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兩人最後還是把這頓飯吃完了,買單的時候,季盛瑜自然不會按照潘紹走之前客氣的話語将帳算在潘紹的名下,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季盛瑜一點都不喜歡讓人留住自己的把柄。

“送我回去吧。”賀森涼說。

“你當然也可以選擇在這裏留住一晚。”

“你什麽意思?”賀森涼轉頭看向坐在駕駛座上,臉色不善的季盛瑜。

“沒什麽。”季盛瑜選擇了不解釋,這并不能讓賀森涼就此打住話頭,燈光昏暗的車內彌漫着沉寂,季盛瑜心中暗惱,都到這地步了,忍一下會怎樣?怎麽就把那句話說出口了?

“你說的對,我也可以選擇在這裏住一晚。”賀森涼沉聲說,語氣聽不出是喜是怒,季盛瑜努力想看清他臉上的神色,卻因為這地方想營造一種別有滋味的氛圍采用的燈光不足看不清,隐隐約約間只看見賀森涼垂着的眼睛。

季盛瑜慌了。

不顧自己坐在駕駛座上,距離拉住副駕駛座的車門相隔有點遠而猛虎出山的恒躍過換擋杆,上半身都壓在了賀森涼的腿上,至此季盛瑜如願以償的拉住了車門。

“我說錯話了,你別往心裏去。”

賀森涼當然沒應答,他此時正神色莫辨的低頭看着壓在腿上,從飛天而來的半個身子。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到強有力的心髒跳動的感覺。

“送你回家,送你回家,這種地方都是那種不正經的人來的,你這麽正經的人,怎麽會住這種地方,是我說錯了,對不起。”季盛瑜語無倫次,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賀森涼哭笑不得,他伸手推了推還壓在他腿上的季盛瑜的上半身。

“起開,真重,你需要減肥了。”

季盛瑜順着這股勁從他腿上挪開,聽見這話,先是一愣,後神色間頗為緊張的追問道,“真的?我每天都運動,保證一定的運動量,怎麽會重?不然你看看我這身材?”話語間已經把手伸到了襯衫的扣子上,只等賀森涼一聲令下,就可以善解人衣了。

對于季盛瑜臉皮的厚度,賀森涼是徹徹底底的服氣了,從沒見過這麽會順杠爬的人,他指着季盛瑜,十分克制的說,“別讓我發脾氣。”

和賀森涼曾相處的那兩個多月的經驗告訴季盛瑜,賀森涼的話一般都是真的。所以,對于賀森涼的警告,季盛瑜認真看待,規矩的坐在了駕駛座上。

“那現在,回家?”

賀森涼看了眼五光十色的酒店門牌,又看了眼樓上時有流光劃過,只覺得這個地方是個名副其實的銷金窟,樓頂下面還有層KTV,開這家酒店的人真是絕了。

“你自己想留在這裏,我就把你車開回去,沒關系,男人嘛,我懂。”

季盛瑜扭頭看他,“真的懂?”

“不然呢?”賀森涼反問。

季盛瑜沒說話,只用平淡無波的眼神從賀森涼的臉上掃到了脖子,順着脖子到被襯衫遮住了的鎖骨,接着直接跳過了胸腰,直達重點,瞧夠了後,又掃了兩眼賀森涼的長腿,意猶未盡的收回了目光。

“現在懂了嗎?”

賀森涼用了生平所有能調動起來的自制力,才防止自己剛才沒一鼓作氣的突起給這流氓一頓揍,他深深的呼吸了幾個來回,略帶沙啞的嗓音回到:“你在國外都學了些什麽?”

“學的可多了,你要我現在一一給你展示嗎?”

