。
裴罄卻有些睡不着,剛才他突然覺得自己這麽做不好,對湛鵬程不好,對湛微光不好,對他自己也不好,最重要的是,對湛微陽不好。
到底要如何定位他和湛微陽的關系呢?湛微陽就是單純的依賴他,不自覺地想要親近,親嘴唇也許不一定代表什麽,湛微陽的觀念還沒有走到那一步,可他自己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以湛微陽對他的依賴程度,不管他做什麽,湛微陽也許都能欣然接受,但是如果換成一個當年沒有溺過水的湛微陽呢?
裴罄有些心情煩躁地掀開被子,穿上拖鞋朝卧室外面走去。
湛微陽那時候還沒睡着,他是聽到裴罄下床的聲音,瞬間就想要伸手拉住裴罄,可是今天下午就騷擾過他的系統終于是壓制不住了,聲音冰冷地開始繼續扣他的分。
聽到自己被扣了兩分的瞬間,湛微陽害怕地縮了回去,用被子蓋住自己的頭,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往上看,抑制不住有些瑟瑟發抖。</
弟44章
44
國慶節後面幾天假期,開始變得陰雨綿綿,大家都似乎懷着心事,不太高興,每天在家裏沉悶地看着外面暗沉的天空和濕漉漉的地面。
湛岫松說他的眼鏡壞了,他要回去配一副新的眼鏡,于是提前走了,不久之後湛微光也回去學校,熱鬧了幾天的家裏又冷清下來。
湛鵬程在短暫的休息之後,工作忙碌了起來,開始早出晚歸,常常回家的時候湛微陽都睡了,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國慶節之前,但是湛微陽沒有再睡在裴罄的卧室。
有時候湛鵬程從外面回來,會先去一趟湛微陽的房間,如果時間還早就跟他聊兩句,如果時間晚了,他也會看看湛微陽被子有沒有蓋好,再輕輕關上門回去自己房間。
國慶假期放完,湛微陽開學了。
平時想到要開學他還是挺開心的,畢竟去了學校就可以見到陳幽幽,不像在家裏每天只能見到湛微光,但是這一次開學,他的心情實在不怎麽愉悅。
上課弟一天,湛微陽比陳幽幽到學校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把早自習要讀的書翻開來攤在桌面。他有些心不在焉,連陳幽幽是什麽時候進教室的都不知道,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早自習都開始了,陳幽幽背對着他坐在前面,好像在認真看書。
一直等到下課,陳幽幽轉過身來,問他:“剛、剛才怎麽不、理我?”
湛微陽覺得奇怪:“什麽時候?”
陳幽幽說:“就、早自習之前、啊。”
湛微陽說:“你沒跟我說話啊。”
陳幽幽不太高興:“我有。”
湛微陽對他說:“對不起哦,是我沒聽到。”之後就無精打采地趴在桌面上。
上午開了個全校大會,校長在操場前方的禮臺上講話,內容都是一些放完長假回到學校要注意紀律之類的,下面沒有一個學生在認真聽他講。
後來講話講完了,校長說學校高一年級的謝翎同學獲得了一個市裏的獎學金名額,語氣帶着欣慰,恨不得把謝翎叫上臺來接受全校學生的祝賀。
陳幽幽看了湛微陽一眼,卻見到湛微陽依然沒什麽生氣,目光甚至都沒落在講臺上。
他心裏覺得奇怪,全校大會結束之後,和湛微陽一起回去教室的路上,他問湛微陽:“你不、打算繼續追、謝翎了嗎?”
湛微陽沒聽清他說什麽,問道:“什麽?”
陳幽幽湊近他耳邊,大喊:“謝翎!”
湛微陽吓了一跳,說:“你那麽大聲幹什麽嘛。”
旁邊經過的幾個女生都轉頭來看他們,然後說笑着超過他們前面走了。
陳幽幽說:“你、放棄啦?”
湛微陽不說話,他神情郁郁地望着前方。
到中午吃飯的時候,陳幽幽和湛微陽坐在角落,他一邊用勺子舀飯吃一邊問湛微陽:“到底怎、怎麽了嘛?”
湛微陽說:“我也不知道。”說完,他盯着前方發愣,連飯也忘了吃了。
陳幽幽擡起手在他面前晃晃:“你是、不是不、喜歡謝翎了?”
湛微陽看他,這個問題他肯不敢随意回答。
陳幽幽一臉疑惑的表情。
湛微陽突然往前探身,像是有話要跟陳幽幽講。
陳幽幽立即湊上去,還主動把耳朵側過去,想聽他講什麽。
結果湛微陽說:“你說,我追到了謝翎之後的話,要幹什麽呢?”
