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番“驚天動地”的承諾引得衆人矚目後,承祜似突然懂了什麽叫害羞,紅着耳朵耷拉下腦袋,看都不敢看晨音一眼,只悶聲讓晨音帶着保成去一旁的假山玩捉迷藏。保成正是喜歡上竄下跳的年紀,聽聞哥哥主動放他去假山裏面玩,立馬拉着晨音跑遠。承祜這才擡起頭,手指絞在一起,面色煞白,眸底帶了幾絲掙紮。突地別過臉,微不可察的朝身旁太監颔首,立時有五六個身強力壯的小太監跟上前去。保成的游戲規則很簡單,一藏一找。看他的樣子,對這一片應該挺熟悉的,小手一揮,讓晨音先去藏好,他來找。這假山內部鑿了洞穴與通道,樣式有些複雜,晨音見保成身邊雖寸步不離跟着個小太監,終還是有些不放心。并沒有刻意躲藏,而是随便挑了處石壁後站着。片刻功夫,便聽見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晨音淺淺勾了唇角,知道八成是保成調皮,想吓自己,便佯裝沒聽見動靜。直到保成從後面撲到她腿上,笑着喊,“蓮千姑姑……嗳不對,是嫂嫂,我找到你啦!”

晨音哭笑不得的回過身,替保成把歪掉的領子扶正,“小阿哥,你不能亂叫別人嫂嫂,知道嗎?”

保成理直氣壯的嘟嘴反駁,“你要嫁給哥哥,那就是嫂嫂,沒錯啊!”

晨音看他一鼓一鼓的胖臉蛋兒,心裏無奈嘆了聲,這麽小的孩子,講道理也講不通,索性換了個話題,“方才明明是你拉我來捉迷藏的,怎麽還口口聲聲惦記着你蓮千姑姑,你再這樣,我也要不高興了。”

保成聞言,忙拽住晨音的手,生怕她真的生氣不陪自己玩,“才不是呢,你聽我說喔。我是不小心看錯了,不過你們真的有點點像啦。而且嫂嫂聞起來和蓮千姑姑一樣……不對,是蓮千姑姑聞起來和嫂嫂一樣,也不對。哎呀,反正都香香的啦!”

保成的話太繞了,晨音沒聽明白。牽着他走了兩步,才猛地頓住腳,低頭嗅了自己的衣襟,沉聲問,“小阿哥,你是說蓮千姑姑今日熏的香與我一樣,對嗎?”

保成肯定的點頭,“嗯,香。”

晨音面色突變,腦子裏飛快閃過幾個畫面。不動聲色的把保成帶到假山附近的出口,餘光瞟見外面立着幾個身材壯實的太監。“小阿哥,接下來該你藏我找了,但我覺得這樣沒趣,我們換換規則如何?”

晨音悄悄和保成嘀咕了幾句,保成拍着小手連連叫好。守候在假山外的幾個壯實太監本還在心裏嘀咕怎麽半天沒聽見裏面的動靜,便聽見裏面傳來一聲尖叫,瞬間又沒了聲息。太監們面面相觑,領頭的太監當機立斷,“別是出事了,你在這裏守好,其餘人跟我進去看看。”

見幾個太監被保成那名貼身小太監弄出的動靜吸引走,晨音立馬抱着保成從靠近門口的隐秘小洞穴裏鑽出來,飛也似的往假山出口跑去。門外的太監冷不丁看見兩人出來,正欲喊人,晨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擡手敲上他的脖頸穴位,見人翻着白眼,沒徹底暈厥。心一橫,按照道橫當日教她的情形,又加大力道補了一下,太監軟趴趴的倒在花叢裏。“哇……好厲害……”

保成驚嘆。晨音“噓”了聲,把他抱出假山放在地上,借着樹蔭遮擋,遠遠望見乾清門方向立着承祜的身影,“小阿哥還記得規則嗎,從現在起,我們誰先避開那幾位太監,捉到你哥哥就算誰贏。小阿哥年幼,我讓你先跑一會兒好不好?”

保成一心想贏,邁着兩條小短腿急匆匆的朝承祜奔去。晨音見保成快跑到承祜跟前了,這才轉身,尋了條偏僻小徑返回禦花園,悄悄找到述清。“你不是跟那位姑姑去敘舊了嗎,怎麽氣喘籲籲的?”

述清見晨音滿額頭的汗,忙把帕子遞了過去。晨音不欲告訴述清自己險些遭了設計之事,怕她擔心。慢吞吞的擦幹淨臉,順便收拾好心緒,待氣息平緩下來,這才問道,“太後她們從亭子上下來了嗎?”

“太後說乏了,已經回宮去了,皇後倒是在那邊。”

晨音順着述清指的方向望去,青梧由雲婠扶着賞花,妃嫔貴婦三三兩兩的圍着她,如衆星拱月一般。晨音挽着述清移到青梧附近,也不湊上去,就這麽慢悠悠的跟着轉。“這葛巾品相很一般啊,你到底在看什麽?”

述清眉頭微皺,她們已經在這裏站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了,賞花也不是這麽個法子吧。“就是随便走走看看,嗳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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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音見四周無人,壓低聲音問述清,“你是不會進宮的,你額娘可替你看好人家?”

因靳輔這幾年很受重用,靳夫人便越發約束兒女低調行事,述清極少有機會出門,晨音許久未見她了,兩人只能趁着偶爾參加聚會的機會聊上幾句。述清聞言,面色頓時萎靡下來,如霜打茄子一般,垮着唇角,“不知道,就那樣吧。”

晨音盯着她看了片刻,兩人湊得更近,“你莫不是還惦記李煦?”

