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程裴覺得賀森涼很奇怪,這種奇怪從他的眼神裏可以看出來,他看人的眼神不再像之前的咄咄逼人,更不像在看仇人,反而帶着點春風撲面,讓人心生好感。還有個奇怪的地方,他對季盛瑜似乎和之前也不一樣了。

賀森涼中午丢下季盛瑜找程裴吃飯,兩人百般聊賴的等着飯菜上桌,程裴眼瞅着他把手裏的筷子這樣那樣翻來覆去了好幾遍,受不了挪開了目光,納悶的問,“你以前等菜的時候不都喜歡玩植物大戰僵屍嗎?怎麽現在改玩筷子了?”

賀森涼放下被□□了許久的筷子,十分糟心的說,“裴裴,我發現我好像不對勁。”

程裴:“你哪裏不對勁?”

賀森涼欲言又止,在程裴的注視下,他再次拾起了筷子,轉了幾圈後,輕聲開口,“我總是忍不住去關注一個人,即使他離我很近,我還是忍不住想看他。”

程裴憋着笑看他,“除了這個呢?”

賀森涼沒發現程裴的憋笑,他摸了摸鼻尖,略帶點尴尬的說,“做夢,夢見了。”

程裴了解他的單純程度,對他說的夢見了,粗糙的理解為做夢夢見了而已,不帶任何□□味道的對他說,“沒什麽的,別多想。”總不能教賀森涼去早戀吧?

賀森涼忍住想要直截了當說出口的沖動,他狀似氣餒又很無力的說,“你把你珍藏的片給我看看呗?”

程裴一口水嗆在了嗓子眼,頓時咳嗽的天崩地裂,最後雙眼充滿淚光的看着賀森涼,啞着嗓子粗聲問:“你剛剛說什麽?”

找程裴要片的話賀森涼只能說出口一次,再讓他說第二次簡直比登天還難,于是賀森涼霸道又惡聲惡氣的說,“你聽見了,還要我重複說?”

“不是,你看那片幹什麽?”程裴覺得匪夷所思,“賀賀,乖,那片你不能看。”

賀森涼郁悶了,“你能看,我就不能看?”

程裴尴尬了,“這個,我們喜好物種不同,我能看的,不代表你能看啊。”

賀森涼不想扯這些有的沒的,他再次惡聲惡氣的說,“別婆婆媽媽了,讓你給我就給我,管那麽多。”

程裴無奈了,罕見的固執己見不給賀森涼看那種片,更加不會給賀森涼那些片,賀森涼對程裴的固執也無可奈何,兩人在對雙方無可奈何的氛圍裏吃了一頓午飯。

晚飯後程裴左想右想還是覺得賀森涼的舉止有問題,思前想去找季盛瑜比較保險。賀森涼現在和季盛瑜住一起,當前賀森涼所有的問題,大概季盛瑜是知道最清楚的一個了。

季盛瑜接到程裴發來的微信消息時有點吃驚,他和程裴并沒有多少的私交,更別提他還在高以面前這樣那樣诋毀過程裴的形象。程裴發來的第一句消息是你在嗎?季盛瑜懶懶的給人回了個嗯。

-程裴:有個事,我想問問你。

-季盛瑜:你說。

-程裴:賀賀最近不對勁,你發現了嗎?

賀森涼不對勁?季盛瑜皺眉,他并沒有感覺到賀森涼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吃喝拉撒都很正常,晨跑也不再需要他耳提面命,十分自覺的早起在客廳等他,這段時間大概是他過的比較順心的日子了。

-季盛瑜:沒有,都挺好的,比之前還好。

-程裴:他今天管我要GV。

-季盛瑜:……

抱歉,他一個直男,真的不想去問GV是什麽意思。他粗略分析就能知曉那兩個字母背後的深意,程裴是個gay,能提供的片只能是男男不可比拟的影片,賀森涼忽然找程裴要那種片子幹什麽?

-季盛瑜:他怎麽忽然要那種東西?

-程裴:這就是我覺得他不對勁的地方。

-季盛瑜:他有說為什麽要看嗎?

