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戰事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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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識的場景總會讓人浮想聯翩,這種感覺很奇妙,明明主角不是自己,明明畫面相似度僅為十分之一,但是你卻會發現原來自己所思所想竟和旁人并無不同,是氛圍太過一致的緣故,還是他們和她們其實早就是一樣的了?

阿九一面聽着言落細數她倆的從前,一面耳尖發燙地想起了昨晚賀常彪把他硬拉上龍岩山頂的樣子。他知道龍岩山地勢高,但是沒有想到賀常彪居然會有閑情逸致想帶他一起賞月,他不止一次地想過要把那個說書的找出來好好打一頓再說,這都是些什麽把戲,把他當成情窦初開的小姑娘了?

當然,月亮絲毫沒有賣給賀常彪面子,迎接他們的只有瑟瑟的冷風,和幾顆忽明忽暗的星星。賀常彪的臉色當即就變了,連忙把身上的大衣解了下來,把冷着副臉的阿九裹得嚴嚴實實,才又賠着小心把人安全護送到了山寨裏。

其實阿九并不在意賀常彪突發奇想的各種舉動,他弄不明白賀常彪究竟是看上了他什麽才這樣一味做着傻事,但他即便是戴着副眼鏡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賀常彪是如何對他照顧有加、關懷備至的。

人非草木,身邊有這樣一個人對自己好,就算心是石頭做的,也該被捂暖了吧,更何況阿九本就不是無情之人,他的默許不正好說明了他的動搖了嗎?

昨晚阿九透過山寨門口還未拆下的紅燭燈籠的光亮看着于木和言落兩人的親昵時,他居然下意識看了身體左前側的賀常彪一眼,賀常彪的目光只往于木她們那邊瞧了一眼,就趕緊移到了挂着的紅燭燈籠上,略顯尴尬地盯着飛來飛去的白蛾子,又輕輕揮着手給阿九趕去不知名的小飛蟲。阿九突然覺得這個人的側臉挺好看的,眉毛如峰,鼻梁高挺,唇線密實,下颚緊致,深邃的眸裏泛着點點紅光。似是有感到阿九的目光,賀常彪旋即低下了頭凝視着他,臉上還帶着抱歉的傻笑。

阿九一愣神,反應了兩秒才給了他一記白眼,微微偏開了頭。身體站位的緣故,賀常彪沒能注意到阿九背在後面不住翻攪、滿是薄汗的雙手。賀常彪望向他的雙眼差點讓他鬼使神差地想摸上一摸,他突然想起從前在海城求學時無意間讀到過的外國詩:Yet look on me -- take not thine eyes away, which feed upon the love within mine own, which is indeed but the reflected ray of thine own beauty from my spirit thrown. 只是多年前不經意的一瞥,阿九向來對這些風花雪月的情詩不感興趣,但現下它們卻從記憶深處湧現了出來,萦繞在他腦海裏,叫他無法不去深思。

一尺對望,雙眸難移,三魂所感,七魄長念,此生絕美,俱在眼前,眉間心上,唯卿之光。

賀常彪。

阿九突然很想叫叫他,但他只是在心裏默默念着,沒有在我眼裏看到你自己的光,你會不會很難過?

“阿九?”言落已經看着他呆坐在床沿兩眼放空了好久,她和大木魚的故事至于讓人這樣出神嗎?還是說他真的明白了自己想告訴他的究竟是什麽?“那我先出去了,你多休息,估計賀常彪也快回來了。”言落見他愣愣地點了下頭,也不知道他回神了沒有,淺笑了下,喝光了杯中的最後一口茶,然後站起身走了出去。

剛出門,言落就看到賀常彪端着碗冒着熱氣的黑乎乎的東西正從廚房那邊走過來,後面還站着明顯在看好戲的于木。賀常彪一眼就看到了言落,臉上原本有些緩和的神情頓時不自然起來,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微微抿了下唇,努力放松緊繃的臉部,護着手裏的東西快走兩步到了言落面前,裝作和她打招呼的樣子:“言落姑娘。”他半是心虛半是試探地朝緊閉的木門後面看了眼,又問:“他···怎麽樣了?”