“惦記又有什麽用,快別提了,我煩着呢。”

述清這丫頭自幾年前在她家湖邊見過李煦一面後,便一直心心念念着那個人如其名,笑容和煦的男子。哪怕明知道李煦已經娶妻生子,且授任了廣州韶州知府,離京城千裏之遙,腦子還是沒轉過彎來。晨音曾仔細回想過上一世述清的結局,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記得靳輔有述清這個女兒。按理說,述清的身份在京城也算貴重,沒道理她會全無印象。如此,也許只有一個解釋。述清在她未被選進宮之前便出了事,而且這還可能是樁醜事,所以世間才無人提及她。眼看着離今年選秀沒有多少日子,晨音唯恐這死心眼兒的姑娘真出了意外,才有此一問。“你讓我別提,你自己能做到別想麽?你……”

“晨音格格,我們主子請你過去說話。”

一道聲音突兀的插進來,晨音擡頭,入目便是雲婠細致秀氣的眉眼。晨音點頭,她一直站在這裏,本來就為了讓青梧注意到她。述清是何情形她暫時不确定,但青梧的事情卻是刻不容緩。事有輕重緩急,晨音遂向述清問道,“等會兒從宮中回去,你方便去我府上一趟嗎?”

“行啊。”

述清下意識點頭,接着又蹙起眉頭,“算了,我還是先去問問我額娘吧。”

晨音見述清朝靳夫人走去後,這才跟着雲婠去前面涼亭找青梧。一番見禮之後,青梧微笑示意晨音坐下,“格格有事找我?”

晨音點頭,眼睛掃了一下四周。青梧會意,揮手讓人退下,唯獨雲婠被留了下來。晨音抿着唇,依舊沒有開口。青梧笑了一聲,對雲婠說道,“你去把新貢的六安瓜片給格格泡一杯來。”

确定雲婠走後,晨音才低聲對青梧說了承祜當年被險些被卡死的因由。青梧聽完,眸底幽光暗淡,原本文韻清雅的氣質倏然淩厲起來,沉聲問道,“若仁孝皇後之死真如格格所說,本宮便是第一個有嫌疑的。以格格與仁孝皇後的關系,為何今日還要故意來找本宮?”

晨音不錯眼的看着她,“娘娘會這麽做嗎?”

兩人對視片刻,青梧唇角一抿,眉間隐隐流露出一絲倨傲,“不會!我與仁孝皇後同年進宮,若想動手,何必等這許久。直接趁着當年我阿瑪與義父健在之時下手,豈不是更加穩妥。太皇太後與皇上總不能為了一個死人,同時降罪兩大輔臣。”

高貴的出身養就了青梧的傲氣,如晨音猜想一般,她根本不屑用這種鬼蜮伎倆。“晨音信娘娘,但……晨音不信娘娘身邊的人。”

“你是說雲婠?”

青梧挑眉,“堆雲糕确實是她做出來的不假,但她一個小宮女,有何理由冒着抄家滅族的大罪去害仁孝皇後母子?左不過是因為她是我的貼身大宮女,有人想害我,繞不過她!況且,她在我身邊服侍也快四年的時間了,她是什麽心性,我自認為十分了解!”

青梧話裏話外,都是在偏袒雲婠,頗為棘手。想想也是,烏雅.雲婠在她身邊呆了四年,而自己不過與她有過幾面之緣,遠近親疏,自有分明。晨音擔心一味勸說下去,反而适得其反。因為她自己也拿不準雲婠為何要對仁孝皇後母子下手,只是憑着多年交鋒,下意識覺得這像雲婠的手段罷了。按理說,雲婠現在既不是皇妃,也未生下兒子,根本用不着這般急吼吼的鋪路。除非,她為人所用……晨音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張飛揚豔麗的臉來。只是無憑無據,青梧明顯不會信她的話。沉了片刻,晨音溫聲道,“娘娘既這般信她,那查她一查,洗幹淨她身上的疑點,還她一個清白豈不是更好,免得日後這事兒成為懸在娘娘與她頭上的刀,于你于她都不好!”

青梧被晨音這樣一說,也來了氣性,沉聲回道,“好。”

晨音唇角微動,心底嘆了一聲,如今的青梧,并不是從前那個把她當自家妹子看待的青梧。話說到這個份上,晨音也不好再留下來自讨沒趣,借口出宮的時辰快到了,行禮告退。雲婠端着茶水進來時,見青梧獨自坐在亭中擰着眉頭出神,忙溫聲關懷道,“主子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晨音格格呢?”

“她先走了,我也沒不舒服,只是……”

青梧鬼使神差頓了一下,生生轉了話題,“雲婠,你近日怎麽總去慈寧宮,你那個小姐妹出了事?”

雲婠有個關系極好的小姐妹在慈寧宮蘇麻喇姑身邊做事,因對方是蘇麻喇姑教出來的人,青梧也放心讓雲婠與她交際。只是不知為何,近日雲婠出去的次數越發多了,青梧好幾次都找不見她人。雲婠低着頭,青梧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聽到她輕柔的聲音,如往常一般,“呃……是忍如的阿瑪近來病重,忍如心有郁結,奴才才總是過去安慰的。主子若是不喜,奴才便不去了。”

“無妨,憂慮父母是人之常情,你向來是個重情的。只是你要注意些,下次別在飯點去,耽擱了吃飯,小心熬壞身子。”

“多謝主子關心。”

雲婠若無其事的擡起頭,對着青梧展顏一笑。可這日飯點的時候,雲婠又悄悄出去了。一路行至慈寧宮附近,卻并未進慈寧門,趁着四處無人,繞路過去,悄悄溜進慈寧宮後面的大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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