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晨音随鈕钴祿氏回到府中不久,日影西斜,已到了掌燈時分。“你不是說述清要來?我還特地把你五哥趕到外院去用膳了,怎麽一直不見她人?”

自年前道橫與沉曉在京成婚後,便在各方有意無意的暗示下,偕同新婚妻子不情不願的回到盛京去,跟在三官保手下做事,為将來接任佐領一職做準備。鈕钴祿氏與三官保夫妻關系僵硬,見盛京佐領府既有沉曉主持大局,樂得清靜。便故意借口照看剛被恩蔭為藍翎侍衛的特布庫,帶着晨音常住京中。“我已經打發人去外面候着了,額娘您先用膳吧,等會兒我帶述清去我院裏吃就成。”

“那怎麽行,來者是……”

鈕钴祿氏的話被急吼吼跑進來的秀珠打斷,“格格不好了,靳府的人說靳姑娘只回府換了套衣裳,便往咱們府上來了。奴才以為是兩邊錯過了,便去問門房,可門房都說沒見過靳姑娘。”

晨音“豁”的站起身,大步往外走。若按秀珠所說,這都快大半個時辰了,述清就算是挪也該從巷子那頭的靳府挪到佐領府來了。好生生一個大活人突然失蹤了,晨音想起自己之前的揣測,心頭有股不詳的預感……“你幹什麽去?”

鈕钴祿氏忙喊住晨音。“額娘,我放心不下述清,想讓五哥陪我出去找找。您先用膳休息,放心,我們很快回來。對了額娘,麻煩等會兒您讓明姑姑親自走一趟靳府,就說您看着天色晚了,想留述清在府內歇一宿。”

靳家規矩甚嚴,若是得知述清夜間失蹤,述清就算被找回來,這輩子怕是也只有老死家廟一個下場。晨音話還沒說完,人已消失在門口。鈕钴祿氏知道她這幾年越發有主意了,攔也攔不住,只能皺着眉吩咐多派些人跟上。“妹妹,你說的幾個地方也找遍了,還是不見靳姑娘的蹤跡,接下來我們去哪裏?這天色不早了,要不先送你回府,我再接着找?”

特布庫驅馬走在馬車邊,低聲與晨音商量。“我回去也不安心,還是跟着五哥吧。嗳……前面哪處是什麽地方,這麽亮堂熱鬧?”

隔得還有段距離,晨音已能聽見樓內傳出的歡聲笑語。“哦,那是新開的茶樓,裏面搜羅了不少雜耍玩意兒,很是吸引人。”

晨音聞言,當即說道,“五哥,我們去裏面找找吧。”

述清坐的馬車雖被扔在路邊,但裏面毫無異樣,看情況述清八成是自願下車的。晨音琢磨着,她可能是被靳府關壞了,所以才找着機會悄悄偷跑出來。述清喜好熱鬧,沒準兒會往茶樓裏面湊。随侍在找掌櫃的打聽消息,晨音則随特布庫上了二樓雅間,路過過道,隔着竹簾無聲打量着。然後沖特布庫微微搖頭,她與述清相熟多年,單從身形便能判斷出裏面的人都不是述清。随侍那邊也沒得到什麽消息,特布庫見晨音目露失望,忙道,“咱們走吧,京城好幾處這樣的地方,再找找。”

晨音點頭,幾人快步走到樓梯口,一側的竹簾突地撩了起來,露出一張似笑非笑的臉,“看樣子是在找人?要幫忙嗎?”

“參見王爺。”

雅間裏坐着的,正是恭親王常寧。“免了,看你們這心急火燎的樣子,進來喝杯茶降降火?左右本王約的人遲遲未到,怪無聊的,你們來陪本王坐坐吧。”

常寧說着,親自添了兩杯茶水。特布庫與晨音對視一眼,主動開口道,“王爺好意卑職心領了,但卑職還有要事,實在耽誤不得。”

常寧哼笑一聲,随手把茶壺推到桌上,“你這就沒意思了。本王不是說了嗎,可以派人幫你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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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話間,晨音發現常寧有位随從悄悄走了出去。念及上次恭親王府的事,心內瞬間明了常寧的打算,這是又準備當月老呢,晨音額角跳了一下,拒絕道,“一點小事,不敢勞煩王爺大駕。”

常寧卻一味的裝傻充愣,笑呵呵的回道,“不勞煩不勞煩,舉手之勞……哎,七弟,你總算來了。”

“五哥。”

一名娃娃臉,笑容燦爛的年輕男子自外面進來,光滑溜溜的月亮頭看着比那笑容還要亮眼幾分。晨音一看那大腦門,瞬間想起了來人的身份——當今皇帝的七弟,英年早逝的純親王隆禧。特布庫顯然也是認識隆禧的,忙行禮請安。隆禧随意擺擺衣袖,隔着帷帽瞅了晨音兩眼,調笑道,“我說五哥你可真行,我就遲到這麽會子,你讓下屬作陪也就罷了,還把八大胡同……”

常寧一聽他話不對頭,忙塞了塊糕點在他嘴裏,“瞎說什麽,這是佐領府的格格!”

