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初秋時節,淩晨四點東方天際已見了魚肚白, 歐寧拎着小行李箱下了樓。

她要做動車回去h市祭拜母親。

不想, 一踏出單元門,就見路盛長身玉立等在小徑盡頭。身後是一輛适合長途的黑色suv。

“上車。”路盛言簡意赅打開副駕。

嗯?歐寧一頭霧水。他怎麽來的這麽巧, 又知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路盛目光微沉,放低聲:“我也回去, 不管怎麽說,媽在時對我親兒子一樣, 我不能沒良心。”

原來, 他真知道。

歐寧垂下眼沒有吭聲, 他對母親是真孝順盡心,母親也是真心對他的。

而最初, 他們都是為了自己遷就委屈而已。

之前舅舅還說,這幾年節氣忌日, 路盛都是按時祭奠母親。沒一處不盡心的。比自己這個遠走三年不歸女兒還要孝順周全。

如今, 就算她和路盛不能做夫妻, 那份曾經母子親情也不該被她否決。

“我們今天一起去看媽媽吧。”心下一軟, 歐寧聲音格外輕也格外柔。

終于聽到一句好聽的。路盛淺淺一笑,拎起她的行李箱扔在後備箱。

坐進車裏, 歐寧目光繞了圈。沒有車載香水味道,沒有舒服抱枕,到是有用過的硬紙抽,休閑絨外套。看來是路盛他自己常開的車。

“看什麽呢?”路盛坐進駕駛位,不啓動車先俯身過去副駕。

“又幹嘛, 我自己會系。”歐寧對這家夥屢教不改色色惡習無語了。可惜,說話間,路盛已手疾眼快給懷裏人綁上了。哦,不,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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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時,這回他沒去吸吸老婆香,而是壞笑地捏了捏老婆的下巴。幾分輕佻調情:“就算幹嘛也是天經地義,誰讓你是我老婆呢。”

眼下車裏可沒有外人,歐寧可不怕他。擡起手,狠狠一揮抓了下去。

流氓必須被教訓。

對于男人來說,女人這點小抓小撓那就是情趣,換平時,路盛眼皮眨都不眨。

此刻卻悶哼一聲,故作受傷難忍的撲到歐寧頸窩使勁蹭了蹭:“謀殺親夫啊。”順勢咬住老婆耳垂小小報複。

打都挨了,豆腐吃不到多吃虧。他可是素來不做賠本買賣的。

親密情侶做了多年,彼此哪裏最敏感都了如指掌。

被色狼吞了耳垂的歐寧身體一僵,再次毫不留情掐了一把。

摸着自己幾分刺痛下颌,路盛不由得笑了起來:“小奶貓爪子還挺利。”

可惜,今兒趕時間,也沒到時機鯨吞了小丫頭,不然真可以好好打情罵俏蠶食一番。

嘴唇落在氣鼓鼓小貓臉側響亮一個吻,色痞子盛終于專注在方向盤上。

這家夥,剛認識時寡言深沉,外人面前高冷精英,私下裏卻永遠幼稚流氓。

歐寧恨恨瞪了那個此刻又裝模作樣的家夥半響,沉了口氣提醒:“我跟你說,路盛,我們的事不能在拖......”

不等說出傷彼此心的話,路盛掏出幾塊糖塞過去:“山楂糖,含着,今天只看媽媽,別說傷她老人家心的事。”

論玩弄人心耍陰謀詭計,十個歐寧也不是紅塵幾番打滾路盛的對手,他只是不願意把這些用在自己心愛姑娘身上。

眼下無法,為了這兩天好好彌補彼此感情,只好借已故媽媽名頭幫忙。

雖然兩年之前,歐寧就正式提起了離婚訴訟。但路盛篤定的自信,老婆還是愛他的,只是那時太氣了。經過這兩年多他的滴水不漏的亡羊補牢,和好如初指日可待。

歐寧看着溫順随和,其實脾氣死倔,只看她多年不理會背叛的父親,就清楚氣性多大。

何況,自己當初的一念之差,破了她的底線,求得原諒多努力付出也是應該的。

三年要是還不夠她消氣,三十年他也願意等。

提起母親,歐寧果然沒在強硬,只是看着手裏的糖幾分失神。

長途坐車她總會幹惡心,含着山楂糖就好,還要硬的老店帶中藥味道的。沒想到,路盛依然記得還準備了。

歐寧剝了一塊放進嘴巴裏,果然,微微藥香的酸甜,卻只能彌漫口腔,在難入心。

上高速前,車停在公廁旁。

公廁前的小石子路剛沖了水,很滑,路盛扶着她走過來,拐彎時還特意提醒:“小心井蓋。”