言落轉了半圈眼睛,努了努嘴只說了句:“大當家自己進去瞧瞧不就得了?”她說完便很自覺地閃身給賀常彪讓出路來,朝着還站在廚房門口歪着頭淡笑的于木小跑了過去。

身後賀常彪叩了叩門,意料之中沒得到屋裏人的回應,他還是硬着頭皮推門進了去。

“你和他都說了些什麽?”言落一跑到于木身邊,兩人一對上眼就同時問出了這一句。她們的心有靈犀是任光陰如何流轉也改變不了的早已融入骨血的默契。

于木伸手給她理了理在風中淩亂的碎發,笑着說:“算了,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愛是不可言說,無從捉摸。

言落認同地點點頭,抓下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裏,壓低了聲音說:“大木魚,要不讓張虎去你們那個第六支隊的駐地說明一下情況吧,盡量能讓他們派些人來幫我們打這場仗,日本人肯定會有後招的,這山上的兵力遠遠不夠。”她又有些愧疚地垂下眼簾,“我這已經算自動脫離軍統了,廖叔叔也不在了,國民黨那邊恐怕我是找不來援軍了。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小傻子,你能在我身邊就是我最大的助益了。”于木刮了刮她的鼻尖,“你究竟清不清楚自己有多大本事啊?”于木是從和她們待在一起養傷的軍統那邊的人口中得知她的小煙羅竟是如此厲害的,這些年的特工生涯早已讓她成為一把能夠直插敵人心髒的利刃,就連和她共事的隊員也對她望而生畏。

錯過的九年,她們都各自變得更加強大,為國家,更為了彼此。

她們必須在外人面前殺伐決斷,贏得他們的敬畏,而只有在對方眼前,她們才能卸下身上和心裏的重擔,展現出愛人最柔情的樣子,她們最熟悉的一面。

言落挑了挑眉毛:“信任我是好的,但我的話也是要聽的,眼下的形式真的很嚴峻啊。”日本人不知道會出什麽陰謀詭計強占龍岩山,寨裏還有一個敵我不明的二當家,這讓她倆怎麽能夠不擔憂呢?

“知道了,我家小煙羅的話我怎麽敢不聽呢?”于木愛極了她現在這種揮斥方遒的模樣,突然把人拉進廚房,“咣唧”一聲關上了門,“不過嘛,我剛剛已經派張虎下山了,這裏離第六支隊的駐地已經不算遠了,估摸着他很快就能把龍岩山的情況報告給他們了,只是現在呢,咱們要做點別的事了。”

于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故意壞笑着往言落臉頰以下的部位瞧,直接就讓言落鬧了個大紅臉,目光躲躲閃閃,不敢去看于木的神情。“這可是在廚房,大木魚,你可不許動歪腦筋啊。”言落翹着嘴巴,故作惱怒地說。

“廚房嘛,”于木故意拖長了聲音說,“當然是要做吃的了。”她調戲似的捏了捏言落的小嘴,“地道和小路這樣走了兩遭,你還不餓啊?”

言落不樂意地揚起頭,在于木手裏吐出一個單調的音節:“哦。”

于木拍拍她的頭,在言落粉嫩的唇上飛快落下一個吻:“想吃我的話,也不是不行,等到夜幕降臨,任君享用。”

言落掙開她的手,去揭竈上的鍋蓋,“誰想吃你了,都這麽大了還總是沒個正經的。”鍋裏什麽都沒有,言落杏眼一瞪,“還不趕緊做點吃的啊,不是說餓了嗎?”

于木便不再逗她了,把鍋蓋放到一邊:“幫我生火,瞧我給你露兩手!”雖說隊伍裏一直是張虎在張羅大夥的飯,但是于木早就不是以前那個錦衣玉食的大家小姐了,這些年行軍打仗風餐露宿是常有的事,她的廚藝也算在郊野山林間鍛煉了出來,三菜一湯什麽的早就不在話下了。

于是兩人有條不紊地分着工,不多時就做出了一盤木須肉、一盤蒜泥白肉、一碟拍黃瓜外加一碗青菜蛋花湯。言落忙活了一會兒的确有些餓了,捧着碗白飯就吃了起來,“唔···大木魚···沒想到你的手藝···還真不錯嘛。”言落越吃越香,都有點想把盤子一掃而空的架勢。