邊開車,嘴更不慫的接着話,賀森涼從車載空調的目光直接放到了季盛瑜的臉上,看的時間久了,季盛瑜竟産生了淡淡的羞赧,約摸也能稱之為生理上的條件反射,遇見賀森涼盯着自己看,怎麽樣也得做出點反應。

“好啊,要不你就随便來項你在國外的絕學?”雖然遇上季盛瑜這種大師級別的流氓,十層十的

不是對手,但賀森涼總不想讓季盛瑜的勝利來的太簡單,偶爾挑戰一次,也是種不錯的體驗。

季盛瑜沒想到賀森涼會這麽要求,一瞬間有點呆愣,流氓的反應速度往往超乎人的想象。僅僅是那麽一瞬間,扭個臉的時間,季盛瑜立馬滿血複活。

“你別中途喊停。”

既然說出了讓季盛瑜展示的話,賀森涼就不會中途打斷,“行。”

爽快!季盛瑜在心裏為賀森涼的爽快吹了個口哨。

把車停在路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路邊,只剩下路燈孜孜不倦的執行着使命,散發着柔和的光,為夜出的人照亮。季盛瑜沒有第一時間采取行動,他放下了車窗,手肘架在了車窗上,手指捏着下颚,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腿上悠閑且頗有些不明所以的畫着不着調的東西。

賀森涼先是看着他捏着下颚的那只手,慢慢的,不再只滿足于看那只手了,順着那只手看見被他撸到手肘的襯衫,露出的小臂結實有力,賀森涼笑了笑,沒說話,調開目光又落在了他另一只在畫着東西的手。

這只手的位置頗有點難言之隐的味道,往上爬四五厘米就是比較隐秘的部位,偏右錯放一點點,就能……就能怎麽樣?賀森涼眯了眯眼,就能讓人浮想聯翩呢。

賀森涼放過那只忽然安靜了的手,又把目光放到了剛才捏着季盛瑜下颚的那只手。這一看,讓賀森涼的呼吸一窒,原本抵着下颚的手不知什麽時候被季盛瑜放在了自己的唇瓣上,看賀森涼朝自己看過來,季盛瑜立刻沖他風輕雲淡的一笑,放在唇上的手陡然發力,大拇指和食指盡情暴力的□□着淡色的唇瓣。

在粗暴的力量揉搓下,原本淡色的唇瓣漸漸的紅潤了起來。

賀森涼刮了下自己的臉頰,對季盛瑜這個動作并沒有多大的感觸,他心如止水,像個八十歲的老

太太看待自己四歲小重孫的頑皮,季盛瑜挑眉,像是發現了他的內心活動。

季盛瑜放下唇上的手,雙手并攏的放在了裆部,神色跟着手的走勢居然嚴肅了,賀森涼一直看着

季盛瑜的動作,自然沒落下季盛瑜跟着變換的臉色。他心想,這回又想整個什麽樣的幺蛾子?

能被賀森涼猜到的幺蛾子,都不是好蛾子。

只見季盛瑜輕描淡寫的拍了拍裆部,依在車門上,雙眉起跳,雙眼飽含挑釁的對着賀森涼,輕翹唇角,露了個實打實的壞笑。

在賀森涼看來,此時的季盛瑜已經不複六年前在他記憶裏的那個人了,也不像六年後第一次相見的那個人。季盛瑜身上還穿着和他原汁原味的情侶裝,外套的紐扣尚且完好,裏面的襯衫從下往上解開了三顆紐扣,足以露出形狀姣好的腹肌,褲子被季盛瑜刻意的拉低了,露出一小截腰。

遮遮掩掩間最顯風情。

賀森涼對這句話,此時此刻,大徹大悟。

對季盛瑜挑釁般的表情視而不見,他緩緩的朝依舊依在車門上看他反應的季盛瑜靠了過去。在兩人相距十厘米處停下,他注視着季盛瑜,輕而緩的問,“這就是你在國外學到的?”

季盛瑜:“不滿意?”