-程裴:沒說,我問了,他也沒回答我。

-季盛瑜:你沒給他吧?

-程裴:沒給,但他肯定會自己找的。

-季盛瑜:……

為什麽要告訴他?他用手撐開自己的眼皮,賀森涼哪根筋搭錯了?忽然要看這種東西,是要鬧哪樣?他不能直接去問賀森涼,不然賀森涼就會知道程裴背地裏把這件事捅給他了,到時候這小霸王一個惱羞成怒,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呢。

-季盛瑜:先靜觀其變。這邊他沒帶電腦,沒事的。

-程裴:太天真,手機也可以。

-季盛瑜:……

咱們就不能自欺欺人一回,讓自己心裏好過點嗎?他十足無奈的嘆了口氣,希望賀森涼只是腦子忽然抽了下說了這件事。

次日早飯餐桌上,季盛瑜總是時不時把目光落在賀森涼的身上,被季盛瑜時不時看了幾眼的賀森涼受不了了,他放下筷子,咕咚咕咚喝完了牛奶,眯着眼睛看季盛瑜,“你今天怎麽回事?”

季盛瑜若無其事的挪開目光,無辜的說,“沒什麽。”

賀森涼不信這話,“沒什麽,你一會看我一眼,一會又看我一眼?”

季盛瑜因為程裴說的那件事,一整夜沒怎麽睡好,此時事件中心的主角坐在對面,十分不解又傲嬌的詢問,導致季盛瑜想全盤托出,你為什麽要找程裴要那種片子看?考慮到賀森涼的自尊心,季盛瑜放棄了這個想法。

“你有什麽困惑,可以和我說說。”季盛瑜說,“不要自己一個人瞎想。”

賀森涼聽不懂季盛瑜在說什麽,他莫名其妙的看了季盛瑜一眼,“不用了,最近很好。”

不僅很好,還往更好的方向發展,吃嘛嘛香,上課也不想睡覺了,考試也不再壓着了。就是他想看季盛瑜的那本深藏的畫冊很久了。

“你每次的那本畫冊……?”賀森涼似不經意的問道,季盛瑜眉頭輕皺了下,“哪本?”

賀森涼好心的繼續提醒道,“就是每次在家畫的那本。”

季盛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麽?你想看?”

賀森涼冷哼一聲,“我才不想看。”

季盛瑜收起笑容,“想看也不給你看。”

賀森涼:“……”

混蛋!

下午放學,季盛瑜和賀森涼提着菜回家,在家裏看見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兩家父母,自兩人住一起,兩家父母第一次同時在這裏,期間也只有高媛來過一次,賀先生夫婦則是一次沒出現過。

賀森涼看見姜女士僅僅是一撇,對賀先生更直接的是一眼都沒看。夫妻兩看見賀森涼既沒瘦也沒神色憔悴,神色間隐隐充滿了青春活力,深知這是季盛瑜的功勞,兩人對當初讓賀森涼來和季盛瑜學習的決定表示很正确。

“兒子,在這住的習慣吧?”姜奕拉過一個多月沒見的兒子問,賀森涼任姜奕拉着,聽到這話,

目光在坐在沙發對面的季盛瑜身上停留了片刻。

“不習慣你不也不會讓我回家的嘛?不習慣也都習慣了。”

姜奕神色不變,轉臉對季盛瑜說,“涼涼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季盛瑜臉上一直挂着笑,“沒有,他也會幫忙。”

知兒莫若母,賀森涼什麽樣,姜奕心裏一清二楚,萬萬不會相信賀森涼會幫季盛瑜忙的。看季盛瑜和賀森涼之間沒有硝煙紛争,拔劍相對的氣氛,對兩人的相處情況大致有了個底。

“媛媛,還是你教的好。”

高媛依舊一張冰山臉,“我倒是覺得涼涼稍微活潑點的性格好,盛瑜一直都太懂事了,從來沒依賴過我。”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各家的苦只有各家人才知道。姜奕覺得季盛瑜沉穩懂事的好,高媛卻覺得賀森涼的活潑好動的好,到底還是別人家的孩子怎麽看怎麽好。