井蓋,是歐寧少年開始成為習慣的小迷信。

等歐寧洗手出來,路盛已經等在門口,第一時間向她伸出了手。

公廁前看着掃碼的大媽都忍不住贊了句:“小夥子對媳婦真體貼。女娃有福氣。”

得了誇獎,路盛眉眼飛揚更緊握住歐寧的手。

歐寧卻只淺淺一笑,眸光黯然。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生活裏對他自己都粗心粗魯的男人,對自己卻用盡了所有細膩的心思。

從初遇起,路盛他就好像萬能機器貓一樣,總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默默地為自己安排好一切。

漸漸的,他就成了自己生活裏的必不可少,就像是空氣,身在其中無所謂,一旦離開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可到底,自己還是熬過來了,既然沒死,就要更好的活。

剛剛放亮些的天空響過鴿哨,鴿群在一天最好的時間自由翺翔,仰躺着的歐寧瞧了半天,眼珠卻沒動。

腦海裏幻燈片般不受控制的播放,都是路盛十幾年對自己各種美好回放。

還有最後,他為了比自己更可憐,更需要保護的谷蘭,揮起鋒利無比的刀,毫不留情把自己一顆心剮成碎肉。

讓自己撕心裂肺,卻喊不出一聲疼。

緣聚緣散,本是尋常。愛來愛去,也是應當。

抽出回憶,歐寧無聲一嘆,擡起頭卻瞧着路标不對:“怎麽不是高鐵站的方向?”

傻丫頭,才發現嗎?

路盛眼裏帶戲谑的笑,嘴上卻一本正經回道:“呵,沒聽過有一種美叫臭美。動車上,穿鞋的都怕光腳的!這天正半涼不熱,很多當大爺當慣了的,穿着襪子包腳鞋,上車就要脫。大腳丫子就伸你耳朵邊,興許起興了還要搓搓泥兒。你願意聞那酸爽的味道?在碰上座霸,歌手,吃貨,多遭罪。”

惡心!歐寧白眼狠狠剜了剜他。

算了,願不願意也上了賊船,他願意開車就開車吧!大不了累了時,自己替他。

車裏老歌飄蕩,不知什麽時候,歐寧沉浸在音樂中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安穩,曾經揮不去的噩夢萦繞眉間。

夢裏,還是那間病房,還是母親只鋪白布的病床,還是路盛跪在她面前。說着那句殘忍的:對不起,他只是一時糊塗,和谷蘭只此一次,求自己原諒的剜心刻骨。

很快,場景又換成母親慈愛的臉,諄諄勸慰着她:誰一輩子不犯點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又愛路盛,何不大度揭過,從此兩人心情舒暢,安然和美。

是啊,自己愛着他,為什麽就不能原諒一次!

浪子回頭金不換。

天底下多少女人不都能容下丈夫去犯男人都會犯的錯。怎麽自己就那麽小氣計較矯情呢!

可自己就是過不去這個坎,就是容不下怎麽辦呢!

夢裏,歐寧依然痛苦糾結着逃不脫,眉間漸漸成川。

還是一樣貪睡,只是怎麽又皺眉?路盛瞧着睡在自己身側的歐寧,把車停入服務區,放下遮陽板摟了人在懷,手指輕輕安撫愁結。

金烏跳出,天光大亮。

歐寧心思沉沉醒來,揉揉眼睛看路标,都要下高速了。咦,自己膝蓋上什麽時候多了個包包。

包之于女人,就像好車之于男人,是更愛更寵的小老婆。尤其這包還合心合意,歐寧眼睛不自覺亮了亮。

“那天給客戶取包,正看見這個覺得你合适就買了。”路盛語氣帶着些漫不經心。絲毫沒表功勞的意思。

只看款式顏色,不用他說,歐寧就知道是特意給自己買的。複古又摩登,永遠不會随時間流逝而減少的極簡魅力。

其實,這幾年她審美變了很多,開始喜歡大包,越大越好。

心理學上說過,安全感不足的人,才更傾向于大包。可自己這幾年,明明一個人獨自過得忙碌又充實。

但不可否認,眼前這個中號郵差包,真是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球。看着精致,裝得卻不少。