“你覺得我應該滿意?”賀森涼輕輕的問,朝季盛瑜的方向更靠近了點,如果季盛瑜稍有不注意的往前傾身,正臉杠上,百分百會親上。賀森涼顯然也深谙此道。

“難道賀總身邊有十八般武藝的人?”季盛瑜對賀森涼身邊的人洞若觀火,出于資料了解程度的自信,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壓根不會懼怕有超出意料之外的答複。

“好歹我也大大小小是個老板,沒吃過豬肉多尴尬。”賀森涼慢條斯理的說,“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他坐回到了副駕駛坐上。

季盛瑜愣在了車門上,賀森涼身邊的高以可是資深的小間諜,根據高以的交代,賀森涼這六年來,潔身自好的程度堪比極度潔癖患者的晚期,壓根不和人有肌膚接觸,難道是消息出錯?

“人是會變得,你真當我不知道高以在我身邊的原因?”眼見季盛瑜傻眼,賀森涼依舊愉快的補着小刀,“他是你表弟,在我身邊盤旋着六年不離開,是你,你不覺得奇怪?”

“也許,他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呢?”好半天,季盛瑜聲息漸弱的狡辯了句。

“哦,姑且當他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那你說,X寶,他舉牌認領的那家店到底是誰的?”賀森涼知道的一切都是有憑有據,他從不說沒有把握的話,更別提這個人是他早就認識了的,從國外渡了身滑不溜秋的鲶魚保護膜。一言不合就開溜。

“讓我來說說你從回來到現在做的所有事情以及後續的安排吧?”随着賀森涼有條不紊的述說,季盛瑜繼續保持着該有的沉默,似乎沉默是最有力又最安全的保護手法。

“小吃街的相遇,不在你計劃內,那天你是去那邊看看小吃街的發展吧?沒想到會撞上我,原本你想躲開我,但架不住還是想看我,結果呢,就發展成了你偶遇我。”賀森涼弄到紙巾,随手擦掉了額上的汗。随着車內空調停下來,涼氣随着車窗溜之大吉,外面白天暴曬殘留下的熱氣慢慢的進了車內,偏偏不遠處蛙聲連片,似有淡淡的蓮香随着熱風拂上了臉面。

“那天晚上,是你白天遇見我的後遺症,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歡我。”這句話他說的相當的自信,仿佛天經地義,打雷下雨那樣的必然。“至于後面嘛,有出自你真心想見我,也有你故意想試探我,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誰都不好分辨。”

季盛瑜動了動,把身上扣得整齊的外套扒開了,手腕微動,外套就被丢在了後車座上。扯開的下擺依舊迎風飄揚,看季盛瑜的樣子沒有要管的意思,賀森涼頓住了話頭,季盛瑜的舉動讓他感覺到一絲絲的不自在。

“繼續說。”季盛瑜沖他一笑,穩操勝算的模樣倒像是賀森涼現在說的事情不是他做的。

“X寶的研讨會你之所以不親自出面,是怕我看見合作的人是你,會反悔,其實,你完全不用多做擔心,即使合作的是只豬,只要有錢賺,我都會合作下去。”賀森涼說,“所以你讓高以來了,等兩家公司正式合作的時候,你再露面,挂在合作負責人的名頭下,和我朝夕相處,接近我,達成日久生情。”

季盛瑜:“……”

對于那一句,即使合作的是只豬,無言以對。

“你這麽做的意義在哪裏?”賀森涼問。

季盛瑜明白實話實說在此時是最好的。

“意義在于能和你一起。我兜了這麽大的圈子 ,都是為了能和你在一起。”

聲音铿锵有力,語氣誠懇肯定,是賀森涼從未見過的堅定面孔。

“想和我在一起?”賀森涼像是遇上了世紀難題,他的手緩慢卻目的地很明确的着落在了季盛瑜

的肩上,“你說,你做了這麽多,都是因為想和我在一起?”

“當然。”季盛瑜說,“不然我是為了逗你玩嗎?我什麽時候變成了那麽無聊的人?”

“那你想過,和我在一起引起的後果嗎?”賀森涼臉上帶了點不易察覺的笑。

季盛瑜雙手垂放在腿上,神色自然的看着他,“後果?”