陳幽幽莫名其妙,“幹、什麽?談、戀愛啊。”
湛微陽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麽又不說。
陳幽幽飯還沒吃完,于是不耐煩地催促他:“你到、底要說什麽?”
湛微陽便又小小聲道:“不跟他談可以嗎?”
陳幽幽愣了愣,“你到底、怎麽了?”
湛微陽說:“我就追到他就好了。”
“然、然後呢?”
“就好了啊,不談戀愛。”
“你、圖什麽?挑戰高冷男、學弟?哇,你這個人我、我那麽久都沒看、出來,原來你、還是個渣、渣男!”陳幽幽有太多話想說,說到後面越說越急。
湛微陽奇怪道:“渣渣男是什麽?”
陳幽幽臉紅了紅,說:“就、是說你是個玩、弄感情的渣渣。”
湛微陽連忙說:“我不是啊,你不要生氣。”
陳幽幽都想要掐自己大腿讓自己說話能更順暢一點:“我沒、沒有生氣,我就、覺得很刺激啊。”
“刺激什麽?”湛微陽不懂。
陳幽幽說:“你追、到他就馬上甩、甩了他,看他跪、下來哭着求、你,你也不要答、應。”
湛微陽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覺得有點艱難,說:“我覺得他不會的。”
陳幽幽說道:“要、讓他愛、愛上你。”
湛微陽苦惱道:“太難了。”
陳幽幽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臉,用力一擰。
湛微陽慌忙伸手去推他的手,說:“哎呀好痛。”
陳幽幽這才放開,恨鐵不成鋼般道:“怎、麽一點都不、努力呢!”
湛微陽神情無辜又無措地看他。
陳幽幽把勺子丢仍在餐盤裏,認真想着,說:“這樣吧,等、會兒我們去、把謝翎的車胎、氣放了,你騎車送、他。”
湛微陽害怕:“我不去。”
陳幽幽怒道:“你還想、不想追他、了?”
湛微陽沒回答。其實這個問題他已經想了好幾天,他現在舍不得那麽快變成一棵樹,他還要等裴罄願意教他另外的親法,他覺得他應該努力一把,把分數提上去。
按照系統要求,他應該積極追求謝翎才是,可他已經很久沒有行動過了。
一方面,他不想靠近謝翎,害怕激起系統的反應,另一方面,他似乎又不得不去接近謝翎,才能夠讓系統不要把分給他扣完。
心裏糾結一番之後,湛微陽對陳幽幽說:“可是我也沒有自行車。”他依然在下意識找借口拒絕。
陳幽幽說:“我、給你借。”
他們擔心下午下課太晚,在弟二節課下課的時候就去給謝翎的自行車胎放氣了。
兩個人在車棚裏偷偷摸摸的,湛微陽看陳幽幽拔氣門芯的時候,擔心道:“這個難修嗎?”
陳幽幽說:“不知道。”說完停頓一會兒,又說:“管它的。”
湛微陽說:“我覺得不太好。”
陳幽幽擡頭看他:“你、要是不好、意思,就陪他、去補胎,順便、多接近一下。”說完,他順利地把謝翎的自行車後胎氣放了,站起來的時候,說:“他、不是窮嗎?你大方、一點,他可能就、心動了。”
“是嗎?”湛微陽有些走神地問了一句。
陳幽幽沒察覺他的心不在焉,不過自己心裏也實在沒什麽底,只能說道:“應該吧。”
湛微陽看着他。
陳幽幽覺得湛微陽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過了一會兒,湛微陽湊近他耳邊,小聲問道:“你知道怎麽親嘴嗎?”
陳幽幽哪裏跟人親過嘴,但是這種時候,他肯定不能在湛微陽面前示弱,當即說道:“當然、知道。”
湛微陽很疑惑:“不是貼上去就完了嗎?”
陳幽幽說:“啊?”
湛微陽說:“還要做什麽呢?”
陳幽幽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紅了耳朵問道:“你、是不是說、很激烈那種?”
湛微陽沒在電視上看過激烈的,他問:“怎麽激烈?”
陳幽幽把兩只手擡起來,手指分別捏在一起,左右手指尖對準了,激烈地來回蹭。
湛微陽恍然大悟:“喔!我知道了。”
陳幽幽莫名其妙,怎麽就知道了?他到底知道了什麽啊?