“今晚跟媽媽回去睡?”姜奕低頭問賀森涼,賀森涼擡頭對上季盛瑜探過來的目光,轉眸朝姜女士輕笑了下,“不用了,明天還要來回跑,我在這住挺好的。”

姜奕神色僵了一瞬,像是想到了什麽,別開了目光。賀先生對賀森涼沒有太多的話要說,一如既往的扮演着好好先生。即使賀森涼是他的兒子,一個多月沒見,賀先生也沒多大的想念。

“今天媽媽下廚,做你最喜歡吃的菜。”姜奕說。

賀森涼淡淡的說,“随便,我已經不挑食了。”

高媛接過話,“今天讓涼涼也嘗嘗我的手藝。”

賀森涼眉開眼笑的說,“好,高阿姨的手藝一定比季盛瑜要好。”

“盛瑜的手藝不好嗎?”高媛問,“他一直吹捧自己手藝超級棒。”

賀森涼掃了眼在旁邊神色間滿是無奈想要開口說話的季盛瑜,“挺好的,但肯定沒有阿姨的好。”

高媛臉上露出個極淡的笑,像隔世而立,伫立在雪山頂峰的雪蓮,淡雅高貴不可侵犯,又好看。

賀森涼恍然想,季盛瑜的長相沒能和高阿姨一樣真是遺憾。

等高媛和姜奕進了廚房,賀先生才提着褲腳如王者般端坐在了賀森涼身旁,對賀森涼沉聲說,“你和你媽說話的口氣,是對我們有怨氣?”

賀森涼:“有沒有怨氣,你們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賀先生沉吟了片刻,沒顧旁邊還有個沒走的季盛瑜,“你一直那麽混着,是混給誰看?是混給我看,還是混給你媽看?還是混給以後的你自己看?”賀先生的聲音低沉富有壓迫力,“森涼,我沒要求過你一定要成績出類拔萃,也不要求你成才,只想你能成人。”

季盛瑜首次見到父子兩這麽談話,一直沒問過賀森涼關于他家的情況,之前在賀家的匆匆一瞥,不過是海面上的暫時平靜,現在平靜由內向外打破了。賀森涼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養成的,需要長年累積。聽賀先生的意思,他們疏于對賀森涼的管教,才導致了賀森涼現在的性子。無聲的長舒了口氣,他倒不疏于管教,只是被管教的過頭了。

“成人是我做為你成為賀氏掌舵人唯一的要求。”賀先生說,“你在盛瑜這一個多月了,感覺到他和你的區別了嗎?”

前面不管賀先生說了什麽,賀森涼都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現在聽見賀先生說到了季盛瑜,他終于有了反應。先是眯了下眼睛,随後很慎重的看着賀先生,季盛瑜聽見他極低極低的說,“爸,我對你們有怨氣,也知道你們對我的期望,更知道季盛瑜和我差別,所以,我現在慢慢改,賀氏到不到我手上,對我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頓了頓,才釋然放開說,“因為,我會憑着我自己的能力走出屬于我的路。”

賀先生的目光裏包含着欣慰、嘆息與對十幾年沒能好好陪着兒子的愧疚,“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但是兒子,你目前緊要的還是把學習弄好,有一個好的知識基礎,你将來會少走很多彎路。”

賀森涼明白賀先生的意思,他點點頭。

季盛瑜坐在一旁對這一幕打從心底的感嘆,之前賀森涼的神色表現以及對姜奕說話的态度,導致季盛瑜以為賀先生說出那些話,鐵定會碰到一腔的釘子戶,結果賀森涼陡然轉了态度,十分良好認真的認同了賀先生的話,還大方猖狂的言語。

季盛瑜承認,賀森涼變了。和剛開始接觸的不一樣了,變得沉穩了,現在的賀森涼也會學着炒兩個簡單的小菜,在季盛瑜的指導下,能做出有點味道的湯,從平時的對話也可以感覺出這位小霸王的變化,變化的并不明顯,卻着實有變化。