季盛瑜笑了,“如果,我連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的勇氣都沒有,那還談什麽喜歡?如果我因為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的後果而畏首畏尾,錯過了他,那才是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的後果。”

賀森涼依舊笑着,沒說話。

“你覺得人生在世什麽最重要?錢?不,錢永遠都賺不完,而且你不一定有別人賺的快賺的多,吃喝玩樂?不,這些只要你有時間都可以做,最重要的是情,親情友情,還有愛情。”季盛瑜伸手握住了賀森涼按在肩上的手,“生在季家,永遠體會不了雙全的親情,無論是父母給予的長輩親情,還是兄弟姐妹帶來的手足親情。”

“所以。”季盛瑜注視着眼前賀森涼的臉龐,“唯有我心上的那一點特殊的愛情,最重要。”

賀森涼也在注視着季盛瑜,他的神色從開始聽這些話就很平靜,季盛瑜的話說完了,他唯一的情緒波動便是眨了幾次眼睛,季盛瑜把自己的內心剖析開來,清清楚楚的展現出來,推心置腹的沖擊讓他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心如磐石,我自巍然。

季盛瑜嘆了口氣,扣好襯衫扣子,把衣服塞進褲子裏,“回去吧。”

“嗯。”賀森涼輕聲應了。

兩人一路無話,到了賀森涼家外,等賀森涼下車後,季盛瑜就把車開走了。按照之前季盛瑜的脾性來看,這位爺今晚上不應該這麽輕松的就讓他回家了才對。賀森涼脫下外套,甩在了肩頭上。

晚上季盛瑜說的那些話在他耳邊盤繞,賀森涼洗過澡坐在床上,他很清楚自己對季盛瑜的感情,

事實勝于雄辯。他往前推六年,往後推六年,都未能找出一個像季盛瑜能讓他心動的人。既然是這樣,為什麽晚上面對季盛瑜真摯的告白時,他卻完全開不了口,說不出贊同的話?

感情空白的人壓根沒法自己解答自己的問題,醫者不能自醫,他只好求助感情經歷豐富的程裴。程裴對賀森涼感情白癡程度已有了深刻的了解,不用賀森涼多做說明,程裴就從他吞吞吐吐的描述裏,讀到了他的言外之意。

“你兩六年前只相處了兩個多月,算上個八分熟,啪叽分開六年,相熟的熱度又掉回了不熟,六年時間你兩不可能一層不變對不對?光看你們的臉都不能說對,兩人相視一眼,發現對方似曾相識,又摻和了點陌生感。”程裴分析的頭頭是道,電話這端的賀森涼感覺很有道理。

“他對你的喜歡是打心眼裏的,你對他的喜歡吧,也沒作假,只不過他比你更直白勇敢,直視自己的內心,碰見你,就出手了,你呢,就像個龜,伸頭看看沒有危險就手腳并用的跑,一碰到危險或者來自外界的試探就縮回了龜殼裏。”

“你才是龜。”賀森涼忍無可忍的反駁。

“是是是,我是龜,現在龜爺爺幫你分析,還要不要聽了?”程裴對賀森涼一戳就炸的點把握很準确。

“說。”

“你喜歡他,又因為他讓你感覺有點陌生而卻步,那很簡單,你兩公司不是合作了嗎?你多和他接觸接觸,加深下了解,十分熟就可以在一起了。”

“如果接觸後發現我不喜歡他了?”賀森涼放下手機,開了免提。

程裴:“……”

這也是個問題。

“那就把他改造成你喜歡的樣子。”

賀森涼:“……”

“那就不是我喜歡的季盛瑜了。”

程裴:“我喊你爺爺好不好?你到底想咋樣?”

賀森涼:“行了,我知道了,跪安吧。”

程裴說得對,他對季盛瑜無法說出口的話,大概因為他對季盛瑜還抱有陌生感,以前的季盛瑜不會翻牆進別人家喂別人家的寵物,不會輕易搭讪,更不會沒下限的說些流氓的話。

他想,他的确需要點時間,而現在,合适的機會早已經送上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