弟45章
45
到下午放學時,陳幽幽真的幫湛微陽借來了一輛自行車,他們兩個埋伏在車棚外面不遠,一直等到謝翎來取車。
湛微陽有點緊張,除了害怕謝翎以外,更多是做了壞事之後的緊張,他坐在自行車上,雙腳踩在地面,不安地反複捏自行車剎車。
陳幽幽就站在他旁邊,一只手擡起來搭着他的肩膀,仔細觀察謝翎的行動。
謝翎走進車棚時,一開始還沒注意到自己輪胎沒氣了,他先開了鎖,跨上自行車便要往外面騎,然後才察覺出了問題。
陳幽幽在這時推了湛微陽一下,說:“快去。”
17
湛微陽深吸了一大口氣,把自行車騎到謝翎面前,看着他一時間吓得說不出話來。
謝翎根本沒有看他,只是蹲下來檢查自己的車胎。
湛微陽視線跟着落到了謝翎的車胎上,對比了一下前後輪,發現人為拔掉氣門芯的痕跡清晰可見。
這時候,謝翎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湛微陽瞬間覺得自己被謝翎發現了,他臉色一白,什麽都沒說,兩腳用力一蹬腳踏就往前騎着車跑了。
還躲在旁邊的陳幽幽見狀,奇怪地喊他一聲:“喂!”
湛微**本不理,騎着車一路狂奔,陳幽幽一直在後面追他,直到追到了學校門口,看見湛微陽扶着自行車站在路邊發愣。
陳幽幽喘着氣跑過去,一手按在自行車坐墊0上,口齒不清地問他:“你、你跑什麽?”
湛微陽臉還是白的,他壓低聲音湊到陳幽幽耳邊說:“我覺得他發現了。”
陳幽幽說道:“他又、沒有證據!你、就主動說幫、他修車啊。”
湛微陽有些失魂落魄地搖頭。
陳幽幽忍不住擔心:“你、怎麽了?”
湛微陽依然是搖頭,他把自行車突然推給陳幽幽,說:“我要走了,你去送他回家吧。”
陳幽幽愣住了,“我幹、嘛要送他、回家?”
湛微陽仿佛沒有聽到,擺了擺手朝公交車站走去。
陳幽幽又喊了他兩聲,也沒見到他停下來,心想自己瘋了才去送謝翎回家,幹脆就打算直接騎車回家,剛騎出去不遠,心裏想着這件事突然又愧疚起來。他掉了個頭回來,正見到謝翎從學校裏走出來,也沒有推着他的自行車,而是打算直接去找一輛共享單車,他一咬牙,騎車過去把自行車往謝翎面前一推,說:“借、借給你騎,明天還給湛、微陽。”說完,自己飛快地跑了。
湛微陽坐公交車回家,到家的時候,羅阿姨和奶奶都親熱地招呼他去吃飯,卻沒見到家裏有裴罄的蹤跡。
他坐下來,一邊端起飯碗,一邊問道:“罄哥呢?”
羅阿姨說:“他說他今晚要在公司加班,不回來吃飯了。”
湛微陽說:“哦。”他開始默默地吃飯,筷子在碗裏戳着,挑起幾粒米送進嘴裏,看起來總是不怎麽有精神。
吃到一半時,湛微陽問羅阿姨:“罄哥在哪裏上班啊?”
羅阿姨說:“我不知道,你自己發個消息問他吧。”
“還是不要了,”湛微陽情緒低落地說,“那他要加班到幾點啊?”
羅阿姨說:“我更不會知道了。”
湛微陽于是更低落了。
這時候奶奶突然說:“陽陽,你問奶奶啊,奶奶知道罄哥哥在哪裏上班。”
湛微陽連忙看向奶奶:“奶奶你知道啊。”
奶奶飯都沒吃完就站了起來。
羅阿姨在旁邊說道:“急什麽,吃完飯再說嘛。”
奶奶說:“看我陽陽那麽着急,我現在就去給他找。”奶奶步履蹒跚地離開餐廳,湛微陽跟過去扶着她,扶她走到房間裏,看她在床頭櫃的小抽屜翻找,找出來一個小本子。
“這裏記了你罄哥哥上班的公司,”奶奶說道。
這個地址還是裴罄在湛鵬程出去出差之後留給奶奶的,他說如果家裏有什麽事情急需要找他,電話又聯系不上的話,可以去他實習的公司。
湛微陽拿手機把那個地址拍了下來。
奶奶問他:“你要去找罄哥哥嗎?”
湛微陽點點頭。
奶奶說:“那順便給他帶點飯過去吧,這孩子加班肯定沒時間吃晚飯了。”
湛微陽想了想,說:“我去那邊再買吧。”
奶奶點點頭,“也好,不然太遠了陽陽提不動。”
湛微陽扶着奶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