歐寧和很多女孩一樣,喜歡在包包裏裝手機、口紅、紙巾、鑰匙包,很多零碎。這款包包,真心非常适合她。看牌子質地,價格也一定不菲。

不過,以路盛和自己彼此間的關系,別說現在還是夫妻,就算不是,推拒也太矯情了。

喜新厭舊的立時換上。“謝謝,我很喜歡。”歐寧不客氣。

路盛最喜歡她這樣,坦蕩蕩回饋歡喜心情,是所有送禮物人裏最可愛的。

高速下去天還沒亮透,大學城小吃街已經熱鬧起來。

鍋貼、抄手、豬腳面......油條、灌餅、胡辣湯......信息過度發達的社會,又是給五湖四海學生們準備,那真是葷素甜辣應有盡有,天南海北包羅萬象。

半米大的桌子上,蝦皮馄饨,糖糕,豆腐腦,生煎......還有一碗小圓子。

“太多啦,我來碗馄饨就飽了。”歐寧嘴巴上抱怨,湯匙卻落在白嫩嫩豆腐腦裏。

小丫頭,還不知道你。就算不是饞貓,三年國外面包牛奶,中國美食也讓你流口水。

“我吃風喝煙嗎?”路盛自己端過滾着熱氣,還不方便下勺的馄饨。

哈!歐寧懶得理他,一口咬掉大半油餅。

路盛輕笑了下,忽然打趣道:“難得,你被熏陶得還能吃慣這些下裏巴人食物,還以為已經近朱者赤得非米其林不入了。哎,要是喬大教授眼下也在,別說吃,這些桌椅板凳不泡上半年消毒液屁股都做不下去。聞着味就會捂着鼻子落荒逃竄三千裏。”

怡人晨風混合螺蛳粉臭味特別清新脫俗,歐寧本想瞪他,瞧着隔壁店濃郁鮮辣,食客嗦起來就聽不了的螺蛳粉,頓了下也忍不住笑。

倒也是,要是喬煜在,這些黑漆漆凳子,多少人用過的碗,大敞開鍋的湯,是怎麽也不會給孩子吃的。他自己更是不會動。

歐寧認識他來,去的起碼都是幹淨整潔餐館,快餐都很少給滔滔吃

想到那天路盛好意的梨卻被委屈臉面,自己沒吃只是怕小孩子看着饞。歐寧解釋:“各人生活習慣不同。滔滔又生來沒有媽媽,他做父親的難免多緊張。那個梨我和舅媽都沖水就吃了,真是爽脆又多汁。”

小丫頭,想哄人總是一句話就讓人熨帖得毛孔都透。

路盛唇角微翹:“緊張,他父親做的也不怎麽稱職,還不是把孩子給你們看着。”

沒留意他嘴裏特意的你們,歐寧嘆口氣:“都有難處,父母年紀大了,他也不放心孩子給老人老法子教育。滔滔懂事又乖巧,我們也就順手幫忙照看些。”

我們這個詞,讓路盛心下更舒服,點點頭,看她吃得額頭冒了汗,抽了張紙巾遞過去。順手又推過吃了一半的馄饨,自然而然拿過歐寧吃了幾口的豆腐腦打掃戰場。

時至破曉,火紅光影柔和了男人過于分明冷硬的臉龐,歐寧心下一顫,沒有說話,低下頭把鮮美的小馄饨送到嘴裏。

用心愛過的人,不管經歷多少世事無情,總會在你心上刻下難以磨滅的痕跡。

何況,路盛也曾經那麽愛過自己。

三年,她連習慣都戒不掉,此生,又能不能戒掉愛這個男人呢!

習慣比愛更難戒除,尤其男人習慣去愛護體貼一個女人時。谷蘭深信此理。也善于運用此道。

站在摩天大樓落地窗前,瞧着街上為面包蠅營狗茍的人群,摸着自己漂亮的水晶指甲,她給姐夫黑子去了電話。

“盛哥今兒和許歐寧回鄉祭掃。都準備好了嗎?”

“你放心。只是,許歐寧真能和盛哥決裂嗎?萬一她沒在意,萬一她問到盛哥臉上?”電話另一端黑子幾分不安。

哈,不在意?怎麽可能。對于心愛的男人,女人都是福爾摩斯。

至于和盛哥對質,那些讀書讀傻的清高女人怎麽會那麽沒骨氣。尤其受家破人亡打擊有心裏陰影的傻女人。

白皙纖細的手指劃過同款郵差包,谷蘭笑得志在必得。

這一場愛情戰争,三年前她已大獲全勝,如今,許歐寧依然會是自己手下敗将!

作者:沒有挖不倒的牆角,努力的小三出了殺招,歐寧身在廬山,只能靠盛哥你自救了!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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