常寧磨牙,特意加重了“佐領府”三個字,隆禧雙眼圓睜,驚奇的與常寧對視一眼,不留神竟把整塊糕點吞了下去,然後雅間裏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偏隆禧被嗆着了還不安生,斷斷續續的問,“咳……真是她……”

常寧肯定的點了點頭,隆禧的眼睛更亮了。他一直好奇二哥的心上人長什麽樣子,誰知每次都有事錯過,今天總算讓他逮着活的了。隆禧臉上還留着被嗆的紅暈,搓搓手,一臉期待的和晨音打商量,“那個格格……我能不能看看你長什麽樣子。你別誤會……我其實是擔心你被悶着,把帷帽摘下來吧!”

“……”

晨音還未開口,特布庫聞言已不動聲色的擋在了晨音面前,眸底帶了三分怒氣。他自己雖不是什麽正經人,但不代表他能容忍別人對自家妹子不正經。“荒唐!”

一聲呵斥自身後傳來,兩字道盡了特布庫的心思。若不是對方身份特殊,他方才都想直接上拳頭了。晨音心頭微嘆,未料他來得這般快。微側過身子,給福全行禮。福全目光在晨音身上停了一瞬,若無其事的別開眼,繼續呵斥隆禧,還順便把‘罪魁禍首’常寧捎帶上了,“老五你看你做的好事,把個隆禧帶得跟第二個你似的,荒唐流氣而不自知,還不快給格格賠罪。”

被指責的兩人卻不生氣,依舊嬉皮笑臉,“二哥,你偏心哦……”

福全被一句“偏心”弄得頗不自在,板着臉,眼睛卻不由自主去瞟晨音。晨音硬着頭皮走出去,“王爺,二位王爺只是玩笑話,晨音并未放在心上,你也無須介懷。我與五哥還有要事要辦,先告辭了。”

“對對對,二哥,格格他們在找人,你看要不要讓王府的人幫幫忙。”

常寧在當月老這件事上,有着異樣的堅持。晨音唇角抽動,不待福全有所表示,婉言謝絕,“多謝幾位王爺好意,這事兒我與五哥便行。”

多些人幫忙尋述清固然好,但這樣也更容易走露風聲。述清八成是因為貪玩才跑出來的,實在沒必要鬧得太大。同為男人,特布庫早就覺察出這群王爺對晨音态度不對,板着臉行了禮,二話不說護着晨音往樓下走。福全靠在窗前,望着兄妹二人離開的背影,抿了口茶,順便把舌根的苦澀咽了進去。“二哥,我沒臉沒皮好不容易把人給你留住了,你匆匆趕來,就為了說這麽兩句話?”

“老五,下次別做這樣的事了。”

晨音雖然什麽都沒說,但福全察覺得出,她不喜歡。如此,就算多見一面,也怪沒意思的。他若是想勉強,前幾年又何苦避去軍中。今日若不是擔心常寧的性子沒輕沒重,讓她為難,他決計不會露面。常寧被福全放任自流的态度氣着了,“二哥,你可真一根筋,你如今是裕親王,不是昔年那個無權無勢的光頭小阿哥,何苦還把自己……”

福全一個幽暗的眼神過去,常寧哼了聲,把沒說完的半截話咽回了肚子裏,扭頭看向窗外。“嗳……都是自家兄弟,怎麽說着說着還甩臉子了,別生氣了啊,這樣讓當弟弟的我多難受。”

隆禧兩邊轉着打圓場。常寧突地轉過來,邪氣一笑,沖福全招招手,“你确實要難受了!二哥,你快來看,你那寶貝小格格怎麽蹲在路邊上了。”

福全聞言,忙伸頭過去,只見晨音正蹲在路上,懷裏還抱着個姑娘。而兩人身邊,特布庫正把隆禧那匹禦賜寶馬往一旁趕。這場景,怎麽看怎麽像隆禧的馬傷了人。福全心頭發緊,見街上人不算多,索性撩起袍子直接從窗口跳了下去。“傷到了哪裏?”

福全幾步跨到晨音面前,蹲下身,下意思伸手去撩她的帷帽。晨音一時不察,還真被他掀開了,露出一張眉目昳麗,燦若朝霞的臉來。如此美色,福全卻連眼都沒眨一下,啞着嗓子又重複了一遍,“傷到什麽地方了,疼不疼?”

晨音這才反應過來,從福全手裏接過帷帽,把懷裏的述清遮了個嚴嚴實實,解釋道,“我沒事,是述……她出了點問題。”

說罷,直接把述清打橫抱了起來,放進一旁的馬車裏。隆禧與常寧下來時,正看見這樣的景象,吓得下巴差點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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