飯桌上,賀先生力排衆議的給賀森涼倒了一杯白酒,季盛瑜看着那杯白酒,不知怎麽覺得那是杯帶來惡魔之力的源泉,有心想阻止賀森涼喝那杯酒,哪想本來不讓賀森涼喝酒的兩位女士臨陣倒戈。

賀森涼接收到季盛瑜不想讓他喝酒的眼神,放在一邊置之不理,今天他爸的幾句話讓他心裏生出了人來世間走一朝,如果不能按照自己想走的路去走,那還有什麽意思呢?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從沒有喝過白酒,今天是做了個大膽的嘗試。

“來,兒子,碰一杯。”賀先生絲毫不擔心自家兒子一杯倒的酒量,推波助瀾的和賀森涼碰了杯,賀森涼起先是伸出舌尖輕輕添了點,被撲鼻而來的酒氣兜了正臉,一時間有點微醺,舌尖上的微辣告訴他,白酒似乎不足為懼。

就像紙糊的老虎般可以戰勝。他一口喝掉了半杯,賀先生贊了聲好,季盛瑜坐在他旁邊,給他夾了塊菜,無奈又好笑的對他說,“一杯倒的人還喝那麽猛,多吃點菜。”

賀森涼雙眼清明,腦海裏翻江倒海,眼前的世界像是多了幾道重疊的影子,朦朦胧胧非常好看,他幾乎要以為自己藏在了紗帳裏,拿起筷子夾菜,夾了好幾次都沒能把菜夾到嘴裏,他奇怪的舉起筷子,眯着眼睛看了良久,久到一雙筷子變成了四雙,甩了甩腦袋,的确是一雙筷子,那怎麽還夾不到菜呢?

他再接再厲的和那盤菜杠上了。

季盛瑜和賀先生喝了杯酒,說了兩句話的功夫,一轉頭,看見賀森涼把一盤蝦禍害的全部都掉在了桌子上,他笑了下,對賀先生說,“叔叔,他醉了。”

賀森涼偏頭看了自己兒子一眼,看他還在和掉在桌子上的蝦較勁,不由的笑了,“我以為酒量有所長進,結果還是沾酒就醉。”

季盛瑜眼見賀森涼要把盤子禍害到地上,慌忙拉住他,對賀先生和那邊聊得十分開心的高媛姜奕說,“我先把他送房間裏,叔叔阿姨,媽,你們繼續吃。”

姜奕笑着擺手應答,好像醉酒的人不是她兒子一樣。賀先生問,“要我幫忙嗎?”

季盛瑜看坐在那十分乖巧不說話的賀森涼,“不用。”

賀先生落的自在的自斟自喝,季盛瑜拉起賀森涼。賀森涼已然後悔喝了那麽大口白酒,腦裏像放進了千萬只小蜜蜂,嗡嗡嗡的不能消停,他擡起軟綿綿的手按在了太陽穴上,下次說什麽也不喝酒了,旁邊有個人在拉着自己,他迷瞪着眼睛努力的去看拉着自己的人。

看了好半天才看出拉着自己的人是季盛瑜,他當即傻笑了起來。季盛瑜被他的傻笑笑的一身雞皮疙瘩,不知道他哪裏鬧錯了,只能由着他笑。賀森涼笑夠了,順着季盛瑜的力道倒在了床上,他覺得自己身下軟軟的,像陷在漩渦裏了,眼看季盛瑜的背影就要消失在眼前,他慌了,踉踉跄跄的跌下了床。

季盛瑜只聽身後有重物落地,轉頭吃驚的看見剛才安生躺在床上的人現在雙膝跪地,眼淚汪汪的看着自己。季盛瑜立刻回到賀森涼身邊,把他從地上拖起來,放到床上,揉着他的膝蓋,着急的問,“怎麽樣?摔疼了嗎?”

賀森涼瞪着眼睛看着季盛瑜,桃花眼裏似盛滿了一汪清泉,讓人忍不住攪渾,把這清泉污染,堕入渾濁不堪的境地。季盛瑜的手蓋在他的眼睛上,長睫毛橫掃過手掌心,仿佛刷過了季盛瑜的內心,在那始終堅定的心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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