于木盯着她的筷子,言落夾菜的頻率太快的話,她就會伸出去擋一下,“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別噎着了,啊。”于木慢條斯理地吃着,時刻注意着她的用量。她可不敢忘記小煙羅那次吃太撐結果病倒了的慘樣,打從那時候起,不管是吃飯還是用點心,她都需要看着小煙羅,這是她多年養成的習慣,沒法改,也不會改了。

言落飯足菜飽地擱下了手中的筷子,一臉滿足地望着于木笑。

“咣隆”一聲,兩個人都感覺山體在搖晃,她們驚訝地相視一眼,立馬站起身奪門而出。

“大當家,不好了,日本人打上來了!”兩個渾身血污的小喽啰踉踉跄跄地跑進寨門,撲倒在迎着他們的人身上,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說完這句話才咽了氣。

賀常彪舉着槍從屋裏大步走了出來:“什麽?日本人打上來了?娘的,這麽快!”

阿九一臉嚴肅地靠近于木和言落:“隊長,敵人來得太快了,我們人這麽少,怎麽辦?”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賀常彪讓薛求刃趕緊安排人把所有的武器裝備都帶上,準備迎戰,“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宰一雙!兄弟們,都跟我去打小鬼子!”他大手一揮,就要沖下山。阿九連忙擋在他面前:“不是說好了聽隊長安排的嗎?你別沖動,山下的弟兄能撤的都已經撤了回來,再怎麽樣,就憑龍岩山自身的靈性也能抵擋得住小鬼子好一陣子,我們趕緊商量對策,以卵擊石不是辦法,我們不能讓弟兄們白白犧牲。”

賀常彪喘着粗氣,強迫自己暫時冷靜下來,“于木,你說,我們要怎麽打?”他看着一旁沉思的于木,不知怎的,他有種感覺,于木絕對不會讓這座山傾覆在他們手中。

“隊長!”張虎跌跌撞撞地跑着進來,身上的衣服全是口子,還向外淌着血,不是被樹枝刮開的,就是被子彈擦破的,他身後還拖着一個明顯體力不支、腳步虛浮的人。

“怎麽回事?不是派你下山了嗎?”于木臉色一變,她并不清楚日本人在山下的攻勢,當她看見張虎的那一刻,不得不說,她的心涼了半截,沒有外援,只靠這座山和這些人,她們能堅持的時間寥寥無幾。“山下情況怎麽樣?這是誰?”她伸手去扶快要倒地的那個人,“依依?”

方依依撐着一張虛弱蒼白的臉,在見到于木的那瞬間,淚水就噴灑了出來:“于木,他們都······”她不忍心說下去,這叫她怎麽說?和于木她們分離後,方依依和鐵子他們又趕了一天的路程才到了第六支隊的駐地,受傷的戰士們都得到了悉心照料,何隊長和首長們取得了聯系,首長們得知了他們的情況,當即命令第六支隊分撥一個小隊來和于木回合,争取龍虎寨的人加入抗日隊伍。

可就在剛才,方依依跟着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到龍岩山下,還沒來得及過山卡,耳邊就一陣機槍掃射,小隊的人連轉頭的機會都沒有就已命喪黃泉,方依依運氣好,她當時走到了一旁的林子裏小解,所以她是眼睜睜地看着那些上一刻鐘還在給她眉飛色舞地講着八路軍英勇事跡的戰士們倒在了血泊中,而她連尖叫的本能都已經失去。

張虎也是那時才正好走到山底,他特意走的隐蔽的小道,所以沒有成為日本人的攻擊目标。看到方依依遭受了晴天霹靂般一動不動蹲在林子裏的時候,他顧不上心裏的悲痛,直接把人拽上了山。日本人轟山的那刻,張虎差點從那條小溪旁摔下來,而當他努力穩定心神後,他簡直就像見鬼了一樣親眼看着那條小溪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不敢多做停留,仔細比照着于木給他的地圖,用最快的速度帶着方依依回到了山寨。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居然忘記更文了,我真是該打Q_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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